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 4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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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既潮给裴戎“送”了一朵玫瑰。
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小曹警官的一双圆眼睛瞪大了，对着我画的轨迹图看了半天，脸上的表情愈发不自然，看神色似乎有点不认同。
而李婷的嗤笑声更为直接，毕竟她对我从来就是剑拔弩张地直接呛声：“傻吊吧你？随手画出个鬼画符一样的东西，告诉我们是什么，玫瑰？”
小曹警官打断道：“咳咳……李与的这种思路是有点奇特——我先记下来，上报给辛队他们看看，顺便用软件模拟一下可能性。”
需要模拟吗？
我皱着眉头看了看白板。
其实也不怪李婷喷我，我画得确实丑陋，乱糟糟的一团线，任谁看都颇有点指鹿为马的嫌疑。
不过裴戎是唯一纵容我的那个。
只见裴戎歪了歪脑袋，脑壳划出一个很可爱的弧度，自己嘟哝了一句，我差点都没太听清的：
“……不像么？”
裴戎觉得我画得挺像！
那一刻，成就感瞬间又席卷了我的全身。
虽然这确实有点变态。
——苏既潮的诡计被我用笔解析出来，得到了裴戎的认可，就让我生发出“沾沾自喜”的这种情绪，可惜这种心情显然是“政治错误”的。
因为毫无疑问，这眼下并不是什么值得庆贺的场合，杀人、抛尸、苏既潮的计划，无论哪一项听上去都绝不是什么好事，只是我心底的雀跃快乐不曾作伪，而且是近乎悲哀得真实。
或许我就是一个不分场合、底色卑劣的人。
可裴戎显然和我不一样，他心里没我那么多弯弯绕绕，也根本不在意是谁提出的论点，只会根据事实讲道理。
只听裴戎一板一眼地分析道：
“……孙力的脸被多个监控捕捉下来，行动路线基本是能够推测的，可这人基本上是去一趟、回来一趟，如此反复进行运尸，不走相同的路，这本来就比较古怪。
“最奇特的地方在于，孙力还在路口的几个有监控摄像头的地方露上一脸，然后再消失，显然不适合在反侦查能力极强的张九身边办事。
“更何况他现在是杀人分尸，这样严重的罪行，却一点都不遮掩，很难不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小曹双目没有焦点，做沉思状：“是啊，这一点我赞同……不然他最后的那一下，我是真没看懂——他明明有直接离开海川的时间，却还要招惹我们，行迹暴露的之后，明明自己跑更合适，却还要抓上一个警察；拿住了裴戎也就算了，还没来得及用人质威胁我们，反而被裴戎反杀了？...怎么说呢，好像也有点太不周全了——嘶，裴戎，我不是说你不行的意思哈，我知道你个人能力很强，就是......”
裴戎一抬眼，看眼色并没有被冒犯的意思，只是自然而然地接话：“这个孙力，在胁迫我的时候，有一个非常奇怪的举动。”
小曹眨眼：“什么？”
裴戎的眼睫微微低垂，避开了我的视线，公事公办地看向小曹的方向，没带什么感情色彩地说：“执法记录仪损毁之后，他用专用的摄像机拍过我。”
......
短暂的静默。
我的声音盖过了和我异口同声的小曹：“——什么？”
而且很快，我便情不自禁地走近了裴戎两步，将他笼在我的灯下的阴影中，且补充了我的问题：“他怎么拍的？”
裴戎似乎早就料到了我的态度，极为敏感地后退出一个安全距离，眼神稳定，却看得出回避，因为他始终没看我，说：“他非常沉默，几乎没跟我说话，摄影的方式也比较古怪，而且好像另有目的，我怀疑这次摄影并不是他本人的意愿。”
小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倒抽一口冷气问：“那摄影装备呢？拍完了的影片他放在哪里了？”
裴戎轻轻摇了下脑袋，“当时我的意识很模糊，不记得。”
小曹思考着确认着什么：“截止到目前为止，我们并没有在那间民宿里搜索出任何摄影机或者照相机，同样的，胶片、碟片也一概没有——如果他真的拍了，应该是将东西藏起来，或者是交给什么人了。”
我的脑袋转不起来了，理性失去战场之后，直觉就有了力量，于是我刨根究底地问：
“他都是怎么拍的你？都拍的你哪里？你还穿着衣服么？”
裴戎极快速地瞥我一眼。
他眼中原本的镇定消逝，隐性的愤怒火苗在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跳跃了一瞬，扫得我心惊胆战。
而更不幸是。
他言辞含糊地避开了我的问题，仍道：“...不知道，确实不记得了。”
小曹蓦然瞪大眼睛，想到什么：“那这么说，这个已经撞在枪口上死掉的孙力，其实和张九一样。他们行为里面，既有高智商犯罪的影子，又有极其不符合他们人设的部分，所以这些个违和感特别强的地方，就可能是苏既潮参与其中的‘杰作’，也是我们要重点侦查的方向吧？”
李婷嗤笑一声，抱着手臂道：“哼，还用得着查么，那个苏什么超的，如果是孙大镇的儿子，那他应该就是那个幕后黑手，一直纠缠我的变态！这事儿绝b和他有关系。”
小曹蹙眉，摇摇头：“他虽然动机充分，但是现在的一切都只是出于怀疑，就算把他抓来了，我们也只能在有限的时间内了解情况，没证据的话，根本没法给他定罪，更别说现在根本不知道他在哪。”
裴戎一抬眼，凌厉的目光扫过我绘制的路线图，语气有几分强硬道：“无论怎样，尽快把苏既潮控制起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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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父亲从公安局出来的时候，又是比较晚的时间了。
北风阵阵，挟着冰碴似的飘雪，一颗颗砸在脸上，不痛但有点扎人。
天空是一片深蓝色，路灯惨白，像一张张死人的脸被什么东西照亮后挂了起来。
我为我的畅想感到由衷的难过，于是搂住小老头的肩膀，喊了声“爸”。
才发现身旁的父亲也正在忧心忡忡地想事情，半晌才回过神来，只是堪堪应了我一声，“怎么？”
我看出他脸上的疲态，估计是奔波了一天，身体有些吃不消，于是有些心疼小老头道：“要不然咱打个车回宾馆？也不远，估计花不了多少钱。”
父亲素来节俭，心疼钱，平时别说是打车了，进一趟城如果能走路都不会坐公交。
然而出乎意料是，这次的小老头并没有急着反驳我，而是有些心不在焉地打量着周遭的环境，像是有心事似的，果然，三五秒后他似乎并没有找到想找的东西，只能向我问道：“李与，你来这儿几天，知不知道这里哪边有什么大商场？”
我一梗，没想到他会想着找这个：“商场？怎么了吗？”
父亲叹了口气：“哎，现在这个点儿，人家应该都下班了。”
我说：“是啊，人家谁午夜里还开门——怎么了么，你想买什么？”
父亲踌躇一下，说：“我今天看裴戎的那件风衣，都旧了，应该是都穿了好多年了，要是明天上午有空，咱们爷俩先搁这儿转转。”
我眨眨眼睛，沉声说：“回去买不行么？不是说要赶明天中午的车？”
谁知父亲摇摇头：“裴戎那样的身量，咱们那儿卖的太土了，不合适他。”
我笑了：“不合适他，就合适我呗？再怎么说，我大小也是个帅哥。”
父亲咯咯地笑了两声，虽然有心事的时候，笑意没及眼底：“你俩这长相啊，不是一个味儿。”
我挟着他的胳膊，缓缓往裴戎订的宾馆方向走，听到这儿到来了性质，也不想着催父亲打车了，刨根问底地：“嘶，怎么说啊？什么叫‘不一个味儿’？”
父亲似乎想了一下该怎么形容，事实证明，他不愧是个高中的语文老师：“你长得呢，就像一棵很捍实的长白松，有一股茂盛的、往上蹿的虎劲儿，所以你穿啥都行，不穿都行。”
我皱眉：“嘶，那裴戎呢？”
父亲的唇角带了一点笑色，眼神也有了点温柔疼爱的意思，跟说到自家闺女似的：“裴戎啊......裴戎这孩子，从小就长得好，唇红齿白的，比人家黄花大闺女都漂亮。小时候带着你和裴戎一起出去，那肯定，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裴戎身上的，跟个漂亮的小瓷娃娃似的，而且，他啊，还真是越长越出愣，现在正是风华正茂的劲儿，跟个电影明星似的。”
我翻了个白眼，颇有几分被区别对待的无语，唇角的笑意却压不住：
“爸，可不带您这样的哈，我可听出来了——合着在您眼里，我就是棵木头，还不用穿衣服了，可以四处果奔是吧，然后裴戎，就是挺阔挺洋气的城里人，咱们大县城里衣服就配不上他呗？”
我说这番话，本来就是想发发牢骚、装装可怜，逗逗我爸一乐，谁知父亲却悠悠道：“嘿，那你可说对咯，像裴戎这样的孩子，本来就适合到大城市去发展，咳，在我们这样的小县城里，终究还是耽误了他啊。”
他说这话我更不爱听：“爸，大清早就亡了，现在的有志青年，在哪不能发光发亮呢？普天之下，莫非社会主义，裴戎有这种反哺‘家乡’的奉献精神，本来就是件大好事，怎么到了你嘴里，还好像什么坏事似的。”
父亲额外看我一眼，那眼色很深，像是有什么话想说。
果然，良久。
父亲道：“你知道裴戎为什么考警察么？”
我抿直了唇：“啊，今天知道了。”
父亲的脚步一顿，沉重道：“好，那你说，为什么？”
我有点不想将我们共同的伤疤掀开，故左右而言他：“……再怎么说，也是裴戎自己的选择。”
父亲定定地看着我，眼中波澜涌起，但没有泪光：“李与，你妈走了那么多年，说实话，如果没有裴戎，我可能都放弃了。”
“爸。”我握紧他的肩膀。
父亲摇摇头，按住我的手背：“你先听我说完。”
于是冰碴子刮脸的冷风中，我迎着狂风，越听父亲的声音，心便烧得越火热。
因为我知道，我越来越接近真相了。
“你妈当年的意外，来得有点太突然了——失足落下悬崖这样的事，放到谁家，谁都是不愿意相信的...我也想过，你妈那个人，虽然大大咧咧，但是粗中有细，不是那么不小心的人。去山上团建怎么会那么不小心呢？咳，所以其实我也怀疑过的，怀疑...她是不是被人给害了的......”
父亲的讲述并没有带着很强烈的情感，然而我听进耳中，却反觉不是滋味，于是只好将他搂得更紧，很适时地问：“那后来呢？怎么那么快就定了意外身亡了？”
父亲叹了口气，“也没有很快，你妈的案子，当时查了两个多月，也拖了两个多月。”
“什么都没查到么？”
“嗯，差不多吧，警察说没查到什么，太像意外了。”
“那最后怎么结的案？”
“最后...？”父亲的声音愈发沧桑起来，完全不见了平时讲课时的那种活力，“最后，你妈娘家那边的人，急着要分遗产，我实在是拗不过他们了，才定了案。”
我闭了闭眼睛，心凉大半截：“所以他们就是为了分遗产，连我妈死亡的真相都不查了？”
父亲突然咳咳咳地剧烈咳嗽起来，“是啊，当时你姥姥生了病，你妈那几个好哥就以你姥姥的病为借口，一直来磨我，叫我松口，就为了尽快结案。”
我的眉头蹙得更深：“那您有没有想过，可能是我妈娘家那边的人做的？为了遗产？”
父亲反而笑了，十足苦涩：“哎，我怎么没想过呢，警察就是顺着你妈的关系网查的，可是……咳咳咳咳，可是警察说，你妈那边的人清清白白，所有的事实都指向着‘意外’，后来连我都放弃继续追查下去了，裴戎...裴戎却还是一直坚持，觉得你妈的死有古怪。”
我终于也学着父亲的样子苦笑里一下，摇摇头：“裴戎倒是...这么多年都没变，还是这副钻牛角尖的性子。”
父亲平复了一下呼吸，一双布满了皱纹的眼睛，深深地看向我，说了几句掏心掏肺的话：
“裴戎这孩子太执着了，现在比起什么真相——说实话，我更担心你们的未来，你妈已经走了那么多年了，活人总比死人重要，这个道理，你明白吗？”
我咽下口中的苦涩，在父亲期待的目光中点头，胸中却澎湃着难以疏解的愧疚。
——上一世的这二人，应该也是如此吧……
裴戎连前途和一切都放弃了，只为给我妈的死因追求一个结果；父亲是那样相信裴戎，担心裴戎——可想而知，当他得知裴戎从警察岗位上离职，和跟小瘪三在一起的时候，父亲得有多心痛。
全世界恐怕只有上辈子的我，才会真情实感的相信裴戎是心甘情愿和小瘪三在一起。
我真蠢。
真的。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儿子，更不是一个合格的朋友。
如今上天给了我重来一次机会，我必须表现更像一个可以让他们依靠的成年人，起码能让在这个平行世界的他们，感受到一点欣慰和幸福。
可是这要怎么做呢？
肯定不能只靠嘴巴说。
我想起方才在问询室里的讨论，接着的话问道：“那孙大镇呢？警察当时有查到他们孙家么？”
“孙大镇？”
我爸显然是没想到这时从我嘴里说出这样一个人的名字，眉心狠狠拧成一个川字：“他们家的确是和咱家有怨没错，但是我记得孙大镇……在你妈出意外的时候，好像都已经去世半年了？”
“对，”我说，“但他的儿子又没死，他那个叫孙继超的独子。”
父亲连连摆手：“欸，那也不可能，当时他孙家那小娃子才多大，和裴戎差不多大的年纪，还在上高中呢。”
我哼笑一声：“现在的孩子都早熟，像那种坏心眼的孩子，能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父亲疑惑：“为什么突然这么说？是查出什么了？他和你妈的案子有关系？”
我摇摇头：“陈年旧案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这次的碎尸案，他可能跑不掉了。”
父亲长叹一声，言中也有悲戚的情绪，抱怨道，“哎……人命关天啊，怎么总摊上这样的事儿，最近几天，我总盼着这事儿快点结束，快点结束吧，咳咳咳咳，现在李婷也找到了，快点结束吧，咳咳咳咳……”
父亲的一阵长咳将话题止于此，我与他双双都不再说。
话说李婷还呆在公安局里，宁可在长凳子上睡觉，都不愿意再跟我们出来，似乎觉得除了那儿哪里都不安全。
而我想起那个恐吓李婷的人，使用的砝码，正是我和父亲两个人的性命，却不知怎地，不是很害怕了。
当天夜里，我做了梦。
做了一个屠龙的梦，并迎娶了一个善良的无名姑娘。
她身材纤细，却有一对椒/乳；
她没有长着一张裴戎的脸，我却称呼她绒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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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叫了“绒绒”十多次，我终于从宾馆里软软的床上醒来。
天光已然大亮。
父亲打开了宾馆里的收音机，自己在厕所里洗漱。
我坐在床边，闭目回忆着方才的梦境，一时分不清什么是虚幻，什么是真实。
父亲的声音从玄关处传来：
“李与，早晨吃什么？我去买。”
我看了眼窗外的冰天雪地，雪厚得渗人，抹了把脸，站起来找到鞋：“不用，你呆着我去买吧——豆浆油条行不？”
父亲仍坚持固执： “不用，我去。”
我也不跟他争辩，趁他擦脸穿鞋的功夫，直接就出了门。
距离意家宾馆200米处的地方，有一排老旧门牌坊里的早餐摊儿。
于是我摆弄着手机，一边往前走，一边发短信询问裴戎：
【今天忙吗】
几分钟后，正当我选定了一家早餐店，刚跟老板娘说要买几根油条的时候，我的手机震动起来。
是裴戎。
【怎么了？】
我看着手机傻笑，手指极快地打字：
【没怎么，想你了】
【……】
【吃早饭了吗？？什么时候下班？^_^】
裴戎的消息隔了几秒才来：
【今天你先和李老师回去吧，看看能不能赶上中午的车】
“诶！小老弟，你的油条！”
大娘的吆喝声打断了我的傻笑，我连忙伸手将油条接过，想要道谢给钱，便有一片凉沁沁的东西抚上了脸。
最初我也没在意，还以为是又下雪了。
连三秒后，一片玫瑰花瓣飘摇到我的眼前，于是，银装素裹的雪中里，正红色的玫瑰花瓣娇嫩欲滴，如同刚刚被撕下来似的，从我的眼前，落到了我的胸前。
我转头。
便见呼啸的西北风裹挟着一片玫瑰花雨！劈头盖脸地，向我迎面飘来……
天地皆白，唯有花红。
如血一般洒在雪白的地上。
我的心如擂鼓！
顾不上管什么油条，我捏紧了手机抬眼环顾四周，迅速地扫向四周的环境，便见漫天的大雪中，很平凡的居民小区附近，不见一个形迹可疑的人。
……
一把玫瑰花的茎，狼狈地散落在地上，扎入雪地中。
我抬头向上看去了，便见一个大开的窗户，像是张着黑洞洞的血盆大口，要将我吞噬进去似的。
我感觉这事件过于诡异，于是一边拨通裴戎的手机，一边跟着寻着那窗台的位置，向着散出花瓣的窗台处跑去。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第 48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