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了七年的老婆是我死对头》花织酒

2、美人

　　这是关云霆的办公室，墙上贴着几张油画，古木雕花式办公桌，琉璃灯从天花板上垂落，带着几分复古气息。
　　关云霆坐在办公桌前，楚冷站在对面，两人相视，一如许多年前。

　　“听说我不在的这些年，你在公司表现很出色。”关云霆双手合十抵在桌上，微仰着头看楚冷。
　　少顷，他又从桌下的抽屉拿出一叠文件，搁在桌面散乱地摊开，目光下移扫了一眼，从一沓纸里抽出一份写着楚冷名字的黄皮档案袋。

　　楚冷看着男人的动作，眼睛不眨。

　　“我看了一下，”关云霆打开档案袋，抽出几张纸看了看，随后抬头再次将目光落在楚冷身上，不同于对外人的冷淡，而是掺杂了些许探究，像是在思索眼前人这些年有了怎样的变化，很久以后才缓缓补充，“你和六年前，变化了很多。”

　　听着男人长辈一样的语气，楚冷眉心一紧，明明这人没比他大几岁，就摆出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不过也是，关云霆好比一只藏在洞里的狐狸，诱捕不幸闯进洞穴的猎物。

　　而相比关云霆，跟他一直作对的方隐就像大草原上横冲直撞的野兽，凶猛但破绽百出。原谅他这么比喻，因为实在找不到其他更合适的词来形容了。

　　想到这里，楚冷忽然想起自己直播间打赏榜前三的大佬们，又回想方隐那番话，心道：这人应该也不会蠢到花几百万给一个网络主播打赏吧。好歹学生时代总和他并列第一，这种智商总该是有的。

　　关云霆见楚冷一直不说话，倒也没生气，而是用一种好奇的语气问：“今天去见谁了？怎么感觉，你有一点开心。”

　　楚冷心中一悸，掩住内心的想法，看着关云霆，尽力平淡说：“我的合同快到期了。”
　　他说得平静，却还是被关云霆察觉出言语间不同往常的波澜，幸好关云霆没有要追究的意思，只是撑着脑袋说：“是啊，钱也赚到了，你马上就自由了。”后面两个字被咬得很重，给楚冷一种奇怪的错觉。

　　但关云霆忽然起身，是他的电话响了。他滑动接听前，让楚冷先出去了，背过身走到落地窗前说：“今晚你好好休息，明天准时来，合同到期前，不该有的想法别有。”

　　刹那间，楚冷以为关云霆是在对电话里的人说，反射弧拉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这话是在对他说。
　　于是最终沉默离开。

　　楚冷乘坐电梯时，盯着上方发光的电频一个数一个数减少减少，他发了一小阵子呆。

　　关云霆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这七年总算是走到头了。
　　几年前楚冷被逐出楚家，等他回到原生家庭时，才发现他家哪里还有人，唯一能见的奶奶在重症病房都没能熬过当晚。而那间租来的小房子，其实已经拖欠了好几年房租，后来楚冷才知道苏子望因为没钱，高中没读完就辍学了。

　　楚冷那时真觉得挺愧疚的，以至于被赶出楚家还觉得咎由自取，最终也选择了不打扰，一个人颠沛流离，然后他在餐饮店打工时遇见了关云霆，男人说带他走，楚冷心想都不认识他也不是那么好骗的，便拒绝了。
　　结果没几天他被餐饮店开除了，周转数天竟一份工作都找不到，实在走投无路的他顺着先前关云霆留下的名片找到了男人。关云霆带他离开了黎城，去另一个地方开始了他的直播生涯。

　　一开始关云霆问他，“你会什么？”
　　“钢琴，画画，唱歌。”楚冷如实回答，“嗯……也会打游戏，就现在网上流行的那几个。”

　　“会的挺多。”关云霆说完这句，懒散地倚在窗前，他打了个电话，没多久，房间里突然多了几个女性，年龄不一，但都很漂亮，有的纯美，有的性感。
　　楚冷知道这些都是关云霆公司里签约的女主播，但刚满十八岁的他还是不太懂这些商业规则。

　　关云霆抽了支烟，其实那个时候关云霆不过才23岁，却已经显得格外成熟稳重，男人吐出烟雾，说：“俞娇，你跟他说。”

　　俞娇那时穿着艳红旗袍，举止间无不优雅，她和关云霆同岁，将楚冷拉到一边后温柔道：“小朋友，我们公司呢只招女主播。”

　　楚冷微微一愣：“那为什么让我来。”

　　俞娇对上楚冷那双干净的眼，莞尔一笑：“你很漂亮，扮女人不会比我们差。”

　　当晚，是楚冷记忆里第二回扮女性，他作为男性，却生来肌白腰细。而第一次是在高中的晚会，他演了虞美人，与演霸王的方隐在聚光灯下搭戏。彼时惊艳风光无限，以至于那场晚会后常被同学称作“楚美人”。
　　只是彼时忠贞不渝，此时恰如头顶的那盏琉璃灯，摇曳于风，欲将破碎。

　　俞娇细细观赏了一下，觉得还差点什么，便给他涂了口红，殷红妖冶，一袭古典红裙裹住那纤细腰身，女人先一惊，后笑道：“这年头，怎么还有男人比女人美。年纪轻轻便这般魅惑人心，长大了还怎么得了。”
　　也不知是故意调侃还是真心话，楚冷站在镜前，看着镜子里那张精致柔美的脸，又听身旁的女人笑道，“记得多笑笑哦，我们这一行，耷着一张脸，直播间就不太热闹了。”

　　楚冷心跳增速，忽然关云霆推开化妆室的门，走了进来，他看着楚冷，开口说了句，“不错，前几天刚成年是吧，那就过来签合同吧。”

　　直到现在，楚冷也觉得当时他的决定太过草率，以至于后来怎么也逃不出这场梦魇。
　　……

　　楚冷站在电梯角落，微垂着头，整张脸沉在阴影里。

　　顷刻，电梯门开了，楚冷抬头，竟是方隐。
　　很明显方隐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楚冷。两人皆是一怔。

　　“好巧。”
　　“你——”为什么来这。
　　两人不约而同开口。楚冷脱口而出一个字，随即硬生生咽了回去。

　　方隐后退几步，看着楚冷从电梯里走出来。
　　他们在七楼，四周冷清，而楚冷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走错了楼层，直到身后电梯“咔”地关上后，向下坠落。
　　楚冷愣了下。

　　“我是来谈商业的。”　方隐捕捉到楚冷眼里的一丝慌乱，直视他的眼睛，顿了顿，补充说，“替我哥来。”

　　楚冷撇开目光，看向长长的走廊，这里有很多房间，却只有两间在使用。其中一间是他的直播间，另一间是他助理的。

　　“所以，”楚冷的眼角有一颗痣，方隐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半晌，抿了抿唇，缓缓道：“你呢？”

　　楚冷垂下眸光，尽量让自己看得正常，“我——，我朋友在这。”

　　方隐本想接着说些什么，但见楚冷不是很想说话的样子，于是没了兴致，转过身按下电梯开关，“见完了？那一起走吧。”

　　话落，电梯没反应。楚冷摸出一张卡，放到按钮上面的光板扫了一下，电梯门这才打开。

　　“嗯？”方隐有些疑惑，来的时候他是上的另一边的电梯，没刷过什么卡，只是离开的时候，才发现这边还有电梯，他懒得再走一截路，结果这部电梯他按了一次，没反应，正准备再按一次时，楚冷就来了。

　　楚冷刷完卡后才反应过来，于是编了个理由说：“这部电梯是员工专用的，这卡是我朋友给的。”

　　方隐没怀疑，只压低嗓音道：“原来如此。”

　　“对了，待会有空没，一起去吃个晚饭吗？”方隐突然问。

　　楚冷想起晚上沉默了下，“下次吧，今天有点累了。”

　　随后，两人走进电梯，逼仄的空间里光线朦胧。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不过大多是楚冷在敷衍，忽然电梯开了，方隐先从里面出来时，一个偶然经过的女员工看见他，疑惑嘀咕：“咦，这不是老板专用的电梯吗。这个人怎么从来没见过。”

　　“可能是老板的‘新朋友’吧。”接话的也是个女性，却没有穿工作服。
　　女人打量几眼方隐，勾唇一笑，忽然瞥见方隐后面的楚冷，冷哼一声，挎着限量版LV包走向另一个电梯。

　　很明显方隐都听见了，包括女人那莫名其妙的哼笑，他皱眉道： “楚小猫在这种环境工作，受得了吗。”

　　“楚小猫？”楚冷下意识接话。

　　方隐随口道：“就我之前跟你看的那张照片，我本来是过来挖他的，谁知道他老板不同意，开多少价格都不要。”

　　楚冷沉默。有你这么光明正大挖人的吗。还直接跑老板眼皮子底下了。
　　不过，楚小猫是楚冷的直播ID，当初是关云霆给他取的。

　　楚冷看着眼前方隐的后背，右眼皮一直在跳，所以这人是认真了么。

　　外面天色微暗，看起来似乎要下雨了，方隐望了眼天，“既然累了，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对了，你现在住哪？”方隐转过头看向楚冷。

　　楚冷生硬道：“朋友家。”

　　“哦。”方隐本来还想说什么，但想了想还是算了，只是看似不经意间提到，“楚冷，你什么时候换的手机号？”

　　“什么？”碰巧一辆大车从眼前驶过，声音太大，楚冷没听清。

　　方隐见状，摇了摇头：“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