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寻卿寄我相思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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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所料，凌清颜今晚梦见了柳玉卿，梦中的她躺在她怀里，抬头向她撒娇：“玉妍再多抱抱我嘛……”
她有些错愕，不过很快知道这不过是幻梦一场，心上一疼，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满脸笑意看她：“好好好，都依卿姐姐的……”极尽温柔。
“嗯，我就知道玉妍最好啦！”柳玉卿笑得像个刚刚得了糖果的孩子，凌清颜被她这一笑打动了，纵使眼高于顶如她，也是微愣片刻。
“知道就好……”她尽情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一晌贪欢，轻轻拍了拍怀中人的脑袋。
奈何镜花水月无处觅，黄粱美梦终会醒。
只一瞬间，天地变色，风花雪月的温柔乡转瞬变作尸横遍野的乱葬岗，一下血雨腥风，就连空气中也弥漫着血腥的气息，腥膻味闻得令人作呕。
而怀中那人原本白皙的玉肩此刻被枪射穿，徒留一个可怖至极的血洞，还向外潺潺地流血。
“玉卿！”看到似曾相识的场面，凌清颜仍是接受不了，她紧紧地抱住怀中人，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来拾回她流逝的生命，很快又反应过来，当机立断撕下身上布料，去堵住那个血洞，只可惜伤口过重，再如何填补也是无济于事，仿佛一个无底洞。
“我无事……玉妍乖啊……不要哭，女孩子哭了就不好看了……听话……”柳玉卿颤抖着把手抬起，欲要去摸凌清颜的脸颊。凌清颜立即把她的手带到自己脸上，泪水无知觉好似决堤洪水，翻滚外流。
“好……玉卿你不要说了……你再撑会儿我这就带你去找医生……”看着柳玉卿的脸越来越白，最后竟是泛上了一层诡异的金色，看起来妖异美丽。
金是一种极为美丽的颜色，只是这种颜色出现在习武之人的脸上，那就预示着这人已是枯灯残荷，很快就要驾鹤西去，离开这人世。
“不用了……玉妍听好了，我喜欢……”凌清颜连忙将耳朵靠近她的唇，柳玉卿欲要继续说下去，因失血过多而泛紫的薄唇开开合合，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怀中人的生命显然是到了尽头，她方才的一番话也是强弩之末，艰难开口说出来的。
“玉卿你说！”凌清颜含泪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她把唇轻轻贴在那人微凉的额头上。
刹那间，那人抬起的手垂了下去。
“玉卿！柳玉卿！”凌清颜心中一凉，也顾不得这是梦了，她一遍又一遍地唤着那人的名字，试图要将她唤醒，柳玉卿似是睡着了，眼睛紧闭，除去身体上的累累伤痕，还真像个累极而睡的睡美人。
她心如死灰，缓了片刻后将那人抱起来，轻吻那人额头，微微一笑：“卿姐姐，乖啊，我们回家睡觉。”
凌清颜抱着她缓缓前行，忽然似有一颗流弹打过来，亮闪闪仿佛要照瞎她的眼，凌清颜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外头意识日上三竿，她定了定神看向床边，苏明正站在一旁，面色不善：“现在已是午时了，我刚刚还去找了遍玉卿，没找到，你真能睡。”
“抱歉……我做噩梦了……”凌清颜还浸在刚刚那场噩梦里面出不来，说话的同时紧紧抓紧床单。
“真不知道玉卿怎么看上你的，你看吧，玉卿之前向我交代如果她有什么三七二十一，就让我把这本本子给你看”说着，苏明向她丢来一本日记样的本子。
凌清颜忙的翻开来看。
民国十五年冬至，大雪。
今天上街采买东西看见陈瑞那不识好歹的小子拐卖人口，那小丫头片子长得不错，看起来挺合我眼缘的，就把她救下了。回去后洗干净后倒有几分姿色，我打算收留她让她待在这欢意楼为我所用。
……
民国十六年春日，天晴。
玉妍这丫头资质不错，学什么东西都很快，隐隐有几分青出于蓝的势头，我打算好好培养她，江月那妮子当头牌够久了也蛮嚣张跋扈，我得让玉妍当这头牌，杀杀她的气焰，真的是我不管管就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可笑至极。
……
民国十六年夏日，微风。
玉妍这孩子果然不会让我失望，跳的真的不错，一舞动沪城，想来她往后的路会宽阔许多……
……
民国十六年立秋，凉爽。
江月这死丫头竟敢绑架玉妍，她死定了。我要让她尝尝我摧花鞭的滋味……但这明显有些偏爱了，那便让玉妍也受受苦，我下手轻点怕心疼。
……
民国十六年小雪，落雪。
玉妍那丫头在皑皑白雪中着红衣翩翩起舞的样子真是好看，好像寒梅绽雪，不愧是我柳玉卿看上的人。
……
民国十七年春至，暖阳。
今天天气不错，玉妍也恰好休沐，我便带她出门定制衣服，不得不说她生气的样子真可爱很让我动心，为她量尺寸时，她的反应也好可爱我好喜欢……
她今天主动喂我了耶，好开心。
下午她来找我给她画画，好嫉妒她给别的男人画画，哼我下次也要让她给我画。
晚上我们出去逛街啦，她给我的答复我很满意也很开心。今晚她答应和我一起睡觉耶，好激动！
……
民国十七年清明，小雨。
今天南京国民政府统治者的儿子要来欢意楼看玉妍，她今天穿得好好看啊……死王八蛋敢用你的咸猪手去碰我家玉妍！以后找到机会我不得好好治治你……她跳得真美啊，我好嫉妒。跳完那小子给玉妍留了信物还调戏她，真想让他原地去世。
……
民国十七年小满，温和。
今天抱了玉妍还牵她手了，开心！
……
民国十七年大暑，炎热。
今天好热要把我的妆都给热化了，不过和玉妍吃了同一根雪糕，倒也感觉没那么热了。
……
民国十七年七夕，微凉。
今天七夕！和玉妍上街放花灯啦，我写的是愿我所爱平安喜乐，岁岁无忧。很想知道她写的是什么。
……
字迹娟秀好看，似她为人那般妩丽动人。最新一页停留在前天，纸张白皙却微微发皱，而最旧那页竟是已经泛黄，平平仄仄又是几页纸。不厚一本日记，却让凌清颜觉得它似有千斤重，她心中无端泛起一阵暖意，泪水不觉低落在泛黄纸张上，把墨色字迹晕染开来，好似一朵绽放的花儿，美丽极了。
“看完了？”苏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含笑问她：“现在知道玉卿为什么死命护住你都要送你出来了吧。”
“喂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凌清颜被吓了一跳。
“这是我的院子，我想什么时候进来就什么时候进来，你管得着吗？”苏明一副欠揍的拽样。
“……管不着。”凌清颜只觉得无语，好半晌才开口。
“她喜欢你，我没意见，只是觉得可惜了玉卿妹妹那样的人选的不是我，我倒是要看看你是有多喜欢她，好好表现吧。”苏明眯着眼仿佛狐狸。
“我会好好做的，等我伤好了就去找她。”凌清颜思忖片刻，点头认真回答他。
“你最好是……”他笑了，倒真有几分魏晋风骨。
“哦对了这是我的私宅，你伤好之前最好都不要肆意出去。有什么东西要买的跟那刘叔说，就给你看伤的那个，他会帮你出去买，有什么要紧事找他，我平时一般不在这里，为了你的卿姐姐，你最好乖乖听话，不要给我捅娄子。”苏明好像想起什么道。
“……可以教我学日语吗？”无端的，凌清颜发问。
“……你要学日语？也行，正好你也要养伤闲的没事干。”苏明听了她的话有几分错愕，但很快就回过神来，离开片刻后为凌清颜带来一本日语学习书。
“谢谢！”凌清颜接过书，面上皆是感激之色。
……
苏明这家伙平日里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几次想找他的时候又不在，不找他了他又冒出来犯贱。凌清颜对他这种行为恨得牙痒痒，无奈寄人篱下又不敢多言，只得暗骂他王八羔子一类事物，敢怒不敢言。
在养伤的枯燥日子里，她也学着柳玉卿那样，开了本本子写日记，或者说是，专门为柳玉卿而写。
民国二十五年白露，微风。
卿姐姐你还好吗？今天我又读了你写的日记，很开心特地为你写日记，我不知道自己对你是什么感觉，但硬要说的话，那种心里温暖的感觉……是喜欢吧。
……
民国二十五年秋分，微冷。
卿姐姐快夸我！我今天吃了很多东西！我现在在学日语，感觉还蛮容易的，我想我很快就能学会，估计很快就能痊愈去找你啦，你到底在哪里呢……
……
民国二十五年寒露，小雨。
卿姐姐我好开心！今天我完全好了，而且日语也掌握得七七八八，估计能够交流了。苏明那个讨厌的家伙一直不给我去找你，今天他终于放我去找你啦。
凌清颜满面笑容地写完最后一笔，合上日记本。她开心地望向放在一旁刚刚向苏明求来的枪，又穿上了一套黑色的便服，把黑色面纱戴上，又抽起桌上一摞子弹，配上枪兴高采烈地出门去了。
坐在门口听雨的老医生看见她要出去，连忙站起身叫住她：“凌姑娘，你的伤口刚刚好，尽量不要长时间沾水，我担心它会复发……”
“好的刘叔我会注意的！”凌清颜笑着回答。
此时的上海即使还未被占领，但满大街都是一米五几的矮个子日本兵，黑发棕瞳的中国人少之又少，他们持枪在街上来来往往，口中说的尽是日语。
“私たちの大日本帝国軍は次の月にこの場所を占領します。*”凌清颜听到身边一个日本兵说。
不好，上海要被占领了！凌清颜闻言心中起了惊涛巨浪，但她也不敢太过慌张，给日本兵看到认出来她是中国人就不好了！所以她强忍着心中愤懑，装作面色如常无事发生地模样慢慢走过去听。
“さすが私大日本帝国，おいおい、聞いたか?松本あいつ数ヶ月前女を捕まえる，あの女はまあまあだと聞いた。でもその女性を捕まえた日，うんうん，松本死んだ，あの女もいなくなった。*”另一个日本兵对他说，面色有些郁闷。
柳玉卿？听着那男人说，凌清颜心想。
“あの女はどうやって逃げたの，その女性の肩には松本が銃で思い切り大きな穴を開けていましたね。*”那日本兵接着说，还露出奇怪的神情。
柳玉卿！随着那日本兵越发深入的描述，凌清颜已经完全肯定那女人讲的就是柳玉卿，听到那柳玉卿已经逃脱之后，她在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あなたはそれが可能だと思いますか?松本あいつだあの女は遊んでいるのはとても残忍だ，あの女は悪鬼になるだろう、松本は殺した。*”另一个日本兵开玩笑道，期间还露出暧昧的笑容。
“この可能性を排除しない。*”那个日本兵也笑了。
已经确认柳玉卿逃出来后，她心里愉悦了几分。凌清颜继续往前走欲要采买置办些什么，突然一个声音把她叫住了：“ミス滞在。*”
她不得不含笑转过身去，向那个男人展笑：“先生、私を呼んでいますか？*”
“私はあなたと私の1人の友達がとても似ていることを見ます，女の子の名前は?*”那男人如是说道。
“羽泉顔子と申します。*”凌清颜笑着，随意报了个假名上去试图蒙混过关。
“私と一緒に行ってください，私の家の先生は用事があってあなたを探しています。*”男人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向她说，腰间刀光闪闪。
“喜んで。”凌清颜被迫被这男人带了回去。
一路上的风景凌清颜看得是越来越熟悉，直到她跟着那个男人走入一处别墅区，见四周没有一个人，她迅速拔枪指着那男人后脑勺，朝那男人开口，却是一口流利的中国话：“你和蒋倾国认识？你是他的谁？奉劝你赶快说出来。”
“姑娘您不必动粗……我说就是了……”那男人吓得腿直哆嗦，举起双手结结巴巴道。
“你最好是。”凌清颜回以冷哼。
“蒋大人是我老板，我是他家的用人，几月前欢意楼被烧毁，他也去找了你和另一个女人都没找到，于是就吩咐我们这些下人出来找……姑娘您可以把枪放下了吗，我的话说完了……”男人浑身颤抖着说。
“带我去找蒋倾国。”凌清颜依言把枪放下。
男人战战兢兢地把凌清颜带到蒋府。
对着传声门铃，他小心翼翼地说：“开门我是何锋，和老爷说他要的人我给他带来了。”
不久门开了，是蒋倾国亲自开的。只见他满面笑意，看见凌清颜后喜出望外：“妍妹妹！终于让我见到你了！我这几月都好担心你……”
“华哥哥。”凌清颜寒暄几句，和他一块儿进入蒋府。
“妍妹妹你这几月到底去哪里了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啊……”蒋倾国一副心疼似的发问。
“事情是这样的……”凌清颜将这几月的事情娓娓道来——自然，有关苏明的一切被她悄悄抹去。
“原来如此，谨慎点好好养伤也是好的。”蒋倾国听了她一番话后一拍掌，啧啧称赞道。
“你的柳玉卿姐姐呢？怎么不见她？”他方才注意到平日总在她身边的柳玉卿不在，便开口发问。
“哦玉卿姐姐啊，她被日本人掳走了……”凌清颜隐去了柳玉卿逃跑一事，说话半真半假。
“原来如此……只怕她是凶多吉少，真是可惜了她那等美人，妍妹妹你节哀吧……”蒋倾国惋惜道。
“嗯……”凌清颜装作哀伤的样子低低答道。
“妍妹妹要不要来蒋府住会儿？外头动荡不安，还是这里比较安全。”蒋倾国关心道。
“不劳华哥哥费心了，我那儿也不错，我也不好多欠您什么对吧，今日您请我来蒋府喝一杯热茶，玉妍就已经感激涕零了……”凌清颜笑着婉拒道。
“也好……时间不早了要不留下来吃个晚饭再走？”
“好，玉妍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再拒绝就是不识好歹了，凌清颜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
完了今天这么晚回去被苏明那家伙知道肯定会骂死我……再三向蒋倾国道谢后，凌清颜离开了蒋府，走在回苏明私宅的路上，心里暗自担心。
等会到私宅，果不其然等待她的是板着一张黑脸的苏明，那人见到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开骂：“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你要是有个万一我如何和生死未卜的玉卿妹妹交代？去干嘛了？老实交代。”
凌清颜听话，如实娓娓道来，把今天听到的日本人说的话和去蒋倾国家一事说清楚，也和苏明说了她没有把他的事交代出去。
“嗯……也算有长进。”苏明难得夸她一次，不过很快又开始损她：“不算太蠢，但是离配得上玉卿妹妹，还差远了。”极尽毒舌。
……我总算知道卿姐姐为什么看不上你了，嘴这么臭，就一张脸看得过去，整个花枝招展的孔雀一样，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真的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如果哪个姑娘看上你真的遭殃……凌清颜感到十分无语。
“玉卿没事就好……往后还可以慢慢找，天色不晚了快去睡觉。”苏明一副赶小鸡的模样。
“我知道了不用你催！”她撇撇嘴，大声回复道。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寻卿寄我相思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