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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眼泪很多的徒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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珩生走在原野,走在山林间,他在想山门里的元衍会想什么呢?会想他吗?会怪他怎么不回来,还是说并不在意呢?
他好累啊。
被当做杀器那么多年,被非人对待,他也曾痛苦,也曾为此疯狂。可年少时记忆归位,他已记起自己被元衍无牵过手……
那些记忆里快要淡忘的痕迹,又因为现实中那个“师尊”的猜忌陷害一遍又一遍加深。
谁也不知道,人间杀器每一个晚上,每次呼吸,都会下意识地想起他的师尊。
师尊会抱着他,教他术法。
可他是一天又一天长大,小时候记忆里的师尊离他越来越远。珩生甚至有时候在猜想,世间是否有一种法术能修假为真。
不然他要怎样去越过时间,再一次与师尊相逢。
他长大后,他终于遇见了。师尊从天而降,代替了那个讨厌的人。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方法,守住那人的躯体,或许上天垂怜……师尊总会来的。
师尊来了。
他很开心。
可现在他发现自己很委屈。真是厚脸皮,珩生一边走,一边流泪。
怎么能那么喜欢,又那么不甘?不甘到宁愿步行拖时间,也不愿遂元衍的愿,看着他早早归去。
又那么卑贱,连一句也问不出口。
“你能不能……”
嗓音沙哑。
周遭万物都嘈杂,唯独没有人类,珩生蹲了下来,双手捧住脸,不多时有泪水溋出指缝,他试着开口,停停顿顿,仿佛突然失语一样:“能不能…”
能不能留下来?
求你。
广阔天地里,唯一的人类伤心落泪,连鸟儿都放轻了声音,嘀嘀咕咕好像是在说,这只人类怎么眼泪这么多啊?
好丢脸。
又好可怜。
元衍在山门呆了快十来天,才发现珩生跑路了。
元衍:“……”
真行啊。
元衍冷然看着大殿上的几个长老。
他平日里对任何人都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是故连老三都没有看出来,还夹枪带棒地说:“师弟你啊,连个徒弟都看不成……”
元衍冷笑道:“他不回来,你不安心?”
老三脸一僵。
大长老若有所思:“既然是下山历练,自然是要行万里路老四你多关怀一些。”
这关怀二字咬得很有意味。
于是一场师门之中的聚会就在这莫名其妙的氛围中结束。珩生这才崭露头角,就引起这么多人忌惮。
借刀杀人,暗里打压……
元衍走到半路上,老三又跟过来了。
“你那徒弟养的好好的,哪能说“关照”就“关照”了。”
元衍不置可否。
老三道:“你赶紧把他叫回来,我来提点他,将来可堪一用。”
元衍突然就心生厌倦,就脸眉眼间也显露出几分不耐烦来:“我要什么可堪一用,我的徒弟,想怎么磋磨怎么关照,那都是关上门的事,不知三长老操的是哪门子的心?”
老三:“哎?你之前不是……”
元衍快步离开,衣袖翩然,老三在后面咬牙切齿,用手指了半天,方才骂骂咧咧走了。
林木之后,大长老笑眯眯地走出来。
元衍回到院子里,将院门合上,这个幻境里他并没有认小三小四为徒用来羞辱珩生,所以小三小四还在扫台阶。
平日就是外门弟子负责洒扫服侍。他略微打量了一下四周,便察觉到有人进来翻看过。
不知是什么原因,老大好像是注意到老三的野心,几次试探。
好在并没有引起他的忌惮。
他不是原主,自然也不想争什么天道魁首。他唯一想做的就是赶紧把那个欲念深重之人捅个对穿,直接破了月老本子,回去收拾烂摊子。
珩生到底要走多久?
他也没说过。
元衍揉揉额头,忽而念及到珩生的年龄,此时还不过少年郎的年纪,冲动了些,方才有些少年郎的样子。
转而一想,屁大点山门,这么几个人都能玩转花花肠子,不若养个蛊,等最毒的出来了,直接为民除害,再把山门留给珩生倒也不错。
元衍理清思绪了,翌日便将小三小四收徒了,那个机灵的能办些事情,至于木讷些的,也很可爱。
只是这一次,珩生没在场。但元衍还是走的羞辱弟子的路子,导致门派上上下下又是同情珩生,又是羡慕两个小孩,一时之间,山门里的一些人竟被盘活了心思。
原本就不清澈的水更浑了。
对内他将两个徒弟好好安抚了一下,便开始兴风作浪了。
山门长老聚会越来越频繁,老大老三见一次红一次脖子,元衍混在观望的师兄弟里,饶有趣味地看他们软刀子来回。
老三气性大:“老大你之前那句关照是何居心你自己心里明白!”
掌门人面上满是和煦笑意,将手背在身后:“老三你又管不住嘴了……”
几人面面相觑。
老大这简直就是软钉子。
以备份压制,完全不讲理。老三就算是再脸红脖子粗也不会当着祖师爷的像与他争执。
真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其他人心里又有诸般想法涌上心头。
元衍作壁上观。
没料到掌门人竟然笑呵呵朝他开口:“珩生现下在哪里?”
元衍:“不知。”
厅上人闻言都很理解,这个昔日里的天才犹如黄昏落日一般渐渐西沉。全山门都知道他苛责于自己惊才绝艳的大徒弟。
赶出门就不管了。
再正常不过了。
掌门人一向以和善示人,此时竟也是很欣慰的样子:“问问看。”
元衍点点头。
周围的人等了又等。
元衍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等回去就问。”
大长老没说什么,又转而对其他人说了些关怀的话,才散了。
老三又气又沮丧,路过时还撞了撞元衍的肩膀。
连声道歉也没有,头也不回地走了。
元衍站在原地,要不是他座下弟子诚实可爱。他都不知道老三已经私下里打点了这两个小孩,让他们做他的眼睛。
刚才那副丧家之犬的模样,真是一个赛一个的能演。
放这屁大点山门不是屈才了。
应对去搭大棚,唱戏去。
不对……
他站在院门前。原主本就是恃才傲物,连院子也是落在高处,能俯瞰全宗门。几处主峰,雾气笼罩,偶尔能见几个白衣在山路上凌空而起。
整个门派就像个好整以暇的戏台子。
如今架势都有了。
元衍微微一笑:“可不要教我失望。”
珩生没有回去。一路上甚至没有车马代步,他行走于这世间。路过寂静山林草地,也步入繁华烟火人间,若是遇到了什么怪异之事,停留的时间会略微长些。
可他的目光总是回望于山门。
脚下却一步又一步选择远离。
元衍没有来过书信。
更不用说催促他回去了。
珩生已积攒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特产和有趣但是没什么质感可言的小玩意。每次想到这里时,他总是会自嘲一笑。
难怪没什么书信。
虽是走得够远,可心头总是盘桓着归家的念头。
这是之前的他未曾想过的。盼来了师尊,那勾心斗角的山门好似点了一盏灯似的,让他好想飞回去,依偎在师尊身边。
即使师尊不想同他牵扯上师徒之外的关系。
珩生站在晚霞中,再次想要归去。
于这念头催促下,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神色一振。陈李是见过自己杀人的样子,但是明面上师尊可不是陈李。
于是,他便提剑找到了现实之中魔窟地点,一到此地,果然是魔气笼罩。
他提剑冲过去。
……
元衍在山门中犹如一颗墙头草,正舞得兴起。掌门人和三长老内斗,其他长老也按捺不住,一时之间,山门乱得不行。
伤人一千,自损八百。
再一次议事时,除了元衍浑水摸鱼的置身事外,一时之间,剩余的几个长老和掌门人均是神色僵硬,仿佛下一刻就要掐起来。
掌门人咬牙笑道:“老四啊。”
元衍望向他。殿内熏香有些重,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掌门人的脸色有些阴郁。
但他此刻笑着,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一样:“珩生自己发疯冲进了魔窟,如今教一匹快马托着,到了山门下。”
什么叫托着?
元衍勾了勾嘴唇,面上滴水不漏,心里却如同沸水一般,鼓啸不止。
血洗魔窟在现实里,应该是几年之后才有事情。
饶是天才如珩生,攻克也是废了好些时日。在这幻境里,他才崭露头角。怎么可能血洗魔窟?
所以被马托着回来了。
但是,如此忌惮的掌门人甚至没有半路将他杀了,就像这段时间里,他一直暗示自己的那般。
一个力量沛然的后起之秀固然引人忌惮。
要是这个后起之秀废了呢?
掌门人的笑意慢慢柔和起来,用手拍了拍元衍:“孩子有惩恶除奸之意很好,不可责怪……”
“要是救得回来的话。”
说罢,那双眼睛落在老三身上,问道:
“你说呢?”
老三僵硬着脸,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也将目光投在了元衍的身上。
好像是猜疑元衍,是不是合着这老狐狸演了他一把。
元衍很冤枉,却也跟着笑了,双眼亮得出奇:“人到了山门?我倒是很想看看……”
他唇间挤出了一句话:“我这惊才绝艳的好徒弟。”
话音刚落,外门弟子传报。
“珩生师兄正在往上爬,将将到了山腰……”
元衍眨了眨眼,疑惑道:“这是何故?”
掌门人坐在椅子上,笑得莫测:“前些日子你不是在院里看了几遍了,这孽徒让你受气,师兄我替你出口气。”
元衍眨眨眼,想起来掌门人几次催促自己问问珩生到哪儿了,他次次都是敷衍过去的。
没想到他锱铢必较到如此地步。
替他出气……
那外门弟子得掌门人授意,低着头道:
“珩生师兄来的时候,浑身是伤,但念及他一去不回,掌门人让我转告珩生师兄一句话。”
“四长老说了,既然这么喜欢徒步,便也徒步上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