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一只白影

82、“猎人”与“猎物”

　　郭雨来到办公楼的时候只有清洁工一人正在打扫楼梯，她径直走向办公室，映入眼帘的是碎成两半的皮革椅和散落一地的纸张。
　　空气中没有血腥味，说明昨晚没有发生激烈的斗殴，但这副混乱的情景怎么看都像是被小偷入侵过的样子。
　　郭雨整理着散落一地的文件，惊鸿一瞥间看见了她的照片，紧随其后的文字及少量配图全是有关她的来底格里斯发生过的事情，甚至和瓦尔基里在角斗场酒吧共饮的事情也被记录在内，记录内容过于详细以至于已经超出了公司对员工的调查范围。
　　“难道我来这里之前就被盯上了？”
　　这个想法一冒出脑海，郭雨瞬间惊出一身冷汗，昨日面试时遇见尤安娜一系列的凑巧通通有了合理的解释。
　　紧接着郭雨在危思间设想了数个方案。
　　如果现在离开，那么一路而来的监控摄影头早就把她记录在案；如果让清洁工进来打扫，那么自己在办公室逗留的时间过长说不定会被汇报给尤安娜；如果私自把文件藏起来，装作被人偷盗或是遗失，万一正中尤安娜下怀，那么便是自投罗网，所以…
　　尤安娜刚来便看见郭雨已经坐在位置上开始了一日的办公，办公室的窗户已经被关上，桌面上工整地放着一叠文件，还有一杯刚泡好的美式咖啡，杯面的温度仪记录着一分不差的五十九度。
　　“你都看到了？”尤安娜沉声道。
　　“是的，不过我想这是每个来这里的人都会经历的事情，您是董事长，对身边的人尤其是像我这样的贴身秘书多留些关注再正常不过。”郭雨不卑不亢地看着尤安娜。
　　“我很高兴你能有这样的觉悟。”
　　尤安娜不禁多打量了一会儿郭雨，这番套词本是她想好解释给郭雨听的，把文件故意留下也是应昨夜那个神秘女人的要求露出“猎物”的破绽。
　　只是尤安娜没想到郭雨看似年轻，却思考得颇为周密，不过这正是作为一个合格的猎人所应该具备的心理素质。
　　想到这里尤安娜对郭雨多了点欣赏，然而郭雨作为高阶邪体并且接近于准邪给她带来异样的粘稠感应，仍是让她转身间不着声色恶心地皱了皱眉头。
　　虽然不清楚尤安娜是否真的相信自己的措辞，郭雨还是暗自松了口气，但在这之后她更加警惕起来，毕竟是尤安娜先盯上她的，谁是猎人谁是猎物还说不准。
　　郭雨一边处理工作，一边快速思考着这一系列事情，她能够感受到尤安娜对自己身份的嫌弃，那为何尤安娜偏偏选中的是自己？尤安娜应聘自己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她来西蒙市两个月来大部分时间流连于各大角斗场，就连和亚伦·史蒂森的接触次数都屈指可数，至于虞朝那边，她在调查档案上甚至看都没有看到过艾琳艾德勒的名字。
　　莫非是她和虞朝着手调查地狱的事情已经暴露了，所以尤安娜假装不知？
　　不过郭雨转念一想，倘若真是这样，以她从虞朝口中对地狱的了解，那么她现在恐怕就不会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这里了。
　　所以尤安娜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郭雨，今日的行程是什么？”
　　“抱歉，尤安娜女士，我立刻向您汇报。”
　　虽然能够一心二用，但是郭雨还是难免忘记了在九点前汇报尤安娜的行程，因而有些懊恼自己的失误。
　　“下午一点半有个会议，内容是关于艾丽莎儿童基金机构的资金事宜，晚上六点的伊丽莎白夫人的晚宴昨日我向您提过，十套晚礼服的样式已经传入您的手环中，您可以试穿后告诉我您最满意的结果即可。”
　　“做的很好，晚宴你跟我一起。”
　　见郭雨愣住不说话，尤安娜不满地抬头看向郭雨。
　　“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我担心伊丽莎白夫人会因为我的身份而不高兴。”
　　“这点你不用担心，伊丽莎白不在意这些事情，我缺少一个合适的舞伴，一会儿你不用呆在这儿了，去学习该怎么跳舞，我不希望我的舞伴因为不会跳舞而出糗。”
　　“我知道了，尤安娜女士。”
　　尤安娜叫住正准备离开的郭雨，“另外，你的礼服我已经帮你选好了，直接去百货公司二楼的劳伦店里取。”
　　当郭雨走出劳伦一品奢侈专柜的时候，她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在这里她不仅没有遭遇作为邪体的不受待见，反而受到了百分百的尊重，这种强烈的反差态度让她感到很不适应。
　　不过当郭雨看到电子价格上的六个零后，她终于明白了这些专柜小姐态度反常的原因。
　　关于跳舞这件事，郭雨并没有放在心上，在金阁楼的三年里，她早就在不知不觉间学会了这些西方舞步，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在出发前看了一遍这里的舞蹈，对比之后发现并无区别于是放下心来回到了公司。
　　尤安娜看到她的时候神情有片刻的恍惚，但很快就露出一丝郭雨所熟知的厌恶，对此郭雨虽不解为何尤安娜看到她的时候露出那样的表情，但依旧对此佯装没有注意到。
　　由于异能者和邪体体内拥有异变因子身体会经受变化，因而通常来说这两类人体型上都比普通人高上不少，尤其是男性身高平均在一米九到两米之间，而女性大多数在一七五到一八五之间。
　　此时的尤安娜穿着定制的酒红色路肩晚礼服，踩着七厘米的红底高跟鞋，视线和郭雨完全平齐。
　　“衣服合身吗？”尤安娜坐上车问道。
　　“非常合适，谢谢您，尤安娜女士。”
　　“晚宴上直接称呼我的名字，有人邀我跳舞你知道该怎么做。”
　　“我明白，请您放心。”
　　“跳舞学的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没有，一切都会如您所愿。”
　　“很好。”
　　简洁的交流后，尤安娜靠着座椅闭目养神，而郭雨则是坐在另一侧默然地注视着窗外飞速移动的风景，她还从来没有和人跳过舞，不知虞朝会不会跳舞，也许她当一回老师可以教一下虞朝。
　　想着能和虞朝携手共舞，郭雨情不自禁地扬了扬唇角，淡漠的眼神也如化开的春水，温柔了不止一度。
　　今晚的郭雨显得很正式，白色礼服穿戴整齐，紫色的领结一丝不苟的扣着，衣袖外围浅紫色的条纹和她的瞳色发色相得益彰，头发应尤安娜要求梳的一丝不苟，高扎的马尾垂及后背，容貌虽冷，英气更是十足。
　　跟随着尤安娜走进别墅时，两人立刻成了全场的焦点，而郭雨的目光却在一瞬间锁定了人群中最显眼的那个人，也只有一人才能让目不斜视的她从诸多耀眼中一眼注意到。
　　虞朝，她也在这里？
　　当郭雨还在为偶遇虞朝而偷偷高兴时，殊不知危险已经来临。
　　“郭雨！”虞朝来不及阻拦，情急之下呼之出声。
　　郭雨险之又险躲开骨刃，若不是她在角斗场身经百战，对危险有先天性感知，恐怕此刻这骨刃已经穿眼而过了。
　　“是你杀了蓝。”浑厚的男音打破了晚宴上死一般的寂静，此刻大厅内只剩舒缓的音乐声和不知情者窃窃私语声。
　　尤安娜对阿特金森的冲动行为颇感意外，原以为阿特金森会收敛一点，没想到脾气还是这么暴躁。
　　尤安娜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小人物，那晚神秘女子对她的威胁绝不会让她束手就擒。
　　她在调查郭雨的时候意外的发现阿特金森的四子蓝·阿特金森曾在角斗场死于郭雨的手中，因而今晚特意将郭雨带来，她倒是要看看，既然那神秘女人那般维护郭雨，那面对这种突发情况又怎么护得住。
　　“你是谁？谁又是蓝？你要杀我？”郭雨刚刚差点丧命，她恼火地看着眼前比她高上大半个头的中年男人，紫色的瞳孔里是呼之欲出的杀意。
　　“你这种垃圾也配知道我的名字？是谁让你进来的？肮脏的邪体为什么能进入这里？！”
　　“阿特金森先生，请注意您的言行，这里是伊丽莎白夫人的晚宴，我想她一会儿回来不会喜欢这种充满恶意的场面。”
　　“艾琳，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可别忘了今天是我放过那群酒囊饭袋才让你好向那群蠢货交差！”
　　虞朝向着郭雨和阿特金森的方向款款走来，她丝毫不惧阿特金森的怒目而视，对视上一旁隔岸观火的尤安娜，虞朝勾起面具下的唇角优雅一笑。
　　确认虞朝不是那晚的女人，尤安娜回之以礼貌的微笑。
　　在场总共三名界人如今全聚集在郭雨周围，剑拔弩张的氛围更是让其他不知情者一头雾水，有些年轻的女士甚至吓得大气不敢喘。
　　其中同样不明所以的还有郭雨本人，她已经不记得死在她手里的蓝·阿特金森，若是提示一下有个不知死活的男人曾经想收她为豢宠，她也许会记起这个刀下亡魂。
　　“阿特金森先生，我想蓝应该是在角斗场出事的吧。”
　　“所以你想说什么？！”阿特金森眼睛几乎喷火。
　　“角斗场实力为尊，生死无常，您私下纠结这件事，不会让阿特金森家族蒙羞吗？”
　　虞朝不着声色地拦在郭雨和阿特金森之间，表面看似调解，实则已经做好随时出手的准备。
　　阿特金森脸色十分难堪，虞朝说的话句句在理，他正是知道底格里斯角斗场禁止台下寻私的铁血法则，否则早就杀上门找郭雨算账了。
　　然而今日他不仅损失了次子，杀死蓝的凶手还偏偏在这个时候送上门来，一时间忍不住怒意，竟是差点失手杀了郭雨。
　　而在虞朝和阿特金森交涉期间，郭雨大概猜测出了所谓的蓝·阿特金森究竟是谁，那张嚣张跋扈，充满恶劣性.欲的嘴脸至今让她倍感恶心。
　　打完电话的伊丽莎白刚进门便看到门上入木三分的骨刃，“噢，上帝啊，这究竟是怎么了？我刚刚错过了什么？有人受伤吗？”
　　众人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郭雨身上，伊丽莎白看了看满眼戾气的郭雨，以及脸色青红交替的阿特金森，又看向挡在郭雨身前的虞朝，虽然不知道事情经过，但具体谁和谁的冲突倒是一目了然。
　　“夫人，晚上好。”虞朝向伊丽莎白行了一礼。
　　“艾琳，见到你是我今晚最开心的事，上次你没来我的下午茶，一会儿可要好好补偿我。”伊丽莎白调侃道。接着又将视线投向进退两难的阿特金森，“你们两位的事情解决了吗？今天是个好日子，如果新买的地毯沾上鲜血，我会非常不高兴。”
　　伊丽莎白一通软硬兼施的喋喋不休使得阿特金森面色变了变，虽然这位年过半百的女士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但作为国王也避之不及的姐姐，阿特金森也不想得罪。
　　“您误会了，这只是我们之间友好竞技的交流，我想起来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今晚祝您玩得愉快。”阿特金森老奸巨猾，变脸速度堪称一绝。
　　“是吗，那太可惜了，我还让人做了你最喜欢的苹果派，”伊丽莎白颇感遗憾地耸耸肩，紧接着她又看向晚宴上的众人，笑意盎然道：“欢迎各位的到来，你们都是我最真挚的朋友，请尽情享用你们的夜晚吧。”
　　期间没有摆出半点公爵的架子，亲和力比起虞朝有过之而无不及。
　　听到伊丽莎白的一番话，参加晚宴的众人虽然心中仍有疑惑，但都是见过世面的人物或是王公贵族，因此也不再把刚刚的闹剧放在心上，毕竟阿特金森向来脾气古怪，做出点出格的事也见惯不怪。
　　而一旁的尤安娜见此事居然就这么平息下来，不禁对这位举止言谈大方得体的夫人刮目相看，虽然没能见到那晚的神秘女人，但她却敏锐地察觉到艾琳·艾德勒和郭雨之间的某些情况。
　　在调查档案中，虽然因贵族界人名誉并未深追艾琳·艾德勒与郭雨的关系，但从郭雨刚刚眼神中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异样情绪以及艾琳·艾德勒的维护举动，她断定这位艾琳伯爵和郭雨之间绝对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
　　伴随着阿特金森不甘心地离开，晚宴的氛围又回归到了正轨，伊丽莎白将虞朝等人带到一旁的贵宾室里闲谈。
　　“这位是？”伊丽莎白看着尤安娜身边的郭雨，两人之间有着一臂之隔，看上去关系并非那么亲密。
　　“她是我的秘书兼舞伴，郭雨。”尤安娜拉开和郭雨的距离，选择距伊丽莎白较近的软沙发坐下。
　　听此伊丽莎白颇为吃惊，而据她所知，尤安娜不仅从未带过舞伴参加社交活动，甚至从未和任何人跳过舞，联想到刚刚发生的事端，伊丽莎白对郭雨本人大感好奇。
　　此时的郭雨坐在靠边缘的单人沙发上独饮咖啡，一双漂亮的紫眸古井无波，似乎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你看起来十分年轻，怎么会招惹上阿特金森这个老家伙呢？”
　　作为言谈举止到处透露着优雅的皇室贵族，伊丽莎白语言上的直率不免让郭雨感到十分惊奇。
　　她情不自禁地看向虞朝，然而担心自己邪体的身份可能给虞朝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又立刻收回了征询的目光。
　　然而虞朝早就看出了郭雨的为难，不等郭雨开口，她便主动解释道：“夫人，郭小姐曾经在角斗场历练，那里都是签订了生死契约的亡命之徒，蓝·阿特金森就是在那里技不如人因而殒命的。”
　　伊丽莎白放下手中咖啡，诧异地望向虞朝，又看了看面色平静的郭雨，“艾琳，你对郭小姐很了解吗？”
　　“我想不只是了解这么简单，毕竟郭小姐可是我的未婚妻啊。”虞朝娓娓而谈，似乎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郭雨措不及防间差点被咖啡呛到，冷秀的眉眼因震惊而向外扩张，相比之下尤安娜和伊丽莎白反倒是显得镇定许多。
　　伊丽莎白这才注意到虞朝和郭雨左手无名指上都戴着银芝戒指，并且定制的纹理似乎极其相似。
　　“可是郭小姐看起来似乎过于冷静了？”
　　“是这样的，因为碍于邪体的身份，她担心给我惹麻烦，所以才不得不装作不认识我，”说着虞朝用她那双桃花眼灼灼地看向郭雨，嘴角勾起一抹明艳的笑意，“但实际上，我一点都不在意她是什么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