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一只白影

63、戏中人

　　已经八分钟了，郭雨看着锅中渐渐平息的热油，将炸好的藕片端出厨房，餐桌上的豆腐汤已经不再冒热气。

　　她洗净手，仔细打扫一番厨房，又将地面认真拖扫一遍，默默坐在餐桌旁，看着时钟的秒针指向十二的数字，分针与此同时指向六。

　　十五分钟了，从这里去胡老家无需三分钟，虞朝却还没有回来。

　　郭雨随手套上外套，灯也不关地走出家门。

　　一路灯火通明，郭雨不着声色地四处扫视周围的动静，期待着虞朝从哪个角落跳出来给她一个惊喜，亦或是身后传来某人调皮的吓唬声。

　　随着脚步加快，前方并没有传来宴会吵闹声，郭雨心头不安的情绪越发浓郁。

　　忽然间给郭雨端粥的小男孩跌跌撞撞地从角落里冲了出来，衣服沾染着腥腥血迹，幼小的身体不停地颤抖，见到郭雨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恐惧，哭得撕心裂肺。

　　“姐姐！救救我！救救爷爷，还有大家！那些人疯了！”

　　郭雨心里咯噔一下，她蹲下身摸着男孩的脑袋，用尽量温和的语气说：“你叫小隆对吗？有姐姐在，别怕，告诉姐姐发生了什么好吗？”

　　郭雨的温柔使男孩稍稍稳定了情绪，男孩一边擦眼泪一边抽泣，“我们吃饭吃的好好的，那几个和你一样眼睛有颜色的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发疯了，咬住王阿姨的脖子不放，是爷爷叫我快跑，我…我躲在这里不敢出来。”

　　说话语序并不通顺，郭雨勉强听出了大概，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是虞朝，心中愈加担忧她的安危。

　　“小隆，姐姐去前面看看情况，你躲在刚才的地方别出来好吗？”

　　“不要！姐姐，我怕…”

　　男孩哭喊着不断摇头，怯怯地抓着郭雨的衣角，一瞬间郭雨想起了三年前双胞胎姐妹之死。

　　“姐…姐姐，你…”男孩惊恐地看着嗜血发作的郭雨，血红的瞳色和刚刚那群发疯的人一模一样。

　　男孩吓得魂飞魄散，慌不择路朝着宴席的方向跑去，突然一个浑身染血的男人突然从一旁冲出猛地将男孩扑倒，对着他的脖颈张开了满是血迹嘴巴。

　　“不要！”郭雨眸光震颤，如梦方醒。

　　恨意冲昏了她的头脑，郭雨咬着牙冲向男人，一鞭强力的横扫下去，男人顿时头破血流，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看着坐在瑟瑟发抖的男孩，郭雨微蹙着眉头，面露忧色，“小隆，你没事吧？”

　　然而男孩却像见了鬼一样瘫坐在地上，抱着头哆嗦个不停，口中不停地叫喊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见此郭雨停住脚步，眼神微微一黯，隔着一段距离安抚男孩，“小隆，姐姐要去前面看看，你藏好了别被发现好吗？”

　　郭雨环视一圈四周，没有察觉附近的危险，立刻向宴席的方向跑去。

　　虞朝虽然是界人，但界人的实力也有三六九等之分，郭雨不确定虞朝是否能对付这群突然发疯的异能者，至于她能一击命中那个高阶异能者完全是因为男人的注意力都在小隆身上。

　　郭雨此刻心乱如麻，一面担心虞朝，另一面嗜血的发作令她难以保持清醒，若不是之前服用过绀棘之乌，恐怕现在不会比那个发疯的异能人好到哪里去。

　　随着离宴席的距离越来越近，映入眼帘的是一片修罗场，遍地是残破的尸体碎片，淋漓的鲜血不断顺着桌椅滴落，破碎的内脏伴着碎骨髓液洒了一地，空气中粘稠的血腥味不断冲击着郭雨的视觉嗅觉。

　　闻到生人的气味，趴伏在尸体上吸血的异能人同一时刻抬头看向郭雨，他们面目狰狞双眼血红，比起嗜血发作的邪体更为骇人，但又不是丧尸，还保留着人类的意识。

　　看着眼前炼狱般的场景，郭雨神情逐渐变得凝重，缓缓吐出两个字，“血瘾。”

　　血瘾，部分异能人为了追求强悍的实力，饮用含有超裕度暴动因子的血液强行加快异化速度，从而突破极限成为界人，造成的后果便是染上血瘾。

　　一旦发作血瘾，除非饮足足够的血液别无他法缓解，随着发作频率增多，血瘾会随之加重，染瘾者所需求的血量也会达到骇人的地步，因此一旦染瘾者被发现都会被管控自由，从此彻底失去作为人的资格。

　　郭雨快速环顾一圈，确认地上的尸体都是之前的难民，提吊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

　　所以虞朝到底去哪了？

　　然而现在的情况容不得她多作思考，六名异能人从不同的方对她发起了进攻。

　　尽管是中阶邪体，在司徒的长期训练下，郭雨对付高阶异能人绰绰有余，不过同时面对六个发疯的高阶异能人又是另一回事了。

　　郭雨躲过其中飞来的斧头，趁此登上桌面借由地势之利发起反攻，然而这些异能人身经百战并非等闲之辈，其中两个像发疯的野狗径直扑向她，另外四个从背后包抄。

　　由于血瘾发作，异能人速度异常之快，郭雨险些被身后的女人扑倒，不得已跳下地面，一脚踢翻桌子，猛冲过来的两人来不及躲避一头撞上飞起的桌面，郭雨趁着空挡抓住他们的头发，狠狠让两人头颅相撞，顿时两人白眼一翻昏死过去。

　　与此同时杜海峰举着一把半人高的战斧朝着郭雨猛地劈下来，她本可以躲闪过去，但一旦躲开，脚下两个昏迷的异能人必然身首分家，短暂的犹豫间，郭雨侧头避开致命一击，战斧深深陷入她的肩头。

　　郭雨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痛得闷哼一声，顺势半跪在地上减缓冲击力，用力撑起战斧的缝隙，快速滚到一旁，刺鼻的血腥味和伤口的疼痛将她的嗜血彻底激发。

　　郭雨低着头喉咙里发出一阵瘆人的闷笑声，笑声越来越猖狂，以至于显得面目狰狞，浅紫的瞳色完全被血色掩盖，如瀑的紫发在冷风中肆意飞扬。

　　随着女人从背后偷袭，郭雨全力一拳砸在她的面庞上，混杂着破碎牙齿的血液顿时溅了一地，剧烈的疼痛使得女人两眼一黑，瞬间失去战斗力。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跃至眼前的大汉，微微偏头躲过铁锤般的拳头，然后用力扭转一百八十度度，顿时空气中回荡着惨绝人寰的哀嚎，及时的补拳立刻使得这名大汉停止哀嚎，倒在地上不醒人事。

　　与此同时，郭雨一脚踹向小个子女人腹部，侧身躲过腰间的匕首，不等女人再度反击，一记后旋踢，踢断了女人脊椎骨，女人吐出一口血瞬间痛得白眼一翻再没了动静。

　　郭雨用阴冷的目光地扫向最后一人，“还有你。”

　　巨大的战斧轰然落地，杜海峰颤颤巍巍地向后退缩，爬上身后的屋顶就要逃跑，知道郭雨邪体身份的同时，也明白自己绝不是她的对手。

　　郭雨不紧不慢地描向落荒而逃的背影，眸中燃烧着疯色，从另一侧屋顶堵住满脸惊恐的杜海峰，唇边勾起一抹诡邪的弧度。

　　“你要去哪？”

　　话音刚落杜海峰被推下屋顶砸在一堆乱七八糟的物资上，其实郭雨根本没用什么力气，完全是因为杜海峰被吓破了胆子，全然忘记了反抗。

　　郭雨摇了摇充斥着杀意的脑袋，猛然间发现不对劲的地方，来这里的一共有八个异能者，除了倒在这里的六个以及刚刚被踢晕的那个，还少一个。

　　心头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太过安静反而显得不正常，一瞬间郭雨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快速跑向男孩所在的方向。

　　男孩歪着脑袋，涣散的瞳孔惊恐地不远处的郭雨，鲜红的血不断从脖颈涌出，顺着下巴一路滑入半裸的胸膛，上肢不翼而飞，切面平整的伤口出正源源不断地溢出鲜血。

　　双眼血红的男人用力地砍断他的手，贪婪地汲取伤口处血液，瘦弱的手掌飞落而出，无助地躺在郭雨的脚下。

　　面对突然冲过来的郭雨，男人措手不及被摁在地上，脖子被膝盖死死锁住，拳头像密集的暴雨落在身上。

　　男人本以为自劫难逃，然而郭雨却忽然放开了他，站起身又猛地跪了下去。

　　一根不算锐利的木刺贯穿了她的右膝。

　　那是属于她的弱点，致命弱点。

　　意识快速地消逝，涣散的目光停留在不远处的虞朝身上，听不清外界的声音，却似乎听到了她的哭声，一股又一股冰凉味苦的液体被强行灌入口中，熟悉的冷梅香是记忆中最后的味道。

　　直至最后一刻，郭雨也没有痛下杀手，她是心甘情愿签下的大同协议，为了虞朝认真到几乎刻板地遵守协议条约，她是那么喜欢她，不想让她因自己为难半点。

　　[嗯…我问你件事，你…喜欢紫雨多一点，还是郭雨多一点？]

　　一字之差，郭雨和紫雨完全性情天差地别的两个不同的人，带着一颗忐忑不自信的心，小心翼翼地试探她对她的看法。

　　[无论是紫雨还是郭雨，我喜欢的人从来都是一个人，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