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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目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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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村子,他们又回到了执玉山上那个洞窟。
山下后来发生了什么高冲寒全然不知,只有骆逢空可以通过那些沾了他气息的草木青石得知外面的情况。
没过多久,骆逢空竟然打开禁制放进来一个人。
看到这人的瞬间,高冲寒的怒火瞬间翻涌而起,可他什么都做不成,他被捆在了冰潭里。
仪子修摆着一副半点不想搭理他的得意与傲慢,只对骆逢空关心:“逢空,你这段时间去了哪里?我和师父都很担心你,外面那些流言我并不信,你放心,我会想办法还你清白。”
骆逢空:“多谢师兄关心。”
……
“师兄弟”两人聊了一会儿,因为骆逢空更为沉默寡言,仪子修便不得不找出很多话来说。
但其实他们没什么好聊的,金戈教导骆逢空的时间虽不短,却是最近半年才带他回到千仞派,而骆逢空又几乎没跟仪子修这个“师兄”相处过,两个又都是冷淡的性子,谈及情谊,实在陌生。
可就算是这样,仪子修还是硬找了话题来拉近关系,对于他来说,为了空聆神力付出努力,再辛苦都是值得的。
跟他预想的不错,空聆玉之独特,本体、力量、神体、记忆明确的分成了四个部分,而由于空聆玉碎之前形成了心魔,记忆是被封锁的最深的,本体与力量最先显露痕迹,浸染过多年百态万情的神体则需要喜怒哀乐、爱恨情仇来刺激,这些都恢复之后才会有记忆,如此,正方便了被操控。
无形之风悄悄待在碧湖静水旁边几千年,默默修炼出与空聆神君同样的力量,没有谁比他更了解空聆神君。
神体没有那么容易重铸,因此眼前的人就还是骆逢空,跟以往不同的是,他现在拥有了神秘强大他自己却不明原因的力量。
只要还是骆逢空,他在仪子修眼中就几乎是透明的,与骆逢空相熟的就那几个人,高冲寒已经背叛了他,对他做了很多过分的事,在他被百家仙门围剿的时候只有自己这个师兄肯相信他,纵他情感淡漠,也一定会有所感动。
人性就是如此,仪子修对这一点也绝对有把握。
唯一让仪子修不放心的便是执玉山围剿之后骆逢空和高冲寒先他一步见了面,他的无形之风穿不过骆逢空设下的禁制,他不知道两人又发生了什么,担心高冲寒直接坦白了一切,那会对他很不利,所以他听说了消息之后立即便赶来了执玉山。
好在没有出现可控之外的情况,执寒戟得知了那么多真相,遭遇连番打击,心神已经接近崩溃,他本身便对空聆神君有愧,对骆逢空有愧,在骆逢空面前只会胆怯畏缩,畏首畏尾,无论有多少次开口的机会都不敢把真相说出口,甚至从前的一切都不敢再回忆,只会固守着唤醒空聆神体的目标,可笑的继续给骆逢空以“爱恨”的刺激。
仪子修忍不住叹了口气,诛灭星衍神君、以执寒戟拿捏空聆神君并得到空聆神力的计划虽然有了些意外,空聆神君也一度被一堆牛鬼蛇神盯上,险些被旁人捷足先登,让他狠狠紧张了一番,然就目前来看,结果总还是好的,骆逢空肯把他放进禁制之中,便说明他在骆逢空心里的地位绝对不同,眼下只要获取骆逢空的信任,守在他身边等空聆神力全部觉醒,再寻找机会一举吞下就好了,有了骆逢空的信任这事很容易得手,有了空聆神力在身,什么事情都可以办到。
不过……还是有需要担心的地方,九重天竟然派了两个武神过来紧盯着,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守在执玉山外,不得不让人戒备。
接下来的形势瞬息万变,说不好什么时候就要有新的一轮神魔之战,若在他准备万全之前,介海之林先被旁人践踏,那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他要掌控介海之林,便不能容许介林在他之前被谁攻入,可他已经打探到天庭神将在排兵点将,随时都有可能陈兵在介林之前,时间是如此紧迫,他又没有万全的把握能从镇霄和碧苍两个武神手下占优势,而且孤昊那混蛋也有了异心……一定要得到全部的空聆神力吗?
没错,全部的空聆神力的确是当今天下无可比拟之强,可他完全觉醒的时机在何时还无法预测,为防波折,不如早下手为妙,一半的神力对他也足够用了,说起来,当初在玄峰殿中他便想直接吞下,却被执寒戟的无方世界所蒙骗,而今有了如此近的距离如此好的时机何必还要犹豫?
仪子修审视自己,大概是因为无法摆脱的介海阴影一直笼罩在他身上,让他不由自主的对骆逢空产生敬畏之心,从前也是这样,他要接近骆逢空都需得再三试探才能压住畏意,另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一靠近骆逢空便像是被一种魔力所覆盖,想象着他觉醒全部神力时的盛况而垂涎不已,会不舍得就这么吞下,会强烈渴望得到全部的空聆神力。
太贪心了,欲.望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
和仪子修聊完近况,骆逢空完全没管被捆在冰潭水中的高冲寒,去到外面寻了块石头站着吹冷风,不知道都在思考些什么,继续他的孤冷淡漠。
仪子修心中思量再三,觉得还是应该早下手为强,起身准备去寻他。
“风仪。”一直垂着头待在水潭里的高冲寒突然开了口。
仪子修一顿。
高冲寒抬首看向他:“血屠之祭是你弄出来的吗?”
仪子修立即警惕起来,并不吭声,只冷冷噙着一抹笑。
高冲寒道:“这种东西在妖界都是秘闻,没有妖界七殿的正统血脉不可能接触的到,而妖界七殿早已凋零,唯一有实力有实权的只剩下紫悬妖王,他能把血屠之祭告诉你,看来你很得他的信重……不要说你以无形之风探听到了禁术,无形之风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所以你真正合作的对象是夜诀笙对吗?”
仪子修并不理会他,转身往外面去。
在他即将走出洞窟时,高冲寒道:“你不怕我告诉空吗?”
仪子修停下脚步,冷笑:“看看你自己的样子,以为他还会相信你?”
高冲寒弯起嘴角,笑得意味深长:“说不好,他把我擒上来,却没杀死我呢。”
这也是仪子修不能放心的一个点,他推测骆逢空不会直接杀了高冲寒,应该只会施以报复,但是报复的太轻了……他道:“介海不轻易开杀戒,他更是从骨子里眷顾着生灵,如非万不得已,不会轻易动杀念,你不是最清楚了?为这点事也能得意?”
高冲寒:“当然得意,他不杀我,我就有很多机会。”
他踢了踢水,不知道是不是被冰潭水泡多了,他竟然觉得火炎石加冰潭水让他浑身松快了许多,都要神清气爽起来了。
仪子修回过头来,诡秘地笑道:“不,你没有机会了。”
高冲寒并不紧张:“你害怕他,若要下手,必得小心谨慎,先取得他的信任,如果我现在喊上一声,他虽然未必相信我的话,却一定会开始防备你了,骆逢空遭遇人人喊打,对人的信任很脆弱,你也是这样想的,对吗?”
仪子修不说话,他突然觉得,在对骆逢空动手前,需得先把高冲寒解决了,可执寒戟牵动着铸仙法阵,铸仙法阵一毁,天境妖魔会破坏介海之林……他在犹豫。
趁他犹豫的这会儿功夫,高冲寒继续输出:“你是他遭遇困境之后唯一可接近他的师兄,待在他身边有大把的优势,直接过来找他就行了,为何要先在山脚布下血屠之祭?为了试探他的力量觉醒了多少?为了嫁祸给守在外面的天庭武神?若是这一点的话就没成功啊,那两个混蛋第一时间就把脏水泼给了我……血屠之祭一旦开启便不能收放自如,你不怕万一他觉醒的不够强大被血屠给杀了吗?”
他低笑一声:“后来倒是有一个冥鬼想杀了我,这应该不是你的安排,看来冥鬼又有了自己的打算,他们一向如此。执玉山下只是参加小小一个喜宴,便遭遇一连串的设计,妖、鬼、人、神轮番上阵,暗地里说不定还有盯着看的其他族类,目的不一,目标差不多都是我们两个,你们不谋而合,明明没有商量,配合的却那么默契,真像三千年前的神魔之战。”
仪子修向他走过去,手中渐渐现出兵刃……什么铸仙法阵空聆天境,那种远在天边的危险远没有高冲寒带给他的危机感重。
“这一个月中,仙门好是热闹,人人都把妖魔祸事往骆逢空头上栽,什么骂名都成了他的,连仪师弟你从千仞山消失也被说成是他下的手,虽然人们容易从众,又总是人云亦云,但只是短短一个月,他的‘恶名’也传的太快了,似乎有一只手在推动着着一切,好把骆逢空推入人人唾弃的境地。”高冲寒紧盯着仪子修,“你说他不会轻易动杀念,语气好像有些不甘心,仪子修,你真的只是单纯想得到空聆神力、掌控介海之林吗?我怎么觉得你还有别的想法?从一开始你利用落岩在玄峰殿前设下一场局,到底是要干什么?”
为了介林,帮助执寒戟刺激空聆神体的觉醒?
这是介海神使风仪会做的事情。
想要在一片混乱中趁机夺取觉醒了一部分的空聆神力?
这是坠落神使风仪要做的事情。
那么已成了妖族,身体和灵魂一道堕落了的仪子修想做的究竟是什么呢?
他自己或许都是矛盾的。
仪子修挥剑斩向高冲寒,表情逐渐狰狞,喃喃笑道:“我要毁了他。”
利剑卷着烈风距高冲寒的脖子只有咫尺之遥,却被另一把剑拦了下来。
仪子修骇然回神,看到了骆逢空冷若冰霜的脸。
下一刻,壁立剑便穿透了他的胸膛,他辛辛苦苦想要取信的“师弟”对他下手之时没有丝毫犹豫。
……
两个时辰前。
“空……”
他们从山下的村子回到半山腰处的洞窟,想起天庭武神挑拨的那一堆话,高冲寒很是忐忑,他现在处在一种很煎熬的状态中,也很担心骆逢空的状态。
没有人比他更熟悉骆逢空的变化,哪怕一丝一毫他也能感觉出来,所以即便骆逢空刻意隐藏,他还是察觉到了那些煞气。
血煞戾气放在执寒戟身上不算什么,因为他跟这些东西从小相伴,戾气不会对他产生影响。
骆逢空却不一样,若他是人,那么便很容易被煞气侵蚀心神,若他体内的空聆神体正在觉醒,则更加危险,更不要说空聆神君三千年前便已经有了心魔,神体彻底觉醒之后与心魔的对抗正是空聆神君最大的难关,这些煞气只会添麻烦。
落岩此前的担忧不无道理。
好在也正如高冲寒所相信,目前为止,骆逢空把那些东西都克制的很好。
他现在只恨自己是特殊的火焰,三千年前就不能像其他生灵一样感受到空聆神君令人向往憧憬的力量,三千年后也无法探知空聆神体复醒的进展。
纠结一番,心想要不全都说出来算了,反正九重天那些混账已经挑开了。
可话到嘴边,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要跟谁对话?空聆玉还是骆逢空?
骆逢空升起火堆,用以驱散寒气,又在火堆旁铺上厚毯子,让高冲寒坐过去,他则坐在另一边,耐心烫一壶酒。
“空,我有话对你说。”
“我身体里有东西在醒过来。”骆逢空平静道。
高冲寒愣住。
骆逢空没有看他,目光只落在眼前的火焰上。
他的声音清冷而淡漠,冷漠的像是在讲述旁人的故事。
“有一种陌生的力量在我身体里苏醒,起初只是很浅的痕迹,不惹人注意,后来那些力量汹涌而起,它可以使草木溪石获得新生,也可以使妖煞之气得到净化,它能够用以碾压征服,也能够用以拯救守护,我不知道这是否是错觉,但是裂云之巅的所有妖兽都对此畏惧。除此之外,”他稍顿片刻,又道,“还有一种东西在觉醒,我分辨不出那是什么,它如同阳光与流水,会一点一点的融入我的四肢百骸,让我觉得我不再是一个人,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我该醒过来,应该去弥补曾经的遗憾,我有一个应该回去的位置,我有很多该做的事……阳光与流水的复苏,从你说恨我的那一刻开始。”
高冲寒的心被狠狠揪中。
这是……空聆神体的复醒吗?
空聆神体没那么容易重铸,但他的确会被百态万情所刺激,喜怒哀乐、爱恨情仇对他来说从来都不荒唐。
不是高冲寒无法探知空聆神体复醒的进展,是任何人都无法对他探查。
仪子修自以为了解三千年前的空聆神君,但他并不了解三千年后的骆逢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