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一只白影

64、戏落

　　山脚下隐约传来似是而非的惨叫声，虞朝不安的第六感越来越强烈，看着一脸悠闲的司徒，她失去了最后一点耐心，“我没空陪你在这儿浪费时间。”

　　无视她的恼意，司徒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山下微弱灯火，“虞界小姐，你我皆是戏外人，强行入戏，只会破坏落幕的美感。”

　　“少废话，给我滚开！”

　　漫不经心的语气彻底点燃虞朝心头的怒火，蓝眸中迸发出凌厉的光芒，她瞬步至巨汉凯特身前，并拢的双指直指他的咽喉，下一秒却被突然近身的司徒轻而易举地抓住了手腕。

　　“肤若滑雪，玉指如葱，这么漂亮的一双手不该用来杀人。”司徒连声称叹，眼睛里却没有半点欣赏之色。

　　“八级？！”虞朝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堪，难以置信地盯着司徒，眸中大写着震惊，“三年的时间你是怎么做到的？”

　　到了他们这种层次每提高一个等级，因子裕度均是成指数级增长，拥有八级的实力意味着同样要承受相应的暴动因子裕度，没有暴体身亡已经是个奇迹。

　　也因此五级之后几乎再难提升，这三年她也只是从四级勉强到达五级，而司徒却从七级直达八级，提升速度可谓骇人。

　　无意搭理虞朝的质问，司徒不紧不慢地看一眼山下，语气悠然道：“好吧，既然虞界小姐不听劝，执意要入戏，我就陪你走上一趟，正好这戏也该落幕了。”

　　见司徒走路实在太过悠闲，虞朝心急之下想要越过她，却被巨汉凯特拦住，古板守旧的眼神仿佛在无声地警告她这里以谁为首。

　　尚未踏出山地，一阵风袭来，鼻腔里顿时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虞朝脸色骤变，再也忍不了冲动，瞬步来到村落前。

　　与此同时，一道身材火辣的身影和体型魁梧的人影先后出现在眼前。

　　“虞朝，你怎么在这儿？！”磷光大吃一惊。

　　见来者是磷光和炎时，虞朝脸色缓和了些许，不过当务之急是确认郭雨的安全。

　　“一会儿再说。”顾不及磷光的问题，虞朝推门而入。

　　看着满地的尸体，虞朝乱了心神，如五雷轰顶般愣在原地，目光快速扫视着残破不堪的尸体，害怕看到一丁点紫色，“一定没事的…”

　　猛然想起郭雨在做饭等她回来，虞朝甩开磷光搀扶的手，直奔住处。

　　磷光担心她出事，于是跟了过去，然而眼前的一幕却让她又惊又怒。

　　郭雨的拳头用力地砸在不省人事的异能人脸上，身边躺着一个小男孩的尸体，怎么看都是发作嗜血的郭雨发疯误杀村民，并且还重伤了异能人。

　　见郭雨安然无恙，虞朝喜极而泣，刚要跑到她身边，却炎时拦住，火红的眼睛里充斥着愤怒与失望，情况再明显不过，郭雨已经违背了大同协议，酿成了无可挽回的后果。

　　“你敢包庇她？！”炎时恼怒道。

　　与此同时，磷光瞬步出现在郭雨身旁，取出匕首，眸中闪烁着冷光。

　　“不！磷光！不要动手”虞朝急得连声大叫。

　　眼见磷光抬起匕首，虞朝心急之下地将脚边的木刺踢向磷光的手腕。

　　磷光警惕地侧身避让，尖锐与她擦身而过，却在郭雨站起来一瞬间刺穿了她的右膝。

　　世界静止了，耳边是刺耳的耳鸣声，虞朝大脑一片空白，看着跪倒在地的郭雨，茫然失措地呢喃自语：“不…不是这样的…”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磷光尚未反应过来，司徒已经在郭雨倒地之前接住了她，捏住她的下巴，拼命灌入凯特递来的彩汁。

　　见此杨子晨从角落现身，不声不响地把彩汁和绀棘之乌放在她手边。

　　尽管司徒第一时间给郭雨灌了两大瓶彩汁，绀棘之乌也被挤成汁液滴入口中，然而郭雨像是睡着了般，安然地闭着眼睛，唇边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似乎为虞朝的安然无恙而默默高兴。

　　世间总有一些令人遗憾的巧合，看着虞朝失魂落魄地跪在郭雨身边，磷光无奈地叹了口气，有那么一刻她的确是想铲除郭雨，但想到她们之间非同寻常的关系，终究没有举起本该挥起的匕首。

　　虞朝抚摸着郭雨沾满血污的脸颊，握着那只尚有余温的手贴着脸颊轻轻磨蹭，泪水打湿了修长染血的手指，心脏痛得每一口呼吸需要用尽全力，她哽咽着沙哑的嗓音，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祈求眼前人原谅。

　　“对不起，都怪我回来晚了…我们回家吃饭吧，郭雨你快点起来，我不喜欢这种玩笑，再这样我要生气了哦，郭雨，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吗…”说到最后虞朝已然泣不成声。

　　泪水模糊的视线落在受伤的肩头，依稀可见血肉翻起下白色的骨头，虞朝瞬间泪如泉涌，颤抖着手为郭雨包扎血肉模糊的伤口，声泪俱下的道歉声一遍又一遍回荡在空荡荡的郊区，却再也没有那个对她百依百顺的人的回应。

　　炎时踏着沉重的脚步来到磷光身边，表情复杂地看向郭雨，“我检查过了，几个异能人都没事，那些普通人的咬痕各不相同，可能是血瘾发作了。”

　　听闻血瘾磷光瞬间变了脸色，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大致猜了个七七八八，注视着郭雨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

　　对于染瘾者，杨子晨心知肚明，不久前遵从司徒的指令放出八名被监.禁的染瘾者，并事先注射血清压制他们体内的血瘾，几人一路逃到被丧尸围困的屯子，这才来到这片偏僻的山区。

　　“原来是这样啊…真是个笨蛋，别怕，我很快就来找你了。”

　　“虞朝！”“虞小姐！”

　　三人同时反应过来，炎时和磷光目露惊色，杨子晨更是心中大骇，虽然知道虞朝和郭雨的关系不一般，但从未想过虞朝竟然这么痴情，居然为了郭雨要寻死。

　　“虞小姐，你大可不必这样，何必为了、”

　　未说完的话止于虞朝抬眸一瞥，也仅仅是一瞥，她重新凝视着郭雨，目光柔情似水，两扇长睫微掩着的眸中水雾，不点极艳的朱唇勾着一抹好看的弧度，凄美得叫人看不出分毫笑意。

　　“我很清醒我在说什么，你们不用劝我，也不必白费心思拦着我。”

　　司徒一直克制着杀人的冲动，听闻虞朝意图殉情，顿时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微眯眼睛打量起她。

　　磷光当即沉声阻拦，“虞朝，你这样做她不会高兴的。”

　　虞朝轻轻摇了摇头，黯淡的蓝眸不复昔日神采，“你不懂，不管我做什么，只要我高兴她就会跟着开心。”说完旁若无人地吻了吻郭雨失血的唇，然后抱起她走向村落尽头的小屋。

　　司徒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目光死死地注视着虞朝怀里的郭雨，希冀着看到一丝微不足道的变化。

　　屋子不大但收拾得一尘不染，木桌上整齐的摆放着两副双碗筷，其中一副的旁边端放着一杯特制的苦瓜汁，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炸藕片香气。

　　踏进屋子的一刹那，虞朝嘴角溢出一丝闷血，抱着郭雨走进卧室，把她轻轻放在床上，眸光尽显温柔，指尖爱怜地抚摸着她的脸庞，“我去放水，你等我一下。”

　　老式古朴的热水器从未亲手使用过，这些日子都是郭雨帮她调好水温，虞朝注视着红蓝按钮，尽管说明书就在旁边近在咫尺，她却完全看不进去半点。

　　“郭雨，应该先按哪个按钮？是这个蓝色的还是红色的？我猜是蓝色的，因为你喜欢蓝色，对么？”

　　极度的悲伤一瞬间湮没情绪，往日的点点滴滴如同放慢的走马灯一帧一帧在眼前浮现，虞朝跌跌撞撞地跑回卧室，用力地抱紧郭雨，决堤的泪水书写着每一分绝望的歇斯底里，“是不是蓝色啊？回答我，郭雨，你回答我呀！”

　　看着哭得撕心裂肺的虞朝，磷光不由为之动容，轻叹一声，无奈地背转过身。

　　司徒冷哼一声刚要转身离去，却发现郭雨眉间露出一抹痛苦的挣扎，细微的变化没能逃过她的眼睛，灰眸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此前反复确认过郭雨呼吸已经停止，但事实是现在又有了微弱的生命体征。

　　“她还没死。”冰冷的声音压抑着喜悦上扬的尾调。

　　“郭雨？”虞朝同时感应到郭雨几不可察的呼吸，心急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似是感应到她的呼唤，郭雨长长的睫毛微微动了动。

　　虞朝大喜过望，心脏的绞痛却痛得她额头渗出冷汗，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太好了，郭雨，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

　　“把她交给我，我可以救她。”司徒说。

　　“不行！她已经签署了大同协议，怎么能跟你这种极端分子离开？”磷光当即反对。

　　司徒神色不善地扫一眼磷光，灰眸中闪烁着赤裸裸的杀意，“给你个忠告。”

　　磷光不解。

　　“把你的嘴闭上。”

　　“你！”

　　忌惮于司徒的实力，磷光虽然脸色难堪，但并未继续说下去。

　　司徒眸中闪动着寒光，语气越发森然，“如果没有你的介入，她会变成现在这样？再敢多说一句废话，我不介意让这里再多一具尸体。”

　　被视线扫过的炎时本想出言争斗，竟是出奇地哑了火，他本能感受到极度危险的气息，或许多说一句，必然会如眼前的女人所说命丧于此。

　　虞朝低垂着眼帘，痴痴地注视着郭雨，微弱的呼吸微不可查，显然郭雨现在情况很不对劲，但至少已经有了一线生机。

　　“我相信你，司徒小姐。”

　　“在她未成为高阶邪体之前，你不能见她，你只会影响她的成长。”

　　自从和虞朝重归旧好，郭雨连平日的训练都落下了，这点是司徒绝不能容忍的，到底是心性不稳儿女情长占了大半，还不知道未来会面对什么。

　　“好。”

　　“万一她的身体毁了，你这一辈子都别想见她。”司徒森然威胁道。

　　虞朝心头一颤，吻了吻郭雨的额头，眷恋不舍晕染水色双眸泛至眉梢缓缓漾开，“只要她能好好的活下去，要我怎样都可以。”

　　司徒深吸一口气不再多言，凯特见此上前伸出巨手，虞则缓缓抱起郭雨，把她放入宽大的手心，却牵着她的手久久不肯松开。

　　尚未分别已经开始思念，距离她们再次相见还不足一个月。

　　“杨子晨，你给老子站住！”炎时的暴呵声打断了离别的情绪，他和磷光一路追随至此就是为了抓住违背契约的杨子晨。

　　杨子晨恭敬地站在司徒身后，脸色不自然地盯着地面。

　　想起刚刚杨子晨递来的彩汁和绀棘之乌，司徒扫了一眼怒发冲冠的炎时，轻描淡写地说道：“协议里他收下的东西会在三日内还回来。”淡瞥一眼杨子晨，“我说的对吗？”

　　见司徒有意护他，杨子晨心中一喜，连忙单膝下跪以表忠诚，“多谢主教，子晨一定按时还上。”

　　“你他妈、！”后续的怒骂在司徒冰冷的眼神中归于哑然，八级邪师带来的压迫感以及司徒的所作所为使得炎时识相地闭上嘴，警惕地盯紧司徒杀人起手的动作。

　　见他老实闭嘴，司徒收回目光，倚坐在神秘巨汉的臂弯里，一如当初交叠双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虞朝，眼里的杀意淡了下去，刚刚若不是她提醒郭雨还活着，那隐藏在袖下锋利的匕首恐怕已经刺入心脏。

　　“虞界小姐，我劝过你做个旁观的看戏客，也许不会像现在这样痛不欲生，可惜你并没有听进我的话。”

　　虞朝微微一怔，抬眸看向司徒，司徒对郭雨出手相救的举动她看在眼里，其中什么样的心思不言而喻，她唇边勾起一抹凄然的浅笑，弯起的眉眼尽显憔悴，“说了这么多，你不也是戏中人吗？”

　　司徒微微眯起眼睛，饶有兴致地打量她一番，眸中闪过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精光，又似笑非笑地看向昏迷不醒的郭雨，不再理会虞朝，带着郭雨一同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