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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 4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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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天雪地的季节里,平凡且市井的居民小区怎么可能会出现这样的巧合?
苏既潮绝对就在这附近,这场“玫瑰雨”一定是他设计好了的。
我要不要去?
去,可能有危险,正中苏既潮的下怀。
不去,等待警方过来,苏既潮可能就再次“隐身”。
没有再过多犹豫,我完全凭借着直觉的方向感,向着那间有问题的窗口所在门户跑去。
转过三个道口,便见高压电线松松垮垮地悬在半空,楼下的楼梯口三辆自行车叠在一起,像是被寒风吹倒了——应该就是那户窗台的单元楼。
于是三步并成一步向上跑,楼道里飘出写饭香烟火气,有人家在做早饭,然而我要找的6楼却没有。
602看上去像是很久没人住了,门框上积了一层灰,几盆摆在走廊上的花早就枯萎,连根都烂了;而我要找的,居然又是601,和裴戎当时被孙力挟持时一样。
601有着一扇绿色的大铁门,门面上的铁皮厚实,门把手隐隐泛着红色铁锈光泽,而上半张门面,则是镶嵌着粗犷的铁条,铁条和铁条之间,勾勒出复杂的花纹。
关键是这张门的里面还有一道,这便是扇质朴的白色木门了。
门紧闭着,锁拽不动。
我深吸一口气,又敲三下,无人应。
于是掏出手机来,决定先给裴戎打个电话。
这时,一转身间,有抹隐秘的红色却引起了我的注意!
602的花盆下面,好像有一瓣艳红色的玫瑰花?
饵咸勾直,但真的能钓到我。
毕竟陷阱中的“真相”诱惑太大,所以即便知道是陷阱,我也要向着里面纵身一跃,所以如果苏既潮是猎手,那我或许真的是一只蠢到自己往陷阱中跳的猎物。
我不是不害怕,只是我太清楚不过:这坑若是我不跳,跳下去的必然就是裴戎。
于是我屏息凝神,伸手抬起三斤左右的花盆,便见一把姜黄色的合金钥匙,因圆形的尾部有些划痕,故而看上去用了有些年头。
“喂,裴戎?”
拨出去的电话很快就被接了起来,我直截了当地喊了裴戎名字,语气稍微有点急,迫不及待想将现在的情况跟他说清楚。
便听刘关风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张嘴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通数落我:“裴戎上厕所去了——不是,怎么又是你小子啊?烦不烦人啊,粘人精。”
刘关风也行吧,事到如今我不挑了。
“启明方街4号8单元6楼601,我现在在这边,报警。”我一边说着,一边将钥匙拾起来,十分顺利地插入大绿门的匙孔,向逆时针的方向只单转了一圈,铁门即刻应声而开。
与此同时,手机里的刘关风倒抽一口凉气:“嘶——”了一声之后,雄浑的声线透过听筒击打着我的鼓膜:“不是吧李与,你那边又怎么了?”
我心里有些烦乱,有些潦草地说:“现在具体怎样我也不知道,你赶快上报领导出警吧。”
刘关风的语气明显急促起来:“李与,你现在在哪里?你说的那个地址的房间里面吗?发生了什么?”
不知怎的,我心中的惴惴不安感越来越强,被什么人盯住的直觉,从后脑门的中心处如一根银针似的扎向我,然而回头看时,却又只是一面脏脏的老墙,顶层再没有向上的楼梯,不可能有人。
我深吸一口气,简单将方才买早餐的情况和刘关风讲了,刘关风立刻提高了声量:
“李与,你就留在——”
滴滴——
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我其实知道刘关风要说什么,但是下一刻,我收起彻底熄火了的手机,拉开了第一扇门之后,又拉开了第二扇虚掩着的、并未关闭的木门。
一股刺鼻的汽油味扑面而来,除了卧室的门紧紧闭着,房间内却窗明几净,干净得不落尘埃,就仿佛刚刚才被人打扫完一样。
更诡异的是,我看这间房的布局结构,总觉得在哪里似曾相识......在哪里见过呢?
在哪里?
浓烈得似乎能爆炸的汽油味不知道来自于哪里,我便寻着这气味更向屋内走去,便见射/入窗子的日光耀眼夺目,一个汽油桶大剌剌地倒在窗边,窗台上还挂了两根不知道做什么用的粗线,湿答答的,已经被汽油染成了更深的颜色,同样的,汽油不知为何洒了一地,看上去既眼熟又诡......
稍等。
我侧着走了两步,站定在房屋中间的某处,再度向着窗边看去,一瞬间,时空错位的幻觉便又袭击了我的大脑。
这不就是......
和裴戎被挟持的那一晚,十有八/九相似的房间?
室内的一切都太过诡异,饶是作为一个不信神也不怕鬼的男高中生,我也有点犹豫到底要不要继续留在601之内。
房屋朝向、房间布局、地板条纹、甚至还有太阳射入窗子的角度,都与当时的月光无异,至于地上的那一滩液体,或许是两间房屋内差别较大的地方——那一夜流得是血,此时是汽油,而且其形状也并不相似,毕竟此时的地上又没有躺着一具尸......
滋——!
原本静默的收音机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忙音,突如其来的声响,几乎要在这般的高压下将我的心脏刺破一般!
我抓紧了口袋里的手机机身,寻着声音望过去,便见窗台的旁边摆着一张小矮桌,而那破陋的小矮桌之上,则是放了一台这两年款式很流行的收音机——眼下的这点声音,显然是他发出来的,我比那向着收音机的方向走去。
它的红灯一闪一闪地亮着,录音播放功能是开着的,估计起码从我进来的时候,就一直都在开着机——因为我了解这种机子,这种型号的收音机就连我们学校的广播台都在用,而我由于做过校内广播员,几乎一眼便知:
它没有什么定时的开关功能,如果现在是开着的,必然就是有人手动打开的。
手动大开......?
——为什么呢?
我正疑惑间,便听一个我一辈子都不会想到的声音,从那录音机的网格状扩音器里传了出来——那个素来清润冷静的声线,含含糊糊地在喇叭里念了一声,
我的名字。
“李与......”
裴戎的声线带着轻微的颤抖、和十足的克制,但他叫的确实是我:
“李与......把门关上,唔......”
随后被消音的,是一段似痛苦似绝望的呻/吟,粗粝的衣物摩挲声伴随着近乎激烈的反抗,我僵硬地转动脖颈,不可置信地看了眼门口大开的两扇门,整个人像是被裴戎的声线钉在了原地一般,半步都移开不了步子。
在这时候,从劣等的扩音器中传出,又传出一声哼笑。
这个沉凉的声色,明显不属于裴戎,也是我今生第一次听见苏既潮的声音:“——李与,没听见么?你想让街坊四邻,都听听你的绒绒是如何叫//床的?哈哈哈,那把门开着吧,蠢货。”
话音一落,录音中的衣料摩擦声,登时便更加的剧烈,而裴戎的痛呼是隐忍压抑着的,我的目眦欲裂,站在原地没有动。
混沌的思维一时之间有点难以想象,这份录音是在什么样的情形下生成的。
随后,就是在我犹豫着的空隙里,苏既潮的声音便又从声筒中发了出来,那是一段来自苏既潮的独白。
我不得不承认,苏既潮这个人的确有一些揣摩人心的天分,因为这人一开口便是:
“我想,你一定很好奇,你的绒绒为什么会叫得那么好听?一定很担心,我对你的绒绒做了什么吧?哈哈哈,我想你的样子,一定像极了一条狗,哦不,是狗披上了人皮,扮成的护花使者,哈哈哈,毕竟你最习惯的,便是像一条狗一样嘤嘤狂吠,哦不,无能狂怒。”
“喜欢么?裴戎的声音。
“嗯,其实我还有更多的一些,比如你想不想看一看,裴戎不穿衣服是什么样子,不如我们从腰开始吧,他的腰很细,估计你用一掌便能握住,哦,还是说,你其实更想看他的臀部?咿,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苏既潮的声音有了较长的停顿。
我垂眸看向大开的窗口,在房间内检查了一圈,看向那扇紧闭的卧室房门,捏紧了手指的指节。
而录音中的杂音更甚,苏既潮的音质却不受干扰一般,悠悠地再次开了口,紧接着方才说道:“只是我还没有细细玩过的东西,你是无福消受了,啧,浑身屎味的山猪罢了,做什么吃细糠的美梦?”
话到最后,他的声线带着快活的上挑,仿佛在说什么很轻松的笑话一样,然后便哼起了一首略微耳熟的调子,俨然是几日前他路过我时,哼过的那首英文歌,歌中带一个我唯一听懂的词便是《Rose》。
我抬起沉得发痛的眼皮,将房中所有细节之处都打量了一遍,
然而除却那间房门紧闭的卧室,最可疑的便是那处窗子大开的窗台,遂向着窗台的方向走去,便听苏既潮烦人的声音停止了吟唱,又开始叭啦些屁话。准得仿佛他能看见我一样:
“李与,你这个不听话的坏孩子,一定没有乖乖地关门吧?”
“好哦,没关系,我的容忍度非常高,起码对一条小狗,我有十足的耐性,顺便可以告诉你,窗台的麻绳与油桶对你没有威胁,那只是我设置的定时装置,根据这两天海川市的天气状况,我设置了一个还蛮有意思的浪漫装置,它就像一块又香又美味的骨头,会把一条买早餐的小狗吸引过来,看,我对你好么?
“即便你不乖,我也为你准备了两份大礼,都是你绝对、一定、必然,会喜欢的。
“第一份已经送完咯,至于这第二份,猜猜在哪儿呢?
“Bingo~它在卧室里,你绝对、一定、必然,会喜欢——只不过,我的建议是不要让警察们看到,当然,你可以不听我的,去给他们展示,只是裴戎他...愿意不愿意?
“那我就不知道了。”
这是苏既潮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话音落下之后没多久,收音机里的磁带开始自动倒带,直到咔哒一声,自动轮播开始,又是一场非常长的空白。
我的脸上可能已经不会再有什么多余的表情,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粗略地算了下时间,警察们在这个时候差不多也快要来了,于是冷冷地看了眼那小破录音机,径直走向卧室,压下门把手,推开门。
如堕冰窟般,我的全身都僵硬住。
无他。
室内有一具新鲜的、被血浸透的男性死尸,
正死不瞑目地躺在血油混合物里,张大着嘴巴,
而最诡异是,他的脖子下面被人贴了一张照片,照片上还有一个东西,两指宽的样子,不知道是什么。
我深深呼出一口气,正决定还是不要翻动,将第一现场留给警察,
这时一股火光裹挟着剧烈的浓烟,在身后的客厅内爆开!
空气早就弥漫充分的刺激性气体,不知是被什么东西骤然引燃!
我眯起眼向外面看了一眼,油料汹涌地点燃了可燃物,基本没有任何可以被扑灭的可能,而那只方才滔滔不绝的收音机,此时早隐没在了滔滔的火焰中。
这么短的时间内,客厅整个都燃着了。
妈的。
为避免什么意外,我闭了闭眼睛,一咬牙拽下这人胸口贴着的照片纸,揣进了自己的大衣内侧的口袋。
也正是在这一刻我看清了,那照片上是一截很美好的腰,像极了裴戎的,而最可怖是,我肩上这哥们我有点似曾相识,只是不敢太确定。
顾不上管那么多。
我伸手提起地上那哥们儿已出现尸僵的尸体,悍然将人直接扛在了肩上。
如果我没记错,我身上扛着的这个中年男人,在碎尸案侦破之后的电视上,曾公开地出现过许多次。
如果我没猜错,这一世的剧情,已经从此刻驶向了完全不同的轨道,毕竟上辈子的我没扛过尸体,更没和苏既潮直接对话过。
601木结构门框已被完全点燃,可笑的是苏既潮算错一步,我并没有如他所言,因为他撩拨挑衅的几句话便关上门。
所以我越烧越烈的火海里,我扛着尸体飞奔下楼,用力敲拍着楼下的每一家的家门。
浓颜越来越大,而我庆幸的是,今生面对这些的不再只有裴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