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一只白影

99、宁森渁

　　“一千。”
　　郭雨冷冷看了眼乱报价格的司机，只是因为刚刚她走了邪体专用通道，所以从机场到蓝海市的费用就翻了两倍。
　　不过她依旧扔下了十张钞票，比起底格里斯十倍的哄抬物价，国内在这方面要好上很多。
　　当她进入会议室的时候，刚好赶上会议开始，只不过这一次端坐首席的不是司徒，而是一个界人男子，尽管男人看上去五六十岁，但以他七级界人的实力丝毫不会让人在意他那满头的白发。
　　令郭雨在意的是男人的瞳色，这让她不由地想起虞朝的眼睛也是这样的海蓝色。
　　在她走神期间，位坐次席的司徒突然点了她的名字。
　　“郭雨，你对这个问题有什么看法？”
　　郭雨收回思绪，落座于下方席位的八百人都是高阶邪体和高阶异能人，此刻他们的目光连同上位二十名邪师和界人的目光刷刷地落在她的身上。
　　“自主研制仿血，脱离世界政府的垄断，对我们来说好处是毋庸置疑的，但问题不是研究的过程中技术层面上的难关，而是如何应对那些官僚层出不穷的刁难。”
　　场内鸦雀无声，流动在郭雨身上的视线突然变得阴冷如蛇蝎，而这些不怀好意的目光正是来源于作为异能人和界人的官僚们。
　　突然的鼓掌声打断了死一般的沉寂，为首的界人男子面无表情地鼓着掌，浑厚的男中音回荡在大厅内。
　　“说的好，只不过这次我们既然来了，就是允许你们放手研发。”
　　司徒悠哉地瞥了一眼男人，浑然不把他放在眼里，尔后视线落在郭雨身上，满颇为意地勾了勾嘴角。
　　“条件就是重新制定界邪法则。”男人继续说道。
　　紧接着屏幕上出现十条全新的纲领，场下其中一半的异能人面露喜色，而另一半的邪体虽然并没有高兴到哪里去，但至少脸色都算平静。
　　比起那些无关紧要的条件，仿血骤减的价格才是绝大多数人关心的生存问题，也因此不少人脸上露出一丝庆幸的表情。
　　然而在这当中郭雨脸色却是异常难堪，屏幕中第一条法则分明写着禁止界邪通婚，以避免不必要的冲突，这也就是说一旦这十条法则通过，那么她和虞朝再也没有办法结婚了。
　　“下面开始投票。”
　　十条法则毫无悬念以绝对碾压的票数通过了。
　　开出的条件太过诱人，邪体生存条件得到极大的改善，没有人会在意那条与他们几乎扯不上关系的婚姻，早在几年前邪体和异能人就呈水火不容趋势，而且和邪体通婚在异能人当中是相当不齿的事情。
　　“你弃票了？”
　　说话的少女是一名高阶异能人，浅蓝色的眼睛如同天空的颜色，清爽而纯净令人赏心悦目。
　　郭雨目不斜视地看着小说，没有回应少女的问题。
　　即便如此，少女也没有生气，反而再度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嘻嘻，我也弃票了，那么多职业邪体都不能从事，我承认这次解除了不少限制也还行，不过你说他们是不是脑子有病？为什么邪体和异能人居住区还得分开，哦，异能人可以去邪体居住区，但邪体不能去异能人居住区，这不还是赤裸裸的歧视嘛？”
　　少女愤懑的喋喋不休换来的是郭雨的无动于衷，以及周围几名同伴谄媚的附和，抬手间手腕上价格不菲的机械表暴露于空气中，干净利落的运动服更是劳伦一品的限定款，少女奢侈的穿搭使得周围的人不禁多看了她几眼。
　　“我说森渁，你干嘛老是帮邪体说话，给他们地方住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
　　此这话一出引得周围落座的邪体纷纷将目光投向说话的青年，那青年立刻瞪了眼最近的邪体，丝毫不惧今日到场的邪体数量有一半之多。
　　“乔东升，把你那张臭嘴能不能闭上，邪体怎么了，来来来，你跟我来碰一碰，看看你这废物打的过老子吗？”另一个小胡子青年指着乔东升一顿叫骂。
　　“来啊！谁怕谁啊？谁像你周昊这个废物融合不了异能剂，我看你这辈子与你周家家产无缘！”乔东升一拍椅子站起来怒道。
　　“操你妈的！老子今天不废了你就不姓周！”被戳到痛处的周昊立刻恼羞成怒地撸起了袖子。
　　会议刚刚结束，会场下就出现了这么一出骚动，尤其是周昊和乔东升两人是两大家族企业的公子，傲气冲天谁也不服谁。
　　郭雨对这些人的冲突没有任何兴趣，本打算就此离开，然而两名闹事者正好挡住了这一排座位的唯一出口，于是她只好又坐回位置以看书打发时间。
　　“你在看什么？”蓝眸少女托着腮帮摇头晃脑道。
　　“小说。”郭雨头也不抬地回道。
　　“好看吗？”少女好奇地伸长脖子试图看清书面的名字。
　　“宁小姐，董事长叫你回去了。”
　　“知道啦，马上来。”少女笑着回应眼前的秘书。
　　“森渁，你干嘛老是跟那个邪体说话？”
　　“你别这么说，他们也是人啊，干嘛老是对他们有这么大敌意嘛？”
　　远处的交谈声落入郭雨耳中，不过至始至终她都没有抬头看过那名少女，两名公子哥的打闹最终以长辈呵斥告终，唯独只有她一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等到会场人稀稀落落地走得差不多了，她才起身离开。
　　“郭雨。”
　　身后传来的声音使得郭雨脚步立刻停了下来。
　　“主教。”她转身对着司徒微微施了一礼。
　　司徒微笑着注视着郭雨，漫不经心的语气和她一身干练的西装极不相符。
　　“你那边的事情处理的如何了？”
　　“都处理好了。”
　　“嗯，林霜会通知你要做什么。”
　　“是。”郭雨低眉顺首道。
　　“听说你弃票了？”
　　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令郭雨眸光一颤，最终还是承认了弃票的事实。
　　“别紧张，我随口一问，你可以回去了。”
　　“好的。”
　　那道不明意味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走出大楼不过几分钟的路程，郭雨的后背却湿了一片。
　　“咦？是你呀，你也来坐地铁吗？”
　　看着眼前的蓝眸少女，郭雨暗暗吃了一惊。
　　宁森渁这双灵气十足的眼睛让她脑海里立刻浮现出虞朝的模样，除了瞳色不一样，这双媚而不惑的桃花眼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
　　对于宁森渁的问题，郭雨点了点头以示回应，接着又捧起小说读了起来。
　　“森渁！你这孩子一眨眼功夫就没了人影，你怎么又跑来坐这地铁了，快跟我回去，你爷爷在上面等你呢！”女人嫌弃地扇了扇鼻子，昂贵的香水味仿佛地铁站的空气格格不入。
　　“我才不要回去，我同学都是坐地铁回家的，我也要坐地铁回去！”宁森渁双手环胸，倔强地偏过脑袋。
　　“你那是暂时在那儿念书，这周你爷爷就安排你的转学事宜，送你去惠灵顿念书。”
　　“那我也不要，我今天就是要自己回家。”
　　“你这孩子！”
　　宁森渁固执的行为让女人焦头烂额，而这时扶梯上走下一个西装革履的老人，宁森渁立刻乖乖闭上了嘴，但眼神里盛满了年轻的倔强与固执。
　　郭雨对此并不陌生，今天位坐首席的界人正是眼前之人，只不过除却此前的不怒自威的形象，此刻他的语气使他看起来更像是宠溺孙女的老人。
　　“森渁，又惹你妈妈生气了？”
　　宁森渁抱着老人的手臂摇来摇去地撒娇道：“爷爷，您就让我自己回去一次吧，我都十七岁了，求求你了，爷爷爷爷，你就相信我一次嘛～”
　　“不是爷爷不相信你，你是宁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爷爷是怕有不怀好意的人盯上你啊。”
　　“我都高阶了，除了像您这样的高手，还有谁能威胁我呀，哎呀，爷爷，地铁马上要来了，求求你答应我一次吧！”宁森渁看了眼即将到达的字样，神色越发焦急。
　　“好吧，只有这一次，下不为例。”
　　“谢谢爷爷！爷爷最好啦！”
　　宁森渁高兴地原地蹦了蹦，不顾妈妈的絮叨，头也不回地冲上了地铁，接着雀跃地向她爷爷比了个爱心，殊不知在她上地铁的同时，另外几节车厢也同时进入了几个保镖似的人物。
　　在郭雨即将上地铁时，身后再次传来男人的声音。
　　“郭小姐，请等一下，这是我的名片，我是个惜才的人，我知道你曾是寒域最年轻的理术博士生，如果你还想从事学术研究，请根据名片上的方式联系我。”
　　郭雨看了看男人，犹豫了片刻，最终接过了名片，名片上的暗金字体写着宁谋元三个字，只是她在脑海里搜索了许久，也不知道这个宁谋元是什么来头。
　　“哇，你那么厉害呀？你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大诶，居然已经是博士了，还是理术博士，我的天，我理术最差了，每次考试都不及格。”
　　对于少女的自来熟，以及和虞朝极其相似的话痨本性，郭雨不禁多打量了她几眼。
　　“你叫宁森渁吗？”
　　见郭雨主动跟她说话，宁森渁开心地连连点头，“嗯嗯，你叫郭雨对不对？是下雨的雨吗？”
　　“嗯。”
　　“你今天发言时候好帅啊，居然敢在那么多人面前说大实话，我都惊呆了你知道吗？那可是当众打他们的脸呀，不过听得我真是太爽了。”
　　看着眉飞色舞的宁森渁那副单纯的模样，郭雨浅浅地笑了笑。
　　“对了，你在哪站下车？”
　　“光明中心。”
　　“你家在那里吗？”
　　“不是，我去买房。”
　　宁森渁吃了一惊，随即喜笑颜开，浅蓝色的眼睛里飞快闪过一抹调皮之色。
　　“好巧哦，我也在光明中心下耶。”
　　“回去吧，别让你爷爷担心。”
　　宁森渁困惑地眨了眨眼睛，“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在这一站下？”
　　郭雨淡淡地瞥了一眼宁森渁，“你的眼神出卖了你想玩的心思。”
　　宁森渁嘟起嘴，不满地哼唧了一声，“回去就要做功课，练钢琴，烦都烦死了，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还要被人监视。”说着往隔壁包厢瞟了一眼。
　　对于宁森渁的牢骚，郭雨无言以对，地铁停靠在光明中心站，下车时，宁森渁还是一起跟了过来，郭雨注意到那四名保镖也下了地铁，其中一人正对着手机说些什么。
　　宁森渁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连地铁里的垃圾桶都要仔细瞧上一番，完全是个被保护得太好的深闺大小姐。
　　几分钟后，郭雨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后方，宁森渁急忙刹住脚步，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
　　“为什么要跟着我？”
　　宁森渁装作没听见，郭雨皱了皱眉头，继续向前走去。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郭雨知道宁森渁又尾随了过来，于是她加快脚步消失在拐弯处。
　　宁森渁见状连忙小跑过去，然而她刚出拐弯角，就见郭雨在那等着她上钩，宁森渁脸上瞬间红彤彤的，她紧张地看着面无表情的郭雨，只好说出了真实想法。
　　“我只是好奇你会买哪里的房子，我还不知道邪体住的地方是什么样子，所以就想跟你一起去看看。”宁森渁声音越说越小，最终在郭雨冷淡的目光下委屈地低下了头。
　　“你很好奇邪体的事吗？”
　　宁森渁点点头。
　　“那你知道世人怎么看待邪体吗？”
　　宁森渁猛地抬起头，“我为什么要信别人说的话，我只相信我自己看到的听到的。”
　　少女清澈的眼睛里闪烁着单纯的执着，郭雨一瞬间在宁森渁身上仿佛看到了过去的影子。
　　见郭雨头也不回地向房地产大厦走去，宁森渁失落地耸拉下脑袋，脚步拖沓地往回走去。
　　“再不走快点，你爷爷马上就要派人来接你了。”
　　宁森渁会意过来，惊喜不已，接着一蹦一跳地跟上郭雨，那双无时无刻不在转动的眼睛又开始四处打量起周围陌生的环境，嘴巴里一刻不停地问起郭雨稀奇古怪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