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泰二十八年》一隅山水

7、人生悲喜，唯有自渡

　　七、人生悲喜，唯有自渡
　　“生而为人，就都有不能遂愿的时候，皇上还有伤心事呢，何况我们这些没权没势囿在后宅的女子。好在你们姐妹三个，日子过得虽说也有不顺心的时候，但也有欢喜快乐的时光。有付出也有得到，可能付出的比期待的多，得到的比渴望的少，但终归所托之人都是端方正直的君子，几个姑爷，都是好的，你们没有错付。”林婉贞抚了抚姐妹三的手安慰道。
　　接着又宠溺地小声教训：“你们跟我不一样，年纪还轻，夫君也看重，可再不能胡乱把休弃搁嘴边，左右伤了人心，再挽回就难了。”
　　“姨母教训的是！因了爹爹娘亲的事，赌气说说罢了，也只在您跟前说说！”何慧敏小声地答应着。
　　“我这次决定离开侯府，其实并不是一时冲动下作的决定。二十几年前，我就想离开了。当年你们外祖母看中的是侯府没有长辈，过来就能当家作主。虽然是续弦，但哥儿还小，以真心换真心，日子是好过的。可是没想到侯爷是那样一个人，不肖不贤，威重胆薄也就罢了，毕竟天下不是人人都能出类拔萃，普通人也能安安稳稳地过日了。但是他气量狭小，疑心又重，自私无情，想要续娶，又不信任。我今年四十三岁，你们表哥今年二十六岁，进府二十七年，手上没有沾染过他侯府一分一厘银子。大奶奶未进门前，侯爷自己管着中馈，这满京城就没听过这样的笑话。你们娘生秀儿艰难，伤了身子，我想弄点燕窝送去都做不得主，后来还是当了嫁妆才在外面买了些，被他知道了又训斥我，说一家主母出门当嫁妆，尽给他侯府丢脸。这样的事数都数不清，算了，不说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姨母，那你后来怎么又没离开？”
　　“唉，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啊，它奴役了我二十几年，让我慢慢地适应了侯府里的生活，懒得去改变。其实那时出府，立个女户，日子当也不难，我的两个铺子，秀姑家的打理得很好，尤其这几年。不过现在出来也不迟，我得谢谢我们姝儿，趋着这起子事遂了我的心愿。不过我也没什么遗憾，在侯府我没有得到过什么，却也没付出过什么。”
　　“不对，姨母！你有表哥。”
　　“对……对……对，有你表哥，还有你们，还有珩哥儿，有璇姐儿，我知足了，知足了。”林婉贞一迭声的说着，堂屋里的气氛不再像原来那样压抑凝重。
　　“我们自己要先振作起来，你们爹爹娘亲的事也许还有转机。”话音刚落，姐妹几个立刻挨了过来，靠在林婉贞身上，就怕自己听不真切。
　　“昨天，世子悄悄跟我说，他派了管事前往淮县寻你们表哥去了，快马三天时间当能有一个来回，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城门关闭前应该能赶到。仔细筹谋不知能不能将“问斩”改判为“流放”，如里能就好了，最好流放到北疆，有二姑爷看护。”
　　“真能这样吗，姨母？”
　　“一定可以的，是吗，姨母？”
　　“爹爹娘亲一定会好好的，是不是？”三姐妹带着期盼和犹疑，哽咽地问。
　　“嗯，一定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你们看，姨母不是就从侯府走出来了吗。”
　　“嗯，我们都要振作起来，他们不告诉我，我回去就自己传信去北疆，必须让夫君想办法回来一趟。”
　　“对，我们不能干等着别人，坐等消息，我们要主动去找他们，除非休了我，否则我赖也要赖上他们，管他牵连不牵连。我回去就立刻让夫君出去打听消息……”
　　“大姐，你又说了‘休’。”不长心的何慧姝大煞风景地又挑了何慧敏话里的错处。
　　何慧敏没好气地白了小妹一眼，屋里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 “哄”的一声都笑了起来，堂屋里顿时阴霾散去，几个人再也没有了一来时的颓丧之气。
　　“你们明理懂事，孝顺贴心，事成事不成，姨母都很欣慰，你们爹爹娘亲知道了，也定是欣慰的。”林婉贞把三个姐妹的手紧紧地抓在了一起。
　　“人生悲喜，唯有自渡，我们自己首先得立得起来。生活给我们设了很多道坎，每一道坎都要我们自己走过去。走过去了，我们就赢了。”
　　“姨母，那您这次肯定是赢了！”跟姐姐们一起时，何慧姝也总唤林婉贞“姨母”。
　　“这回姝儿说对了，我这次算是赢了自己。有的时候我们自己就是自己的敌人，我们怯懦，我们安于习惯，我们害怕改变，我们害怕别人的眼光，可是日子是自己的，苦乐悲喜只有自己知道，别人嘴里的好替不了我们心中的苦。所以啊，我们如果知道了自己毛病在哪里，就要大胆地去改变自己。如果我们都能越过自己这道坎，还有什么坎会过不去呢。”
　　“姨母，我明白了。是我自己让世俗门第之见糊了眼，公爹夫君既诚心诚意地聘了我，就不会低看我。一直以来都是我自己绑住了自己的手脚。先前我一直存了感恩的心思，对公爹、对伯母、对夫君总带着点讨好。您说感恩戴德怎么能成一家子啊，定是敬多于爱，客气多于亲近的。”
　　“正是这个理，客套恭敬只会把人越推越远，最后离了心。你婆母该是很满意你的，前阵子你们二房哥儿周岁宴，黄夫人拉着我的手一个劲地夸赞你，说你不仅能干，处事更是得体周到，掌一府中馈，平正持心，她是得儿媳的福，不到知天命之年便享了自在清闲。她说得情真意切，不像客套作伪。”
　　“婆母待我是很好的。”
　　“所以你也莫看轻了自己！你聪明能干，长得又好，按我看，敏儿比那些名门贵女们还要强些！”
　　“是！姨母眼中，我们必定是那天底下最好的。”何慧秀笑着答应了。
　　“姨母，您说的真好，‘人生悲喜，唯有自渡！’自己的日子要自己去谋，我不仅要谋爹爹娘亲的事，我也要谋我和夫君的日子。告诉你们，就是现在我决定了，我要跟着爹爹娘亲一起去北疆，我再也不想过跟夫君分离的日子了。”
　　“熙泰二十五年，二姑爷在长远的那场大战，杀了御驾亲征的大朗皇帝，消灭大朗十八万将士，大获全胜。大朗幼子登基，没有十年是缓不过来了。你去北疆倒也安全。”
　　“前段时间夫君来信说大朗去年夏天遭遇特大洪灾，秋收大歉，冬天又多地雪灾。他让我不要担心他，说我们大尚至少能有二十年太平日子呢。”
　　“好，你带着你爹爹娘亲打头阵，后面我们都跟着去走亲戚，好让咱们这些闺阁妇人也有机会饱览那塞北风光。”北疆苦寒，林婉贞并没有因何慧秀的一时兴起而她泼冷水。
　　姨甥几个说了会儿话，便急急地各自回家，想方设法打听何明晦夫妇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