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一只白影

22、第十个执行者

　　“喂喂喂，你们刚刚有没有发现虞朝涂口红了？”舍友A仿佛发现惊天秘密。

　　“好像是吧，那怎么了？”舍友B困惑。

　　“她从来不化妆的，而且她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一直在哼歌，连刷牙都没停过。”舍友C侦探式分析。

　　“莫非…”“她谈恋爱了？”

　　舍友B惊掉下巴。

　　*

　　食堂里人来人往，摩肩如云，用不着费心寻找，虞朝只是扫了一眼，就锁定了角落里某个熟悉的身影。

　　“早上好呀。”
　　“嗯，早上好。”

　　即便嗓音淡漠的依旧听不出什么情绪，虞朝还是压不住上扬的唇角，比起之前要么装作听不懂，要么回一个冷淡的眼神，至少这一次郭雨说话了。

　　“你在吃什么？”
　　“豆浆，面包，蛋炒饭。”
　　“好吃吗？”
　　“还好，蛋炒饭有点咸。”

　　“这样啊，我买了豆花汤，这个口味淡，你尝尝。”说着虞朝舀起一勺豆花汤，送到郭雨碗里。

　　注视着眼前笑意盈盈的少女，耳边再度响起熟悉的心跳声，然而邻桌的讥讽嘲笑立刻压下了郭雨刚起苗头的旖旎，一颗心顿时沉寂了下去。

　　“拿回去，我不要。”

　　“哦。”

　　用餐氛围变得有些低沉，虞朝一言不发地鼓着腮帮，手里的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红烧鱼，眼睛里满是被拒绝的失落。

　　“我吃这个。”

　　碗里被夹走一小根青菜，虞朝惊喜地看着郭雨，脸上重新焕发出欢喜的笑意。

　　“原来你喜欢吃这个呀，那都给你，都给你。”

　　“喂，你！”

　　看着碗里逐渐堆起的小山，郭雨差点气得拍桌而起，她主动衔青菜只是不想虞朝难过，哪曾想得到这人给点颜色就开染坊。

　　忍无可忍之下郭雨打算警告虞朝好好吃饭，然而抬头的瞬间，少女乐此不疲的笑容就这么撞入了眼睛里，到嘴边的狠话再也说不出半句。

　　邻桌嘲讽的声音虽然不大，听得却足够清楚，这让郭雨更加清楚心头那股异样的感觉究竟是为何悸动。

　　“诶呀，别这么见外嘛，我们已经是朋友啦，你太瘦了，一定要多吃一点！”

　　朋友？虞朝把她当做朋友，那她这种卑劣的心思又算什么？

　　郭雨沉默地注视着碗里几乎堆满的菜肴，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滋味，乱了节奏的心跳逐渐找回了本该有的频率。

　　虽然虞朝并不知郭雨此刻所想，但是耳边两个跳梁小丑的聒噪声确实扰她心烦。

　　虞朝托着腮帮看向邻座的两个中年人，弯起的唇角带着不屑一顾的讥笑，“同性恋怎么了？同性恋不知道比那些嚼舌根的老鼠好多少倍。”

　　怎么着，她还就偏偏喜欢同性恋了。

　　恶意的羞辱声戛然而止，郭雨惊愕地看向虞朝，耳朵越加冒烟发烫，她快速低下头去，生怕暴露自己那份不可言说的心思。

　　邻座的两人同样震惊无比，虽然不明白昨天还当众羞辱郭雨的副营长怎么突然改性子了，但还是乖乖闭上嘴，不再多言。

　　两人又看了眼面无表情的郭雨，顿感无趣之余，眼里又闪过一抹恶劣的轻蔑，殊不知郭雨心跳的速度都要爆表了，虞朝温柔又霸道的维护令她紧张得出了一身的汗。

　　“滴！滴！滴！”所有的手环同时发出三声长又尖锐的警报声，用餐的人几乎在同一时间顿住了吃饭的动作，紧接着来不及收拾餐盘一股脑地蜂拥而出。

　　手环里最新的紧急告示，标注了A的字样。

　　虽然A级任务不归新兵营承担，但此时红色的A字仿若催命的符咒真切地在手环界面跳动。

　　郭雨和虞朝对视一眼，心有灵犀一般，同时放下餐具向着集合地点赶去。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训练场上集齐了上千名新兵，有些人甚至还穿着拖鞋，穿着睡衣，但面对惩罚的军令无人敢迟到半刻。

　　远处的高台上，身着西装的青年坐在高台边缘翘着二郎腿，不时看一眼手上的腕表，看上去相当不耐烦。

　　青年到处对女生吹口哨，虞朝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还做出一个飞吻动作，郭雨不禁拧了下眉头，如果说赵明阳以前让她感到厌恶，那么现在看来又多了一层敌视。

　　见所有人来齐，赵明阳跳上高台，拍了拍手上的灰，轻蔑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准确地在队伍后方的郭雨身上停留。

　　来者不善的眼神让郭雨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难道赵明阳是施令官？

　　郭雨困惑不已，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虞朝，却凑巧地发现虞朝也在看她，对视间，虞朝又笑着冲她眨了眨眼睛，郭雨耳朵一热又转回了视线。

　　施令官只有在A级及以上的任务才会出现的中间人，他们负责传达任务详情，确保每个成员熟知本人的任务情况，以此提升任务的客观成功率。

　　“哈喽，大家好啊，我是本次A级任务的施令官，赵明阳。”赵明阳嬉皮笑脸地打了个招呼，然后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张纸，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开始朗读里面的内容。

　　从施令官口中得知A级任务的真实性，台下新兵间一阵不安骚动。

　　寒域一百公里外发现了大量的幸存者，而进阶营和终炼营的前辈因有要务在身，无暇顾及这种任务，加上情报里没有提到三级以上的丧尸，因而看起来危险系数并不高，新兵们则成了这烫手任务的无奈之选。

　　最令人费解的是，挑选的任务者全是随机分配，而非根据个人能力至上者优先，美其名曰为了公平。

　　这下便引起了场内大量新兵不满的喧哗，平时偷懒的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更是叫苦不迭，有谁不希望能安度余生呢？这可是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三十的A级任务。

　　“下面报到名字的人出列。”赵明阳扫了一眼苦不堪言的众人，不屑地冷哼一声。

　　“李角，谭松颜…”

　　被点到的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无比，其中有个风尘仆仆的阿姨甚至当场大哭了起来。

　　“最后一位，”赵明阳冷笑着吐出嚼得稀烂的口香糖，不怀好意的视线直勾勾地落在郭雨身上。

　　“郭雨。”

　　没有被抽的人庆幸地长吁一口气，不停地谢天谢地，除了一个人。

　　虞朝有如晴天霹雳愣在了原地。

　　人群退散期间，她逆着人流拽住郭雨，比起她的心急如焚，郭雨似乎冷静得过头了。

　　“郭雨，你要小心！”

　　对于虞朝溢于言表的焦急关心，郭雨有些惊讶，不过还是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实际上她也很紧张，毕竟这也是第一次接受A级任务。

　　“我只是去接受任务令，还没出发呢。”

　　“走快点！”领路的士兵不满地打断两人的只言两语，不断地催促着郭雨快点往前走。

　　士兵阻隔在她和她之间，郭雨只好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她回头冲虞朝展露一个宽慰的笑，而虞朝眼神里微妙的躲闪令她心跳漏了一拍。

　　是她多想了吧，怎么可能呢？虞朝可是把她当做朋友的。

　　作为界人的虞朝，身份自然不只是副营长这么简单，因而对A级任务的危险性自然非常了解，表面上看任务内容相当简单，实际上真正执行起来，那些突发状况以及未能被调查到的风险都会成为巨大的隐患，危及人身安全。

　　吉普车里坐着十位新兵，除了郭雨的五术出类拔萃，其余九人无一不是掉尾生，说是随机抽取，恐怕三岁小孩都不相信，不过即便有人看出来，也不会傻乎乎地指出这诡异不合常理的抽取式参与方式。

　　赵明阳吹着口哨，皮夹克半敞着，露着里面棕黑的肤色，“恭喜恭喜，各位还不知道吧，接到A级任务，那是好事啊！”

　　赵明阳笑嘻嘻地扫视着面死如灰的新兵，丢掉烟蒂用脚捻了捻，“只要你们顺利完成任务，就可以不用参加考核直升进阶营，那里的条件可比新兵营好多咯，不过呢…”

　　说了一半的话瞬间提起了执行者的心，几人迫切地等着他把话说完，然而赵明阳故意拉长尾音，慢悠悠地走到郭雨身前，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

　　“不过也得有命活着回来。”

　　阴恻恻的提醒使得其中一个女生情绪瞬间崩溃，抽泣的声音在这安静的车厢内格外明显。

　　郭雨的平静或是说冷淡令赵明阳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无力感，赵明阳冷哼一声，将任务详细内容传输到执行者的手环里，那里面可是有着他为郭雨“精心挑选”的路线。

　　一盏茶的时间，执行者们面面相觑似乎不太敢相信所谓的A级任务过于简单，任务内容无一不是搜寻幸存者踪迹和探查沿途危机。

　　尤其最后的注意事项标注着“如遇不可战胜的危机，可随时撤离，不记过失”，这句话让几人如吃了定心丸一样安心，大不了到时候直接跑就是了。

　　然而当九人暗中窃喜时，郭雨手里的那份任务却和其他人完全不一样。

　　“直达幸存者营地，汇报情况，等待救援。”标注的注意事项却是“永不放弃”，这是所有A级任务的口号，也是接受任务的人必须遵守的铁则。

　　同样作为新兵，郭雨却并没有得到任何特殊的优待，这也就是说，如果她临阵逃脱，那么她将面临最严厉的军法处置。

　　随着解散的号令，执行者们面带喜色地向着各自住宿的地方走去，唯有郭雨仍旧是一副无喜无悲的模样。

　　“站住。”刻意拉长的尾音透着吊儿郎当的轻佻。

　　赵明阳晃晃悠悠地走到郭雨面前，满脸大写着轻浮，“郭雨，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女人，一般女人看到你的任务内容估计早就吓尿了，你怎么还能这么淡定？说起来你虚岁才十七？”

　　郭雨抬眸平静地看着堵在前面的赵明阳，语气冷淡道：“如果没别的事的话，我要回去了。”

　　赵明阳有种被挑衅的感觉，郭雨越是高冷，就越能勾起他的征服欲，他微微弯下腰以便看得更清楚郭雨的表情，试图从中找到一丝一毫的恐惧，然而令他大感恼火的是，这张漂亮的脸蛋上除了死水一般的平静，只剩对他不加掩饰的厌恶。

　　赵明阳很快调整好恼怒的呼吸，勾起玩世不恭的笑意，低声说道：“我知道你害怕，如果你不想去的话我可以帮你，我保证你不仅可以安然无恙地留在寒域，还可以直升进阶营，只要你答应跟我上床。”

　　郭雨倏得握紧双拳，眼里透着一股戾气，她这一生最痛恨的就是从别人嘴里听到要和她上床，她曾多次受到来自他人恶意或是无心的调戏之言，加上家里无人对她管问，那些不怀好意的人更是对她肆无忌惮地羞辱，甚至连她父亲的哥哥都曾差点玷污她。

　　就在她按耐不住准备动手的时候，耳中忽然传入虞朝的声音，“郭雨，你在干嘛？我看别人都走了，就你一个还没回来。”

　　“我们谈事儿呢，你来干什么？”赵明阳不满地打量着虞朝，虽然不明白他老爹为什么千叮咛万嘱咐不准去招惹虞朝，但那副罕见的严肃确实让他记住了叮嘱。

　　虞朝直接无视赵明阳，目光落在郭雨身上，察觉到她情绪里的不安与愤怒，几乎瞬间猜出赵明阳狗嘴里蹦出的烂话。

　　“饿了吧，我买了你喜欢吃的豆沙包，走啦走啦，回去了。”

　　女孩冰凉的手忽得牵住了她，动作那么随意自然，以至于郭雨尚未反应过来，便被虞朝拉着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郭雨呆呆地听着虞朝自述争购豆沙包的艰苦历程，片刻前的恼怒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对眼前少女异样的心思，手心里传来温度的明明是清爽的冰凉，可她却如同被火点着一般，热得发烫冒烟。

　　“我…我自己走。”郭雨心虚地抽回手，眼睛根本不敢与虞朝对视。

　　虞朝有些失望，但见她情绪已经稳定，因而心情又好了起来，“豆沙包给你～”担心郭雨拒绝，又连忙解释：“我们现在是好朋友了对不对？那你可不能拒绝哦。”

　　将欲伸出的手顿时滞住了，异样的涟漪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郭雨沉默地接过袋子，道了声几乎听不清的“谢谢”，以前香甜可口的豆沙包现在却食不知味。

　　“好吃吗？”虞朝期待地问道。

　　“嗯，好吃。”

　　“那就好。”虞朝心满意足地翘起唇角，突然想到郭雨的饭量，又问：“这些够不够？不够的话我们再去吃点别的。”

　　“不用，够了。”

　　“你是不是喜欢吃巧克力？”

　　“嗯？”

　　郭雨不解地眨了下眼睛，吃巧克力纯属为了充饥，不存在什么喜不喜欢，只是看到虞朝满心期待，她还是没能将那句生硬的“不喜欢”说出口。

　　“我就知道～”说着虞朝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条巧克力，得意洋洋地在她眼前晃了晃，“你看这是什么？”

　　“你买的？”郭雨诧异不已。

　　“嗯哼，我看你经常吃巧克力，所以特意去买了一条橘子口味的，送你啦。”虞朝笑着将巧克力递给郭雨。

　　郭雨表面平静如水，心里却惊讶的不行，虞朝居然知道她平时吃得最多的东西，甚至还特意买来送她。

　　“朝姐！郭雨！”远处传来李翔的嚷嚷声。

　　李翔拎着两大袋零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将零食袋送到郭雨眼前，见郭雨不接又放到地上。

　　张永辉老远就注意到虞朝和郭雨的情况，默默把两人的对话记在心里，并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虞朝，以前还会装一下，现在这明晃晃的在意直接放台面上了，就差把那句喜欢说出口了。

　　“郭雨，这是我和李翔的一点心意，你路上带着吃吧。”张永辉说。

　　“是啊是啊，郭雨，你不是说我俩可以做朋友的嘛，可别跟我们客气。”李翔连忙附和。

　　虞朝见郭雨意欲拒绝，轻轻拽了拽她的袖子，“你就收下嘛，大家都是朋友，没关系的。”

　　“好的，那就谢谢你们了。”郭雨刚感谢完张永辉和李翔，就听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哟，这是要搓麻将吗？四不缺啊，倩倩，我们是不是多余了？”

　　故康凝大大咧咧地勾搭着吴倩倩的肩膀，懒散地扫了一眼几人，目光最终停留在郭雨身上，

　　“你怎么也来了？”郭雨困惑。

　　“你这是什么破问题？我好心给某人买了平安节，可惜某人好像并不领情啊。”红色的平安节挂在故康凝细长的手指上晃来晃去，接着被收回掌心。

　　吴倩倩连忙将平安节从故康凝手指上取下，不好意思地冲郭雨笑了笑，“郭雨同学，你别生气，小故故她逗你玩的，这是我们为你求来的平安节，祝你一路平安。”

　　看着满心好意为她念想的众人，从未受到如此多关心的郭雨忽然鼻子有些泛酸，朋友间的情谊像是炊烟袅开绵延不断，这一次她发自真心地感到开心。

　　“谢谢大家。”郭雨弯眉浅笑道。

　　“嗐，跟我们客气啥。”李翔脸上一热，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张永辉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

　　故康凝脸上一热，拽着吴倩倩就往回走，“我们先回去了，你…你自己路上小心。”

　　“嗯，我知道，谢谢你。”郭雨笑答。

　　“烦死了，就知道谢谢谢。”故康凝小声嘟囔。

　　嘀咕声落入耳中，郭雨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会意故康凝刀子嘴豆腐心，因而无奈地轻笑一声，而这一笑更是让故康凝彻底红了耳朵，离开的脚步又加快了些许。

　　吴倩倩歉意地回头冲几人笑了笑，又向偶像虞朝说了声“再见”，得到回应后，这才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

　　身为顶级吃瓜大师，张永辉一直偷偷留意虞朝，不禁感慨爱情的神奇魔力，自始至终虞朝的视线就没从郭雨身上移开过，那写在眼里的喜欢都要溢出来了，也不知道公主有情，骑士小姐有没有意。

　　“郭雨，那我们也走了啊，我和辉弟分到了同一个任务，虽然是C级的，但也要准备一下。”李翔说。

　　“好的。”

　　李翔本打算向虞朝打个招呼回去，但见虞朝懒洋洋地倚着栏杆，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告别的手势，那蓝色的桃花眼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前面的郭雨。

　　李翔心中一惊，猛然发现张永辉不断给他使眼色让他快走，脑袋里一闪而过的猜想更加清晰明了，难怪那天说郭雨同意来舞会，虞朝反应那么大，原来是误会他俩在一起了。

　　“小辉辉，你说朝姐她是不是…”

　　“闭嘴，朝姐听力很好的。”

　　又走远一段路。

　　张永辉拍了拍李翔的肩膀，“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朝姐喜欢郭雨，而且很早之前我就看出来了。”

　　“卧槽？！”李翔惊掉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