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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冥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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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黑吞□□.气与魂.魄时虽是依仗了梦灵石,但它本身也有了相应的能力,那力量留着终究让人不安。
靳思若身上有伤,只得请骆逢空帮忙用天明镜施法,两人配合着给大黑恢复原状,至于后续要如何责难它,便看村民们的决定了。
季眠蹲在一边看着,掩不住难过,他是为没法治好的那些人难过。
高冲寒给村民们解释了事情的原委,村长沉沉叹息一声,但现今的结果已是极好,免了其他人再遭失魂,村长便又诚恳道谢了一番,余人亦是感慨完了道谢。
高冲寒摆了摆手,他一夜没睡,又加之心事沉重,极是疲倦,村长请他到屋中休息,他只说要吹一吹风醒醒神,村长便让大家各自散开,自己也回了院子去。
即便是在白日里,执玉山也透着一种萧索,看着便觉孤独,但高冲寒仍是要看,他往前走了走,在某户人家门口的石磨旁坐下来,望着执玉山出神。
不知何时,走来一位老人,瞧着约摸有八十余岁,颤颤巍巍路都走不太稳,高冲寒扶了一把,让他坐在自己旁边。
老人说:“我见过你。”
“嗯?”他说话有点漏风,高冲寒没太听清楚。
“六、六十年前,”老人说,“我见过你,你、你来山下坐了好多天,杀了一只妖怪,又、又走了。”
“啊,”高冲寒轻轻道,“那是上一辈子。”
老人重复道:“我见过你……你还是那个模样,没有变过。”
他低着头喃喃:“每隔几十年,会过来一个仙人,仙人是执玉山化出的仙。”
高冲寒轻声道:“我不是仙。”
也非执玉山所化。
老人不知何时又走了。
季眠找过来:“师兄你干嘛呢?”
高冲寒回神,捶了他一把。
季眠只顾着伤心,也没有还回去:“师兄你说,师父和长老们会有办法吗?刚靳姑娘说她说话太绝对了,世上或许是有把破损的魂.魄拼回去的方法的,她是不是在安慰我啊?”
高冲寒:“知道还问。”
季眠快哭了。
高冲寒伸手又捶了下他后脑勺,撒气一般:“你自己不学无术,又不是人人都不学无术,三山六派那么多大佬,多大的神通没有?肯定有办法的!”
他惯常不正经,但季眠莫名就信了他的话,喜道:“是吗那咱们赶紧回去问问吧!”
高冲寒说:“有没有点眼力见?靳姑娘正追踪一个妖物,还受了伤,那妖物说不定会回头报复,你能丢下她不管?你骆师兄忙前忙后觉都没睡过一个,他现在的状态能御剑?万一在天上打瞌睡摔下去怎么办?”
季眠盯着他。
“干嘛?”
“为啥学仪子修教训人?师兄你不正常!”季眠道,“你这两天都不正常,没精打采地说话都正经了。”
高冲寒要踹他。
季眠赶紧跳开。
“你是自己不想动吧?”又生气问。
高冲寒往石磨上一瘫:“你师兄晕仙剑啊,到现在都没缓过来,让我歇歇吧,歇一天不耽误事儿。”
季眠道:“还不如把梦灵石交给仪子修,他已经回去了。”
“那个小心眼,他快气死了,你指望他能办好事?”
“他也不正常,”季眠不解,“这次又是因为什么生气啊?”
高冲寒随口道:“执玉山这事本来是他的活,他来了什么用都没有,还不如你呢你还抓了好几条狗,他心里肯定不平衡。”
“哦,这样啊。”
骆逢空收了天明镜,交还给靳思若。
靳思若打量了他一下:“逢空,你上回的伤好了吗?”
骆逢空说:“已经无碍。”
靳思若笑了笑:“你这人还是那样,咱们好歹是一块历过劫,怎么说都是老朋友了,见面你当我是陌生人一样。”
骆逢空垂了眉眼,大约是在表达歉意。
靳思若艰难地领会了他的意思,道:“老朋友就不难为你了,这回真的谢了,没看到你的剑光我都出不来。”
骆逢空问:“可需要帮忙?”
这是问她追踪妖物那件事。
靳思若不想再麻烦人,道:“我得把腿养好了再说。”
骆逢空没再多问,出门去寻高冲寒,高冲寒情况不好,他很担心。
“空……”离的老远高冲寒看见了他,便坐起来张开了胳膊。
骆逢空走到跟前,高冲寒就攒出来一些劲蹿到他身上,搂住了他的脖子。
季眠看着,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欲言又止。
高冲寒并不忌讳,他想搂就要把人家搂着,骆逢空则由着他,就这么抱着他回了村长家,完全不在意旁人的目光。
回去稍微休整了一番。
说起靳思若,高冲寒道:“梦灵石这事多亏了靳姑娘,我们得报答她啊。”
于是便决定帮靳姑娘抓住那个四处祸乱的色.鬼,但是靳姑娘的伤还没好,便准备下山找个大些的城镇寻个医馆买些药材炼成灵药。
靳思若有点不好意思:“那不是太麻烦你们了吗?”
“这话就见外了。”高冲寒对她笑道,“咱们都是熟人,无需那么客气,并且妖魔邪道为祸四方,我等仙门中人自不可放任不管。”
那语气神情,仿佛跟靳姑娘渊源更深的人是他而不是骆逢空。
靳姑娘也不是扭捏的人,没再推辞,笑道:“高兄不愧为千仞派大弟子。”
饭后几人向村长告辞,骆逢空背着高冲寒、季眠背着靳姑娘御剑而去。
没飞多久就看到了一个镇子,落下来先找了个客栈,季眠小师弟日常任劳任怨,订好房间把几人安排进去,又去给靳姑娘找治伤的药,他平常都会带着那些东西,但这回出门太匆忙了,出门前他还吃烤鱼呢,所以身上什么也没有,只得重新添置。
忙活了一通,回到房间差不多是倒头就睡。
高冲寒也早早就睡下了,他一副身.娇体.弱受不得折腾的模样,裹着被子睡得又沉又死,这状况是谁搭话都不会理了。
夜幕渐渐拉下,约摸半夜子时,人畜禽鸟都已经安静了下去,高冲寒爬起来,披了外袍去旁边房间转了一圈,季眠和靳姑娘的屋子都有平稳的呼吸声传出来,骆逢空入定打坐,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什么动静。
他捂着嘴打了个无声的哈欠,悄然出了客栈。
执玉山没什么变化,山下的村落也一如既往,只有家养的狗子们心情不平,一直吠叫不停。
高冲寒先找到了老榔头家,从症状最轻的开始。
老榔头因突然疯傻,数月不见好,给家里添了许多麻烦,不受家人待见,睡觉都安排在院子一角的草棚子里,夏夜还好,若是到了冬日恐怕会十分难熬。
他走到了草棚下,拿出梦灵石。
这石头除了颜色碧绿青透,粗粗一看并没有什么特别,常人也看不出它的背景和内含玄机。
“他们叫你梦灵石,”他说,“这名字也很好,但是跟原来的相比,俗了。”
“这件事不怪你,你本来好好地躺在山洞里睡觉,是流水经过把你带到了人世,也不怪流水,”他顿了顿,“流水只是按它原定的轨迹走。”
老榔头躺在杂草里,哼哼了两声,说起了梦话。
一个字也听不懂。
高冲寒在他跟前蹲下来,另一手展开,现出一样灰扑扑的物件。
似盏似灯,纹理之间隐约有幽暗紫光闪动,这便是传说中的冥界至宝聚魂盏。
高冲寒小心地辨别,从梦灵石中找出老榔头那片被咬下的魂.魄,聚魂盏上紫光猛地一闪,光束又化成细微光点,缓缓环绕在灯盏之上。
魂.魄拼接好,老榔头翻了个身继续做梦,看不出区别。
但是魂.魄毕竟受过损伤,纵有聚魂盏修补,往后不会再疯傻,人的精气神也不会如从前那般好了。
高冲寒起身,找去下一个病人家。
被咬过魂.魄的有八个人,有聚魂盏帮忙,忙起来也很快,最后到了红姑家,他走到了小喜的床前。
小喜的弟弟就打地铺睡在旁边,方便照顾他姐姐,床头柜子上放着一束野花,很漂亮,也鲜嫩,大约刚采来不久。
他认得,因为昨夜上山的时候小陈给他介绍过,说小喜最喜欢。
是个痴心的孩子。
高冲寒笑了笑,把小喜的魂.魄还了回去。
最后是红姑。
灵堂与昨日来看时略有不同,以为无法再救回来之后,家人该准备下葬的事宜了。
高冲寒打开棺材,多花了时间仔细拼凑好被撕碎的魂.魄,聚魂盏举高了一些。
不行。
高冲寒皱起眉头。
与其他人不同,红姑当日便已身死,身体已经腐坏,纵使能把魂.魄拼回去,人却救不回来了,冥界至宝也没用。
他叹了口气,没作停留,离开了红姑家,在村子里转了一圈,找到了大黑。
大黑没有被关在小陈家,它被锁在村长家后院里趴着,身上有血,肯定被人打了,虽然解释了大黑只是无意吞下灵石,后续吞食魂.魄更只是一种吃饭喝水一样的生存本能,但村民们无法理解,定然心生怨恨,今日只是打一顿,明天想起来说不定就要把它杀死。
反正也只是一条狗的命。
大黑努力地站起来,冲着他呜咽地叫,叫声都不嘹亮了。
“安静点。”高冲寒说。
大黑爪子抓着地,委屈地哼唧。
高冲寒道:“这件事你有一点错,不会控制自己的欲.望,还贪吃。”
“呜……”大黑很难受。
高冲寒凑近,把它身上的链子解开,伸手在它脑袋上抚过,使了个小术法拿走了它关于村子的记忆:“你已经挨过打受过罚了,今后就离开吧。”
他领着大黑打算把它送出村子,走了一小段路大黑就改了方向不愿意跟着他了,跌跌撞撞要往它旧主人小陈家去。
“你留在这里,不会好过的。”
大黑不理他,继续去往小陈的方向。
即使失去了记忆,也无法忘记主人。
高冲寒没再管它,想了想,跑到村长家门前写下一行字——不要责罚大黑。
简单粗暴。
写完,又在上面添了一缕金光,让这字看起来像“神迹”。
至于村民们会怎么看待怎么处理……那就不归他管了。
忙活了半宿,高公子的困意又涌了上来,胸口隐隐发闷,火炎也有起势的苗头。
他按着胸口,抬步去了溪水边,坐在石头上歇脚。
什么都不要想。
你的愿望已经很接近了。
执玉山以寂静表达对他的支持。
脚下有水波微微颤动,身后林叶也轻晃了身姿。
“出来。”他微抬眼眸,眼尾泪痣上浮过一丝火光。
月光下现出一个影子,周身环绕死气,皮肤呈着青灰色,脚下三尺几乎冻结,这是冥界鬼.差所特有的标志。
冥差躬身俯首,态度恭敬:“上神近来可好?”
高冲寒轻轻笑道:“我不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