62、第 6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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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住的病房和之前住过的差不多，都是东边有窗，双床，中间有帘儿。
但另一边的床铺上没挂名牌，很显然也就是没有别的病人睡，所以屋里的另外半边儿看上去干干净净，带了几分高级病房的意思。
有点冷清。
毕竟这里除了刚眯开眼的我，其他一个人也没有。
怎么没人陪护我？
刚从鬼门关里挣扎了半圈儿出来，连个见证奇迹的人都没有，我必然有些失落。
出自本能地，我的手指奋力一抓，呼吸短促起来，很快我就发现，我现在连坐起身的力气都挤不出来，不仅如此，我的五脏六腑也因着这一次的肌肉收缩而疼得厉害，尤其是后背，就像是被刀子割了一样的疼，于是这一遭疼下来，我的眼皮也不得不因痛苦而再次阖上。
剧烈的疼痛与令人眩晕的气短，使我的大脑又陷入了混沌之中。
眼见我的意识越来越沉，又要陷入昏迷之时，就听门被推开，两个医护人员走了进来，交谈着：“36床的这个病人，”
“诶呦？！这这这，这不是之前那个……？！那个大出血，心脏停跳了7分钟的年轻小伙是吧？”
“就是他啊。”
“啥？他还活着呢？额，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他这还真给捞回来了啊？命够大啊他？”
“稳住了，有些人就是命大，往鬼门关走一圈，阎王都不收的那种。欸，你咋连这都不知道？那这两周的大八卦，你都不知道吧？”
“我这俩周轮换到别的科室了啊！什么八卦？”
“这个36床刚送过来抢救的时候，跟着进来一个男警察，喏，长得特好看的一个小伙，年纪也不大。”
“……长得好看的男警察？我有点印象欸，眼睛特别大、面部折叠度特别高的那个裴警官？”
“好家伙，你不愧是刚从整形那边轮过来的哈，对，就是他，反正就是36床刚推进来的时候，重症监护室待了好几天，抢救室也推进去了好几次，就是男警察，一直在给这个36床换尿袋的那个人。”
“啊……他是36床家属？”
“不是，就说是普通朋友。”
“那他人还怪好嘞，所以什么八卦啊，你刚不说有八卦？”
压低了的两个声音，窃窃私语地谈论道：
“大年初一的那天凌晨，新闻不是播报过一个通缉犯？你还有印象不？”
“有啊。”
小护士的声音压得更低，但我还是听见了：“……撞脸了……姓都一样。”
另一人原本压低的声音，因这爆炸性的消息而陡然炸开，一惊一乍道：“我靠！？长成那样的，的确不可能，十亿个人里抓出第二个长成那样的都难吧……？双胞胎吗还撞脸啊？”
“所以说，我们都说这可能是一个人。”
“等等！你是说他一个警察还能是犯罪嫌疑人？”
“嘶，你小声点的。”
“啊啊啊不行，我有点接受无能，这怎么可能呢？他不是警察么？怎么会是通缉犯，而且通缉犯不应该被抓进去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关于这件事啊，有个很邪门的说法。”
“什么说法？！”
两个护士在说话间，已经给我换好了新吊水，又记录了一些身体数据。我由于非常迫切地想要继续听他俩说些什么，于是便一直装作没醒的样子，屏住呼吸细细听着。
但不幸是，这次两人已经离开我的床边，一个女声压的格外低，我几乎完全听不见“那个邪门的说法”，只知道这段空白理应是说了一大长串，不过通过另一个人的惊呼中，我也得到了只言片语不甚乐观的信息：
“我去，他不是男的？男的还能被杀人犯看上？！”
“是男的啊，所以说红颜祸水不分男女啊咳咳咳……”
“那确实有意思，不过如果一个高智商变态，为了报复一个警察犯下这么大案子，那这个被报复的警察，你说他有罪么？”
“这谁知道呢，”两个护士向门口走去，“依我看的话，如果只是追求，这个警察他就也是被害人，但是你说他俩要是真有一腿，或者真发生了实质性关系，比如说他俩正在谈着，或者乱搞过什么关系，那就不好说了吧……”
“好家伙，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啊，同性恋玩得真花啊……”
“啧，现在全医院都知道这个八卦了，连我院外的老公都知道，你居然不知道……”
再听不到二人讲什么时，我猛然睁开双眼。
我的心跳加速着，手脚发冷，肌肉紧张，甚至能明显地感觉到心脏供血不足导致的剧烈眩晕。
我上辈子有段时间整日把“气死”二字挂在嘴上，却头一次直击要被“气死”时最直接的身体感受。
我好像真的要气死了。
还是无能狂怒。
我愤懑于裴戎被一个狗人拖累至此，说不准又要变成上一世一样，到最后丢了工作，颜面尽失，名声扫地，人人唾弃。
我愤懑于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更愤懑于自己的无用，仿佛自己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也做不了。
我躺在床上像一个废人，由于身体状况的不允许，只能再次沉沉睡去。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数字挂钟的大字已经变成了3月10日的下午5:44。
东窗昏暗，但依然能看得出今天是个好天气。
这是我在病床上醒来的第二次。
这时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声音在病房门口的不远处，好像正洗着什么东西。
于是没过多久，我听见哗啦啦的水声，和非常轻声的交谈，具体在谈什么我听不清。
直到这水声停止，交谈声逐渐大起来，并逐步向我靠近，我才隐隐约约听到：
“……说你，你怎么……这么大的事情……汇报……纪律……”
男人的声音声线比较熟悉，但是很明显，这个温和的中年男人的声音并不属于我中意的人。
紧接着，我全部的注意力，都被接下来这个更轻也更清的声线吸引着，于是将下一句话听得一清二楚：
“古队，给公安形象造成的负面影响，我接受处分，或者苏既潮的案子结束之后，我也愿意引咎辞职。”
什么辞职？
辞什么职？
古胜利听到裴戎这么说，显然也有点生气：“哎，你这话说的，处分也好，开除也罢，你以为你能跑的了么？上面还没处理你，你倒好，先想辞职！你是想往哪跑？”
“我没想跑。”
古队的声线愈发清晰，也愈发愤怒：“现在是你想不想跑的问题么？现在问题是，上面就要一个答案，你为什么不汇报苏既潮对你有过类似追求的举动？你不汇报，一个人处理，这让我们很被动。”
耳边响起刀片刮蒯果肉的声音，裴戎说：“我已经提交过五千字的检查报告了。”
古胜利的温和的声音变得有点严厉，显而易见，从语气中就能听出来，裴戎对待他的态度比对辛队柔软多了：
“你那报告我看啦，写得不好，重新写。什么叫因为办案要讲究事实证据，所以没有上报？你是来给领导教学的？”
“……我后面也写了，意思是我和孙继超起码四年没见过面，他对我的追求也要追溯到学生时代，我怎么可能只凭借他四年前对我的追求，就在没有任何事实依据的前提下，举报他是这三个案子的犯罪嫌疑人？”
古胜利道：“那三个案件都没有指向苏既潮的直接证据，苏既潮连个嫌疑人都不是，你本来就是要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引他出来，那你还是可以上报啊。”
裴戎停顿两秒，有心无力地总结：“都是弱关联，当时各方面的警力资源紧张，如果上报组织，还要层层审批、决策，无疑会错过最佳的时间。”
古胜利再次确认：“你既然没有明确的事实依据，当时为什么会坚定地怀疑苏既潮？你既然怀疑了他，就说明一定有一些就算不成熟的依据。”
咔嚓。
果皮断裂。
裴戎的声音有一点颤抖，但继续维持着平静：
“是李与当时……在询问室一口咬定，我顺着这个的思路查，的确发现一些古怪之处，比如一年前的玫瑰和我好朋友的死，都和苏有点关系。”
古胜利烦闷道：“所以说这事也是奇怪就奇怪在李与，他一个不着四六的学生，是怎么一口咬定苏既潮和这几个案子相关的，难不成还是开了天眼，未卜先知了？所以我始终怀疑，他可能和苏的犯罪团伙密切相关，你觉得呢？”
古胜利的话音一落，裴戎尚未回话，我却是实在是憋不住了，极其剧烈地咳嗽起来，完全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咳、咳、咳，咳咳咳！”
身边的这两个人夜几乎是噤声，下一秒，裴戎惊诧的目光寻向我，目光相接的一刹那，裴戎压低了声音、表面镇定地问我：
“醒了？”
仔细听的话，他这仅二字的尾音也有一点变调。我眯着眼看见古胜利的圆脸蹭过来，挡住了我看像裴戎的视线，并很惊喜地露出笑容：
“嚯，行，醒了？！你小子……行啊小裴，你今天这苹果终于没白削——我去把大夫叫过来！”
我目光盯死了古队长的大圆脸，艰涩地从嗓子里挤出来一个字：“苏……”
他瞬间就参透我想问什么，叹了口气告诉我：“还没抓住呢，但你别管了，收网也就这几天儿的事儿了，”然后说着便起身，顺便拍了拍裴戎的肩膀，“你看着他，我去找大夫。”
古队长一走，我的目光终于能够肆无忌惮地在裴戎的脸上和身上逡巡起来。
他瘦了。
我想说的话太多，想问的事情也太多，于是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反而呼吸短促，胸腔剧烈起伏着，再次激烈地咳嗽起来。
我想问的所有事情，在这一瞬间就变成了唯一的一个问题：
他怎么瘦得这么多？
紧接着，一只微湿且冰凉的手，立刻握住了我的。
裴戎的声音像是能止痛的良药，他说话的语气大概是很温缓，但我开始剧烈地耳鸣，只能通过模糊的视线，靠口型依稀辨认出他说了什么。
裴戎说，不用着急。
“我……”
极其糟糕的身体状态，却促使我再哼不出一个字，只能无力地阖上眼睛，感受着鼓膜尖锐的爆鸣，角膜酸涩地发着痛，还有心脏也坠坠地疼。
我恨自己的无用，更恨自己什么都没能帮到裴戎，还要裴戎将自己的肾换来一个，时至今日，我已经亏欠了裴戎太多。
然而不知怎的，裴戎似乎看出了我的困境，有点用力捏了一下我的食指，低缓的声线宽慰我道：“没事，都会好起来的。”
很遗憾是，这一天，我还是没能吃到他给我削的苹果，便已经沉沉地睡去。
第三次醒过来，是3月11日的晚上7时。
裴戎已经不在我的病房，陪在我身边的刘关风是大嘴巴刘关风，
这次我的精力已经恢复了一些，喉咙里能蹦出几个字，我问刘关风现在我们怎么样了，却得到一点不容乐观的结果。
——刘关风告诉我，姓苏的混蛋还没落网。
于是，我的目光垂落下来，气息微弱得如一句死尸。
刘关风不知道是不是嫌我死得不够快，锲而不舍地解释：“嚯，整个海川，都被苏既潮的那个团伙掀了个天翻地覆，我们几乎是地毯式搜索，挨家挨户登记，几个流动人口常驻的地址更是一天两岗地轮换，出动了多少警力啊……不说别人，就说我吧，一个月都来了海川五六回。”
“那要是还抓不到……怎么办……”
“那就继续盯着呗，哎，多少大案要案的嫌疑人抓不到，拖了几十年的，也是大把大把，一代又一代的公安盯同一个案子，也是老传统了。”刘关风口气半点都不夸张，反而充满了疲惫：“关键啊，公安局不可能就只有这一个案子，刑侦支队也不可能只办他这一案，每天有多少新案子压下来？一个月已经是最大限度了。”
“这人真的……这么难抓？”
刘关风极其无奈地怂了下肩，深深叹了口气道：“这么说吧，他一己之力，促成了大半个海川市的监控建设，这短短一个多月，253个关键路口安上了监控探头，全程总共上千个公共监控都可劲儿安呢。”
换句话说，虽然大量□□是用的幌子，但是他这‘隐身’能力还真是一等一的，反侦察的buff拉满了。
……
我深吸一口气，伤口又隐隐作痛起来。
苏既潮能躲到哪去？
苏既潮会躲到哪去？
我脑子里爷爷有一块儿不成形的猜想，但是被刘关风打断： “对了，跟你说个事儿，裴戎被停职查办了，一会儿他回来，你可别问他工作的事儿。”
“……咳咳，咳，咳咳咳！……”
我剧烈咳嗽起来，听着他给我的接二连三的消息，大脑几乎一片空白，情绪越发激动：
“……为什么？苏还没抓到，为什么……裴戎停职……”
“苏既潮还没抓到，小半个城的人都知道有个高智商的变态杀人犯，为了追一个男警察，把整个海川搞得满城风雨。”刘关风叹着气，将削好的苹果块递给我： “停职是停职，继续抓是继续抓，这不冲突——裴戎擅自行动，铁定是属于违规操作了，这洗不白，所以虽然根据裴戎的图纸和信息，后面的排爆很及时，没有酿成更大的祸端，但是前面的爆炸，还有你的受伤，外加一个多月了苏既潮还没归案——哎，说实话啊，裴戎现在只是被停职，都已经是上面有人在保他了。”
我：……
“更何况现在明天还有一个，啧，很那个不好听的说法，上面比较介意，这事儿有损公安形象，这几天一直在压消息，可是……这玩意儿怎么压，都堵不上老百姓的嘴啊。”
“……什么消息？”
“之前那个电视上的照片一放，裴戎穿着警服的，你见过吧？”
“……嗯。”
“有人认出裴戎是警察来了，又不知道是哪里传来的风声，真实的案件情况也被透露了一些，互联网论坛上一顿发酵，现在吵得很凶，有说我们海川是公安局官匪勾结的，还有说裴戎是男狐狸精的，这他妈都是轻的，最离谱的是有西南的网友说我们警察是在养蛊，勾引犯罪嫌疑人的——我他妈的是真服了，这不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真他妈离谱到家了……”
我：“……”
“这种风声一出，无论苏既潮找抓不抓的到，不好听的名声响亮传开，裴戎的这身警服，恐怕都很难继续穿着了……”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第 62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