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p]without limits》诸葛宝宝

17、浅见忧伤。

　　/那个人一直在做梦。/

　　昨天晚上，梦见了蝴蝶，那样惊艳的风景，想必此生不会再见到第二次。
　　在梦中，世界漆黑一片。唯有一只蝴蝶扑动着翅膀在半空中摇摇欲坠。翅膀上面有着奇异的黑色斑纹，她看见它的复眼里呈现出无数个世界。在这里，只有它散发出暗蓝色的光芒。一直不断地往光芒飞去。持之以恒、亘古不变。然后它改变了自己飞行的方向，前往与光芒背道而驰的地方，逃离了自己的愿望，最终坠落在漆黑的水面上。
　　她曾经猜想过若是这只蝴蝶吃了恶魔果实化为人形，绝对是位优柔寡断但十分美好的女子。她知道，Lily一直以来都是非常善良温和的。但是她从来未曾想过要尝试去了解这个人的愿望。她们能够见面的时间并不算是久长。毕竟，她只能够在Lily睡着的时候出现在她的脑中。因着Lily活着的迹象必须要靠自己做的梦来维持。
　　Lily不是一个活着的物体，她只是moil为了完成愿望而做的梦。她是她的梦。她不能自给完成愿望，只能够请求别人的帮助。
　　因为moil在十年前就已经死去了。
　　这么说，只是因着自己已经决定要放弃了，不论是愿望、梦想、家人、生命以及爱和执念这些与自己而言都莫须有的东西，全部都丢到世界的尽头里面去。她已经死了。在十年前，shanks离开之后的三个月在镇子里发生的那场火灾里，死去了。那么后来呢。
　　后来的话，便是如此了。Lily的出现，只是因为自己深深的执念而产生的一个执行者。被大火埋葬的那个瞬间，她清楚地听见从自己内心里面发出的声音——不要死。如果仅仅这样请求着便可以以为这只是梦境的话，现实便不必如此残酷了吧。
　　可是她死了。现在存在的自己，并非是实体。只不过是借由构成灵魂的质料以及过去的回忆结合而成一个虚幻的梦境。但是真正的实体，那个在世界边缘的小岛上面的真实的自己，早已不复存在了。但她愿意一直守候着岛屿。可是她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在这样继续下去了，已经不能再拖累别人了。她知道自己已经死去了，从十年前开始就已经死去了。现在支撑着自己的不过是死后的执念，类似于冤魂般的存在，不能为别人带来任何的益处。所以，她在看见那个人的草帽之后，便下定了决心。
　　她终于下定决心要离开了。不为任何人幸福。现在只是，要让Lily去往那个世界。唯一束缚着Lily的人现在只有自己，那么干脆地让自己消失，就可以了。她知道如此的举动自己要付出多大的代价，然而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支撑她继续支持愿望了。
　　一直以来，moil的愿望就只是希望那个人可以返回岛屿，她想要看见他最后一眼。仅一眼，让她看见自己与他所处的世界的联系。事实上，她知道的，如果当初，那个时侯，那个时侯只要她哭着求父亲母亲，他们绝对会留下来的。他们会为了自己停留下来的，可是她没有。她仅仅是因为自己消极的态度而放弃了或许可以改变运命的机会。所以。
　　所以，她不会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身后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她回过头去，“啊咧，Lily，晚上好。”
　　“晚上好，moil。”这么回答道，Lily走到她的身边抱膝坐下，眼睛盯着雪地，“那个。”
　　她亦坐了下来，“什么？”
　　“再和我讲一次，moil的记忆吧。拜托了。”
　　“是吗，嗯，我想想，”她这么说，伸出食指放入手指不断吮吸着，“我记得那天，看见了海贼。是在shanks离开的三个月后吧。他们的船长是个很不客气的人啊，一看见我就要我带路去酒吧。嗯……我只是没有想到他们会放火把镇子烧了罢了。”不好意思地笑笑，“嘻嘻。”
　　她闭上眼，看见了火焰。在银白色的雪地上连绵起伏的红色火焰，焚毁了整个村镇。她看见自己在火焰中慌忙地寻找着兄长。一脸无措。只是在火焰中漫无目的地奔跑。然后自己便摔倒在地，火焰仿佛蛇般吞噬着自己，紧接着，便失去了意识。但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那些长期积累下来的执念与愿望，在一瞬间突然爆发出巨大无穷的能量。她听见自己在说不要死。她还不想死，真的不想死，因为十年之后的某一天会有一个人履行他的诺言来到这座岛屿上带她走。所以，她不可以令他失望。至少，至少看他最后一眼也好。
　　就是如此，才会有了Lily的存在。——死者不被允许有任何行动的权利，她必须要依靠Lily来完成自己的愿望。
　　Lily是在moil梦中的死者。只是她在这个世界的存在说明了她暂时的生和以后的死。这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是关于她的现在状态和以后状态。是已经既定的无法改变的现在与未来。但moil已经决定要放开她，放开Lily。她再不要Lily为自己的愿望而束缚了。
　　她第一次看见Lily的时候，对方正在睡着。她看见Lily侧躺在雪地上，蜷缩起柔软的身体抱膝深深地睡着。那副模样只能证明一种死。她在那刻看见了她的样子，立刻明白过来构成这个人身体的物质是自己梦中的蝴蝶。——她在梦中便已然死去了。

　　“moil为什么，那么执着于shanks呢。”
　　“我啊。”她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抬起头看见雪花，轻声地说，“我总是喜欢那些自己无法拥有的东西。我的一生都被束缚在那座岛屿之上，所以突然对自由产生无限的向往。shanks是我和外界唯一的联系……啊，说得明白一些，就是我希望那个人带我去当海贼吧。”微微笑着。在这冬天的雪夜里，她的笑容看起来有点荒凉，“呐，Lily，直到现在，你还讨厌海贼么。”
　　Lily点头。
　　“为什么。”
　　“最差劲了，海贼。”
　　“嗯，说的也是呢，”她低下头头，“海贼果然很差劲啊。”

　　不管现在说什么做什么，她的决心都已经定了下来。因着了解到自己是个累赘的缘故，连逃脱都要彻彻底底一干二净。她不要再麻烦任何人了，已经死去的就不要再存在于这世界上。这本来就是一件禁忌的事情。死者已逝。
　　“啊啊，我们要分开了呐。”moil说。
　　“你要丢掉我了吗？”
　　她摆摆手，“不是丢掉，是托付。”
　　“moil对我失去信心了吗，因为我花了十年的时间还是没有找到那个人？”
　　“我想，”她换做一副无奈的语气，“或许吧。不——是从开始就没有找到那个人的希望啊。我已经放弃了。”
　　她已经放弃了，对于自由的追求。反正她已经再没有权利说要她完成自己的愿望这回事了。那么还是放弃吧，把全部的负担和包袱全部放弃。
　　“moil。对不起。”
　　“……”她看见Lily表情悲伤地看着自己。看着这么无能为力的自己。Lily一直都很善良，为了完成自己的愿望而不顾一切地奔波。她很温柔，不会让任何人受伤，但她无法和人类正常地生活在一起，因着她是个异类。既不是人类亦不是动物的存在，会在人群之中突兀的显现出来。所以她才没有伙伴。
　　“Lily。”她看着对方，“Lily是没有罪的。”
　　“唉？”
　　“我们当初定下的契约，说要我来承担你的罪对吧？”她微微笑着，“对不起，Lily是没有罪的，有罪的是我。”她抱住了Lily，对方的耳边轻声地说，“一直以来，让你这么寂寞，对不起。”
　　她只是在现在这刻才想到这个问题。Lily原来那么寂寞。十年来，她竟然从没有尝试着要去了解她。虽然她知道Lily的内心，但却未曾有过真实的触摸。她们是离彼此最近距离的两个人，但当她们有着可以相互融合的机会的时候，自行地放弃了那些。

　　十年来，她们彼此相伴，愿意为对方倾尽自己所有，却从未曾了解过彼此的思想。她们的善意构成伤害的理由。结果，她只能是看着她，远远地看着她。她们让彼此都那么寂寞。
　　“但如果是Lily的话，就没有问题了吧？”她温柔地笑着。

　　Lily低下头，咬着嘴唇，喉咙哽咽以致于什么都说不出口。但是很难过。真的很难过。
　　她为了实现Lily存在的代价是：放弃自己的愿望，迅速地从这个地方消失。不再留下任何的痕迹。这一次，她将迈入真正的死，失去自己的意识，放下所有的执念和所想。忘却它们，忘却自己曾经一味地要追求的莫须有的东西。从这个世界的人们里面快捷地消失。
　　她在那刻想起了拉基·路。那位身材肥胖臃肿的海贼。那个曾经答应过自己说要抓蝴蝶给她的人。或许她应该在离开之前告诉他说不必白费力气去抓蝴蝶了。——已经不会有机会再赋予绝望的人们。她需要道歉，告诉他们自己无法当他们的伙伴，告诉shanks自己无法遵守诺言——即使她已经在岛屿上等待了十年的时间。但这十年的时间，绝对不会是永远的事情。
　　她知道自己会从他的记忆里退出，消失。再无法寻求出曾经共同相处的片断与细节。若真要掰开头脑想出一些，那只是那一生仅有几次机会遇见的极光。那赤色的仿若红龙似的在天空中游移的光芒。是她唯一留给他的最重要的东西。虽然她已经不知道那个人还会不会记得她以及它，但已经没有关系了。
　　“Lily，”她微笑地看着那个人的脸，“谢谢。”然后，“已经不必努力了，所以……你想要的是什么，就去追求什么吧。”
　　“……”
　　“没有关系的。”
　　“那个，moil，”她说话看上去犹犹豫豫地，“至今，有什么遗憾么。”
　　“啊，遗憾啊，”moil转了个身，站在离她两三步远的地方，侧过脸微笑道，“大概是，再也不能见到shanks了吧。”
　　是，她此生最大的遗憾，便是无法见那人最后一眼。他是唯一一个能够带给她自由的人，即使这自己亦是被无限的枷锁给束缚住。即使她现在已经再无法去希冀着寻求这自由。可她现在仍然想要看见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但若真要一个原因的话，大概是。大概是从他的身上看见了自己希望的东西。
　　她在他的身上看见了光芒，这带着美好的希望的自由之光，是自己想要追求的东西。所以她闭上眼，即使什么都看不见。
　　“那个，Lily，”她不再去看着对方的眼睛，只是低下头寂寂地说，“虽然这么说非常残忍，但是，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要你了。”
　　“……”
　　“虽然……虽然……嗯，怎么说呢，因为Lily在开始的时候，是从我身体里面脱离出来的一部分吧。因为Lily是我的梦。嗯……那个，但是，抱歉，但是，虽说是把你托付给了别人，但是，Lily还是……Lily还是一个个体的。所以，就是说，怎么说呢……”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说，或许应该什么都不说。声音哽咽着，眼泪都快要掉下来。“Lily，拜托你了……”咬住下唇，呜呜地说，“拜托你不要因为我而被束缚住，所以……所以请你，请你幸福吧。”
　　“……”
　　“Lily或许自己不知道，但是Lily在不说话的时候，总是会哭。明明只是坐着不动，明明是微笑着对我说话的，可是你却在哭。为什么？”……“因为Lily很寂寞。我们都不是能够对彼此说出自己心里的内心话的那些人。我一直束缚着你，嗯……但是，现在Lily就算离开了我也没有关系了吧。那个人可以的确很重视你，所以……”她突然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即便如此，口中却还是喃喃自语道，“请你笑着的时候不要那么悲伤了。”
　　“moil。”
　　她没有等Lily说话，“我知道自己被以前的记忆束缚着，但是……但是已经，但是已经……没有关系了。”真的。“真的已经不要紧的了，父亲母亲也好，哥哥也好，自由也好，梦也好。已经不存在的东西就没有资格束缚着别人。所以，我不能束缚Lily，死者无法束缚别人的存在，所以不久之后，Lily也会发现其实失去我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的，所以……”
　　“愿望。”Lily突然插口道，“你还在坚持着那个想要见到他的愿望吗。”
　　“……是。”
　　“因为他可以带你离开，可以给你带来自由，可以让你当上海贼吗。”
　　“……是。”
　　“你不讨厌海贼吗？”
　　“因为我，”因为她，“比起海贼我更加讨厌自己。”
　　“是吗……”Lily说，“虽然现在说这些话听起来很奇怪，但是，我……我最喜欢moil了。非常地。因为我们是伙伴，是朋友。而且。”——而且她们始终是离彼此最相近的两个人。“而且，那个，我，我一直很感谢moil，非常谢谢。谢谢你让我觉得活着真好。因为我遇见了那个人。虽然说这样的我一直在十年前的回忆里做梦，但是，至少，至少我不会再迷惘了。我知道果然在意的从来不是现在的他而是十年前的他，所以我真的……真的谢谢你让我遇见他。”
　　“我也是哟。”她笑着说，“我觉得遇见Lily真的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情。”
　　现在，才发现了站在自己身边的宝藏。

　　“那么，再……”意识到已经不会再见的moil突然转口，“永别了。”
　　下一秒，Lily便从自己的视界里消失了。

　　她们是靠做梦来建立彼此之间的桥梁。因为做梦的人是无忧无虑的，当然，噩梦除外。moil不能够离开岛屿，但是能够利用梦境来到那个人的身边，便可以与Lily交流、相处。但若她们彼此有一方断掉这连接，便不会再出现在相互的梦中。做梦的时间短暂，一到天明的时间便苏醒过来。醒过来的时候，总会发现自己躺倒在雪地上面，鹅毛般的雪花穿过自己的身体轻柔地降落到雪地上——现在的她只有意识，失了形体。失了形体之后的自己只是简单地等待着——等待着那人的归来或是Lily的任务的终结。无聊的时候，会在岛上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行走。这种时候会发现这里有很多令人惊讶的稀奇古怪的东西。极光也依然会发生。那个时侯的洁白雪地会染上一层赤色光芒，从远处向下眺望，会似火焰一般。
　　她知道自己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在这座岛屿上只是在等待着不知是否会归来的人，这行为只能印证了自己内心的虚空。她知道自己总是在重复着做着后悔这件事。但是却已经无法更改掉着不好的习惯，那样的感觉并不舒坦，但亦无可奈何。

　　这么想着，moil闭上眼睛，那一瞬间似乎有雪掉落在瞳仁里面，冰凉的触感。疏忽不见，她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分崩离析，最后混合成为了一颗极小的颗粒，与雪一起降临到了这个岛屿上面。
　　「她知道自己不会再看见他了，虽然他在十年前就离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