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泰二十八年》一隅山水

8、二爷府上，兄友弟恭

　　八、二爷府上，兄友弟恭
　　定远侯府世子慕容曜管事刘泽得了主子的差遣，风餐露宿快马飞驰地往淮县奔，终于在第二日午时初刻赶到了淮县县衙。飞身下马，告诉县衙门子自己是京城定远侯府府上管事刘泽，有急事禀告侯府二爷慕容景，拜托门子快快往里通传带路。
　　“刘管事好，贵府二爷不在县衙，此刻该是同了县太爷在淮江边巡察江堤。” 夏天一到，淮江年年洪涝，刘泽知道慕容景此番来淮县就是受工部衙门差遣，来巡察淮江江堤的围堰加高改扩修筑工程的。听了门子的话后，问清了方向，又一通快马急驰赶往江边。到了江边，只见江面上七八艘船只往来穿梭，给河道清淤。两岸堤坝上往来劳作的人就多了，担石累土者有之，夯墙筑板者有之，花木种植者亦有之，来来往往，穿梭忙碌。刘泽前后观望，未曾看到长官一类的巡察队伍，随手拉了几个人打听，都说未曾见。
　　“那个是谁，没事快走。耽误工期，拿你问罪。”
　　“官爷，你好，小的是京城定远侯府府上管事刘泽，敝府二爷正是京城派来巡察贵县江堤工程的工部员外郎慕容景，府上有急事要禀告二爷，还请官爷帮忙带路。”
　　“不敢不敢，得罪得罪，不知您是京城侯府管事。您来的不巧，这处长官们已巡察完毕，后面的具体行程，不敢过问。不过，长官倒是有交待，有重要事务可以由陈监头转告。 ”说着便热情地把刘泽带去见了陈监头。
　　见了陈监头，刘泽又是一番解释说明来意。
　　“去是去不了，我也不知道你家二爷在哪里，但是信却可以帮你送到。”听得京城来人，陈监头并没有显得多么热切。
　　左右没有办法，也只能这样了。刘泽无奈，只得借了陈监头工地上出工登记处的纸笔写了信，又怕写全了，被有心人胡传，于是简简单单几个字，“奶奶离府”，落款“泽”，心想二爷应该能明白。写好后忐忑不安地交给了陈监头，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此番差事没办好，本不欲离开，但留在外面也只是白耽误了时间，刘泽想着还是要早早回去禀明了世子，于是在街上随便找家铺子，简单糊了口紧接着打马回京。
　　刘泽前脚刚走，陈监头转头就写了信连同刘泽的几个字，一齐卷成小筒系在一只海东青脚上。这是一只纯白色玉爪海东青，两翅展开有八尺来长，比常人两臂展开还宽，极其健壮凶猛，300里路程来回只需要半个时辰。
　　刘泽走后不到两刻钟时间，海东青就将信送到了距离淮县200多里外的余城府衙。
　　“如意！”听得院里主子一声唤，海东青收起双翅停在窗台。
　　唤它的是一个二十岁出头，容色清俊却透着威严的青年人，身形修长，外罩一件蓝底云纹长衫，架起如意，投喂了块肉，从它脚上解下了信。
　　“子昇，陈灿那来消息了。有你的信。”慕容景，字子昇，青年人唤的正是刘泽要找的侯府二爷慕容景。
　　慕容景看了信纸上“奶奶离府 泽”这几个大字，几息的工夫脑海里就补足了事情的经过。“定是何家事出，家父作主休了拙荆，家兄劝阻无果，便遣了管事刘泽南下淮县告知微臣。”
　　乱者必究，但定远侯慕容政这样投石问路、明哲保身的做法，青年人十分反感。“令兄倒是有份担当，他在哪个衙门？”
　　“家兄不才，现户部九品司书。”
　　“子昇年纪轻轻，从五品工部员外郞，这次事毕，少不得往上走。令兄九品，气运还是才干？”
　　“家兄确无大才，但性情端方廉正，慈和良善，做事认真，一丝不苟。让他主一衙之事，决断谋远，他确实不能，但按要求完成任务，核对数据，纠错辨真，他绝对忠诚，不会出错。六品主簿，他是完全可以胜任的。”
　　“哦，子昇这是‘内举不避亲’啊。二爷府上，倒是兄友弟恭！”
　　“太子殿下见笑，所谓‘人尽其才，才尽其用’，各衙门杂事烦多，需能谋善断者，亦需笃实求真之人，家兄可以算是后者。”
　　慕容景口中的殿下，正是当朝太子李辰。大尚泰熙帝李元乾于女色上无多贪念，熙泰三年，皇上不顾臣子的反对，强硬废止了三年一次的选秀制度，后宫不丰，只一后四妃和几个嫔及美人。故而皇子公主也少，李辰是嫡长皇子，也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皇上初为人父，欣喜非常，为他取名“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其中用意显而易见。先皇后甫一病逝，李辰果然就被立为了储君。宫里还有两个皇子五个公主，德妃生的二皇子十三岁，刘嫔生的三皇子八岁，继后的长公主和三公主，淑妃的二公主，贤妃的四公主和张嫔的五公主。皇上子息不丰，三个皇子年纪跨度大，太子幼年丧母，皇上对太子多有偏爱，太子本人仁爱有德，正统之尊难倒，宫里宫外很是风云平静。此番离京来余城正是为调查鲁王叔叛乱中余城刺史资敌一案。
　　余城通判何明晦曾多次上书上峰，举报余城赋粮收支账目问题，但都被驳回。直接上书皇上，又恐越级奏事招罪，于是密信姑爷慕容景，细说详情。慕容景明在工部上值，暗中其实一直是太子府属官。收到岳父书信，敏锐的政治直觉，认为不是小事，立刻禀明了太子，太子进宫后父子一番分析，决定由太子带上精锐侍卫微服调查余城赋粮一案。
　　太子与慕容景一行到了余城后，顺着赋粮收支账目发现，每年赋粮有大部分被运往鲁地，一行人分散潜入鲁地，多方探查，发现不只是余城赋粮，还有多地赋粮盐铁被送到鲁地渤县。渤县城东梅花山几乎被挖空了，幽深的山洞前端藏的就是这些运来的粮食盐铁。山洞更深处则是一个大大的冶金场，无数的匠人在敲敲打打、熔铁铸箭。太子一看情形不对，一边密信京城，一边和慕容景等人乔装混入鲁王府，用半个多月的时间摸清王府布局结构、王府侍卫巡查次数时间及鲁王幕僚宾客议事筹谋等等各种情况。
　　皇上收到太子密信，下令安国公世子沈知是手持密诏南下，命齐、徽、浙三省总督率辖内七万军士紧急密密集结鲁地外围，听从太子号令。太子与臣属商议后以雷霆之势围攻王府，鲁王一看大势已去，当即挥剑自刎。早在府内的太子侍卫们在军士攻入王府第一时间抢占王府书房及鲁王寝卧，找到鲁王与叛党往来罪证。
　　鲁王一案牵连甚广，其中就有何明晦兄长何明亮。从何明亮叛乱之罪论，何明晦在连坐族灭之列，于忠诚职守之责论，何明晦之举报当居平乱首功。谁料朝廷奖惩未论，定远侯倒是先走一步，作主休了儿媳何慧姝。
　　太子听得慕容景夸赞兄长，不由笑道：“子昇府上，歹竹倒是生了好笋。”
　　“太子殿下见笑！”
　　“不过，你放心，父皇英明，必定重赏你那泰山大人，娇妻幼子都是你的。哈……真想见见冷冰冰的慕容大人宠妻之时的样子。”太子突然的调侃，慕容景闹了个大红脸，吱唔地说“微臣母亲在，微臣放心。”
　　“出来也三个多月了，收尾之事交给沈知是，我们这就回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