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一只白影

68、我也一样

　　此后的半个月里，虽然交流不多，但持之以恒的学习以及日常用心的聆听使得郭雨的语言逐渐流利通顺。

　　除此之外她在角斗场面临生死搏杀的次数越来越多，虽然她有意放过那些失败者，但那显然那些求胜心切的竞争者并没有想让她活下去的心思。

　　在经历第十九连胜后，郭雨迎来了不怀好意的竞技者，此时的她正被四名实力无限接近于邪师的高阶邪体呈包夹之势围攻。

　　鲜有这么意见统一一致对待一个人的时候，先不谈每次竞技者都是随机调度，即便有意先杀死一个人，在战斗过程中也会有人为了胜利而叛变。

　　眼前这四个人受到举办方的指令要求终结紫雨的连胜，因为来自异乡的她并不知每次胜利都要上供一定数额的赏金，这样主办方才会允许他们这些垃圾继续苟延残喘的捞金。

　　其中一人被残忍地爆开脑袋，而始作俑者腹部正涌出鲜血，血水顺着她的腰部染红了灰色长裤，血腥的一幕却令场外观众格外振奋激动，对紫雨近身搏杀的暴戾手段格外喜爱，因此近一个月以来，西蒙斯诺斗场座无虚席。

　　面对四名顶级邪体的存在，郭雨终究是落了下风，即便已经解决了其中两个，但也因此身负重伤。

　　“认输吧，我们会放过你，记得上缴供钱，否则你将面临的不止如此。”

　　紫雨为他们带来的利益很客观，他们并不想就这么轻易摧毁一个摇钱树。

　　郭雨却屹立原地一动不动，染血的紫发披及腰间，子弹贯穿腹间，鲜血涓涓细流，她却浑然不觉，紫眸中闪动着冷若寒冰的光芒。

　　郭雨没有作出任何回应，以防被人认出，在角斗场她几乎不会讲话，目光阴冷地扫视过两人，紧接着主动发起攻势。

　　剩余两人对视一眼眸中闪过凌厉的狠色，本来只是想给紫雨一个教训，看样子有人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只好让她彻底丧失行动力了。

　　杀手们近战远战配合得几乎天衣无缝，其中的枪手终究被郭雨侧头险而又险躲过致命的子弹，近身后又被扭断了脖子，与此同时一柄利剑从郭雨腰部刺穿而过。

　　郭雨缓缓转过身，在最后一名杀手惊骇的目光中，扬起唇边一抹诡异的邪笑，一步一步走向男人如同制裁的死神，迎着刺穿她腹部的利剑不断向前，然后一拳爆开了男人的脑袋。

　　坐席欢呼声几近疯狂，血腥暴力的场面带来的视觉冲击令人们在恐惧中狂躁而兴奋，郭雨面不改色地抽出腹部的利剑，将其插入地面，头也不回地朝着场外走去。

　　半年前，在司徒的帮助下捡回一条命，也因此让她失去了身体绝大多数的触感甚至痛觉，虽然只是暂时性的，但至少目前看来这倒不算个坏事。

　　不过大量的失血让她的脚步有些虚浮，视线也变得模糊，好在这里也有相应的医疗服务，在接受简单的止血和伤口的处理后，尽管身体依旧虚弱不堪，但至少还能独立行走。

　　换上干净的衣服，郭雨在一处无人之处摘下了面具，离开了斗场，拐角处偶遇的人令她有些意外。

　　金瞳少女一直在坐席观看竞技，尽管被人山人海淹没，但郭雨却一眼找到了她，虽然不知道眼睛怎么变色，也不知道如何改变音色，但强烈的直觉告诉她这位贵族少女就是虞朝，只不过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她们还不能相见。

　　“艾德勒小姐，您的角斗还有五分钟就要开始了。”
　　“我知道了。”

　　和金瞳少女擦肩而过的瞬间，郭雨不动声色地动了动唇角，用着只有彼此才能听明白的语言自言自语，“我没事。”

　　郭雨从来没有缺席过一场金瞳少女的竞技，今天也一样，她绕了一圈又回到了斗场，以观看者的身份坐在席位上静静观看她的竞技。

　　今日的金瞳少女似乎下手格外狠辣，竞技结束得很快以至于人们尚未反应过来她已经离场。

　　“在担心我的身体吗？”看着那远去的背影郭雨低声喃喃自语。

　　片刻后郭雨也起身离开，这一次她没有直接回到皮特纳森古堡，而是来到商场购买一些医疗所需用品，刚刚的处理只是最简单的止血，像他们这种邪体不配得到最好的治疗。

　　然而看着这些价格昂贵的医疗用品，一个绷带就需要一千金币，郭雨忍不住锁紧了眉头，即便很少逛街不清楚物价，但她也不是傻子。

　　“欢迎您的光顾，我们这里现价打折您有什么需求请尽管向我询问。”

　　招待的服务人员向郭雨递来一个果盘，里面色彩缤纷的水果种类繁多，完全照顾到不同口味的人，试探的意味却再明显不过。

　　不成文的规矩逐渐成为底格里斯的风俗习惯，你可以在底格里斯的任意一间商店只是光顾便可以吃到一点不错的小食，不仅可以热情有礼地招待来宾，还可以轻松分辨邪体群体。

　　所谓的折扣就是根据不同的人打不同的折，比如异能人和普通人多数都是一二折甚至更低，而邪体就另当别论，这几乎放在明面上的歧视与不公没有人会在意，也没有人去看管制裁。

　　一个国家能够让邪体自由行走已是最大的恩惠。

　　有些邪体为了低价购物，甚至忍着不适吃下食物，后果就是片刻后呕得不堪入目，在冷漠的目光中惺惺离去。

　　不吃，遭受隐晦的歧视与不公。
　　吃了，露出丑态人们对此鄙夷不屑。

　　来此一个多月，郭雨也渐渐明白了这些约定俗成的共识，对此她默然无声，因为就连她本人都从来没有片刻接受过，认可过这肮脏丑陋的身份。

　　花了近两万金币购买了部分必备的医疗用品，郭雨恨不得把整个脖子缩进外套的高领内。

　　视线惊诧地落在刚刚进入商店的金瞳少女身上，在管家不解的目光中，她不仅没有吃下食物，还将货架上的医护用品全价购买。

　　不合常理的举动使郭雨明白了她的那份心意，目视着少女的眼神不经意流露出一抹无奈的温柔。

　　郭雨悄悄跟在金瞳少女的身后，只见少女和管家低声说了些什么，管家便独自离开，只剩她一人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郭雨微微一怔，连忙继续跟上，期间不时撞到人遭到不满的白眼，眼见少女即将在拐角处消失，她再也控制不住地追了上去。

　　一眼望尽熙熙攘攘的人群，郭雨像个迷路的孩子，焦急而迷茫，到处寻找那道身穿黑色长裙的身影。

　　一只小手拉了拉她的衣角，女孩手里握着一只尚未拆封的棒棒糖，好奇地打量着这双充斥着慌乱的浅紫色眼睛。

　　“有个带着面具的姐姐给我一个棒棒糖，她让我把这个纸条递给你。”

　　郭雨愣了一下，尔后笑着摸了摸女孩的头发道了声感谢，快速打开纸条，向着身后的楼道疾步走去。

　　漆黑的楼道里，螺旋的阶梯被亮起白炽的灯光照亮，匆忙的脚步声连同购物袋摩擦的声在这寂静之中分外入耳，若有若无的花香顺着气流中飘入鼻间，下楼的步伐明显加快了几分。

　　在最后一层漆黑的地下甬道中，熟悉的花香越来越清晰，郭雨不顾腹间的伤口在黑暗中跑向等待她的女孩，声控灯似是失灵并没有亮起。

　　郭雨试探性地摘下眼前少女的面具，无礼的举动并没有被制止，随着面具的摘下，少女抱着她的脸，冲动地吻住她的唇。

　　购物袋颓然坠落，绷带滚轮一地。

　　郭雨用力地抱紧她，痴迷地吻琢日思夜寐的唇，炙热的吻洒在敏感的颈窝，积攒多时的情愫逐渐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即便怀中的女孩并未拒绝，但在黑漆漆的地下停车场，她也舍不得让她受这种罪，因而只是抱着她，圈着她，忍耐着把她碾进身体的渴望。

　　郭雨忽得被拉住手，冰冷的指尖在掌心轻轻滑动书写着一个又一个数字，直到第十个数字划上圆圈，她将女孩的手牢牢包入掌心，吻了吻微启的软唇，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

　　怕走的不果断些，真的会控制不住在这种地方做出出格的事情。

　　在门铃响了第四声后，郭雨不得不从冷水中爬出来开门。

　　看着浑身湿透的郭雨，服务员惊讶得有些迟钝，“郭…小姐，你的东西落在商场被人捡到了。”

　　“谢谢。”

　　购物袋比之前更为沉重，里面除了自己购买的紧急用品，还多了许多价格昂贵的药品，其中包括消炎止痛的药物，这些东西的价格如果全价购买郭雨已经无法细算。

　　底格里斯是座有趣的城市既休闲又严肃，既古老又现代，无数不可调和的矛盾点都在这里水乳交融，握手言和。

　　虽然古老的电话亭只是用来装饰，但这并不影响它优秀的使用功能，现在它迎来了一生中的首位客人。

　　“您好，这里是艾德勒伯爵庄园，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电话那头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声音，郭雨愣住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喂？您好，请问您还在吗？”

　　“凯瑟琳，你去休息吧，我来接。”

　　“是，艾德勒小姐。”

　　不是虞朝的声音，但是金瞳少女的声音，郭雨顿时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温和而安心的笑意。

　　“你…这么晚还没睡？”

　　“是的，我点的披萨还没有到。”

　　答非所问的回应使得郭雨微微怔住，随即反应过来虞朝那边可能有别人，没办法和她正常交流，会过意来不由地轻轻一笑，不动声色地又问，“你今天的角斗很仓促，有没有受伤？”

　　“没关系，下雨天请一定要注意安全。”

　　“谢谢你送我的礼物。”

　　“不客气，您平安无事就是对我最好的祝福。”

　　有很多话想对她讲，想说的太多以至于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郭雨沉默了许久，那头的电话一直没有挂断，半晌她缓缓开口，哽咽的声音有些沙哑，“虞朝，我好想你。”

　　电话那头久久无声，正当她要挂断时，突然从中传来久违熟悉的语言。

　　“我也一样，郭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