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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7、撞邪 ...

  •   天与地皆是蔚蓝色的,不,准确的来说这里既没有天空,也没有大地,一眼望去只有冰蓝色的火海,足有一人高的火舌蹿动翻腾,熊熊烈焰扭曲了空气,形成一道道虚幻的光影。

      这是什么地方?好冷。

      这是郭雨的第一反应。

      她赤足站在这片冰蓝的火海中却没有被火焰烫伤的灼热感,反而如同身处于冰天雪地里,每往前迈出一步,细碎的冰渣便从足心蔓延上小腿 。

      距离心脏最远的头部,眉毛和头发布满了冰蓝色的寒霜,蔚蓝的霜雪被体温消融,重新凝结成细小的冰柱,其他部位亦是如此。

      如此反复,郭雨整个人几乎被冻结在冰块里,她紧紧地抱着胳膊,徒劳地收聚微不足道的体温,潜意识告诉她前面有能够取暖的东西,于是赤着足艰辛地往前迈去。

      不知走了多久,冰蓝的火海中隐约浮现出一个女人的身影,越靠近女人,周围的温度就越高,身上凝结的冰霜逐渐消融,赤足的脚底也如同踩着厚实暖和的棉布,周遭的寒意不再入侵体内。

      不知从何而来的呢喃声一遍又一遍地回荡在空气中,忽远忽近,时而如呓语般近在耳边,时而悠长飘渺远在天边,然而无论怎么聆听都听不真切,郭雨只好继续往前走。

      前方的女人置身在一片蔚蓝的雾霭中,若隐若现着婀娜的身姿,彼此间的距离不足数步,可郭雨无法看清女人的长相,本能的警觉性让她自发停住了脚步,不再继续靠近女人。

      然而那女人却向她款款走来,一直没能听清楚的话此刻终于清晰入耳。

      “请你救救她。”

      郭雨猛然惊醒,一睁眼看到的就是上床铺的木板,她有些惊魂未定,环顾四周,昏暗中呈现出兵营宿舍的大致轮廓,简单的桌椅以及旁边睡铺钱伈濛张牙舞爪的睡相。

      确认刚刚只是做一场噩梦,郭雨稍稍松了口气,她翻了个身面对着墙壁,把自己抱成一团,蜷缩在单薄的被子里,冷得浑身哆嗦,牙齿上下打颤,就好像是梦里的寒意追到了现实。

      郭雨把这归之于无稽之谈,只能说沙漠里的昼夜温差太大了,她一时间还没能适应过来。

      至于让她惊醒的原因,诚然她有被那句似曾相识的求救声震惊到,可真正的原因却是梦里那女人如鬼魅般贴近,只有一颗围着面纱的头颅漂浮在空荡荡的衣物之上。

      黎明初上,沙城温度逐渐回升,郭雨稍稍回暖了点体温,手环界面显示的是四点四十八分,距离早上七点出发前往前线还有一段时间,可郭雨却睡意全无,睁眼闭眼全是刚才梦里的景象。

      如果说昨晚第一次看到那样的景象姑且可以用眼花当作错觉,可这样自欺欺人的借口显然不再适用于刚刚的噩梦。

      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想通了这点,郭雨忍不住暗骂自己胆小如鼠,居然神经质地以为二者有什么关联。

      不过被噩梦一搅和,郭雨一时半会没了困意,倒是感受到了一夜饱胀的尿意,但她赖在被窝里,一点都不想动弹。

      因为兵营住宿条件简陋,想要上厕所必须前往每一层楼的公用厕所,而公用的性质决定了它无论怎么打扫都有一股无法言说的臭味,更不巧的是她住的这间宿舍离公厕最远。

      可越是拖沓着抗拒去厕所,膀胱就越像有意跟她作对似的,尿意来的越来越强烈。

      郭雨蜷缩成一团,眼睁睁地看着时间的跳秒像龟速一样缓慢,在磨蹭到膀胱涨到即将爆炸的时候,她终于生无可恋地爬起了床。

      郭雨尽量把起床动静声压到最小,然后穿好拖鞋,悄咪咪地打开门,佝偻着腰缓解腹部的饱胀感,像个贼一样,小跑向走廊尽头的厕所。

      厕所不大,只有四个隔间和一个长条形的洗手台,弥漫着难以名状的潮湿和臭气,洗手池旁有一个镜子,镜面有些发黄,不时有几道水痕流下,与其中一个坏掉的水龙头一同发出“滴答滴答”的水声。

      接近五点的清晨,厕所里的光线依然昏暗,灯光在头顶忽明忽暗地闪烁着,仿佛随时可能熄灭,映照出瓷砖上的污渍斑斑和墙壁上的些许涂鸦。

      郭雨三两步窜进距离门口最近的隔间,酣畅淋漓地释放了一夜的积聚,她心满意足地提起裤子,隔壁隔间突然传出一声女人的叹气声,那叹气声细微飘渺,但在安静的只有滴水声的厕所里却分外入耳。

      郭雨顿时感觉脑袋嗡嗡作响,她刚才进厕所的时候,明明看见所有隔间的门都开敞着,里面空无一人,是谁又有谁能够完全避开她的耳目,从厕所门口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的隔壁?

      换作平时郭雨必定不当作一回事,鬼神之说她从来只当做人心作祟,任何非自然现象都能够用科学解释,就算有个别怪谈无法解释也只是当今科学未能涉及到那个领域,总之都是些不经之谈。

      然而今晚的噩梦却让她开始疑神疑鬼,郭雨不想承认她忍着尿意的原因有那么一丁点害怕的成分,但也只是一丁点,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她也很快将那点幼稚的情绪自我疏导了过去。

      可此时此刻那道穿过隔间倒映在墙上的影子让她变得分外敏感,甚至是风声鹤唳,头顶上忽明忽暗的光线,水龙头滴答滴答的水声,隔间门上乱七八糟的涂鸦,一切都因数倍的恐惧和那场噩梦放大于五感。

      那颗围着面纱的人头漂浮在白色长袍的领口上,长袍类似于古人穿着的袖裙,没有四肢和躯干支撑干瘪地垂落着,若是没有那颗人头就像挂在衣架上。

      正如此刻墙上摇摆的人影,如同摇曳的火烛,又像柔弱的舞者,头部与领口处有着明显的光影落差,影子沿着隔间的夹板逐渐向上移动,头与身体的断开处愈加明显。

      “郭雨,你掉进厕所里了吗?”听到虞朝的声音,郭雨绷成弦的神经刹那间松懈下来。

      虽然她很不想用“消失”这种无厘头的词语来形容具象物质不见了,但事实就是墙上那道影子在虞朝出声的那一刻平白无故地在眼前消失了。

      “不会真掉进马桶了吧?”虞朝忍不住小声嘀咕一声。

      其实她知道郭雨什么时候起的床,也知道她去起夜了,只是太困了,念及无非去趟厕所而已,就继续睡了。

      但郭雨不在身边,她睡的不踏实,迷迷糊糊中瞄了眼时间,一看已经过去好些时间了,便想着是不是没带纸什么的,于是拿起一包纸巾过来看看。

      虞朝掩了个超长的哈欠,待靠近厕所赶忙合上嘴巴,她皱着眉头掩住口鼻,又试探性地叫唤两声:“郭雨?小雨雨?”

      郭雨收回紧盯着墙面的视线,用袖子擦了擦满脸的冷汗,出声回应虞朝:“我在,我这就出来。”

      “怎么上了这么久?要纸巾吗?”

      “不用,我带了。”

      说话间,郭雨打开隔间的门从中走出。

      她眼睛干涩,赫然有几缕浅红色的血丝,双目在深深的疲惫中显得格外无神,原先清澈如泉的紫眸有些许混浊,温润的笑意不经意地透出疲倦与苍白。

      眼见郭雨一副通宵了几天几夜的状态,虞朝顿时睡意消散了无。

      “怎么了?不舒服吗?”虞朝快步走到郭雨身前,掌心摸上她的额头,但没有发烧的迹象。

      虞朝微蹙着眉头,蓝眸里充满了担心与忧虑,郭雨心里固然感动,但更多的是不知从而谈起的欲言又止。

      第二个隔间的门半敞着,里面仍旧空无一人,好似刚才逼近她的影子只是她做了噩梦后草木皆兵的神经过敏。

      “没什么,可能刚来这里有点水土不服。”郭雨轻摇了下头,没有把不切实际的无稽之谈告诉虞朝,她用冷水洗了把脸,好让自己清醒些。

      理智告诉郭雨应该把这件事告诉虞朝,可虞朝为了陪伴自己毅然决然地放弃寒域的舒适圈,来到邻壤吃苦受累,一想到她昨晚只吃了压缩饼干和干巴无味的肉干充饥,那种揪心的心疼便以指数级发酵。

      郭雨不想让虞朝为这种无根无据的事情劳心费神,何况虞朝本来就怕鬼,说了恐怕只会让她害怕的睡不着觉,退一万步讲,就算撞了鬼又如何呢?

      鬼神自在人心,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她身正不怕影子斜,如果真有鬼找上门来,该退缩道歉的不是她,而是那只扰人的鬼。

      想通了之后,郭雨倍感神清气爽,就连厕所里的味道似乎都不那么难闻了,她照着墙上的镜子,看着第二个隔间勾了下嘴角,不知道这只鬼找上她做好魂飞魄散的准备了没有?

      早晨六点,在口哨声吹响第三遍,也是最后一次叫醒之后,钱伈濛满脸怨气地睁开了眼睛,一脚踹飞被子,拖拖沓沓开始一日洗漱。

      而在这之前,虞朝作为队长需要去登记处登记队伍现存人数和名字,郭雨则早早去了食堂领队伍的早餐,因邪师的身份在异能人餐饮的窗口前排队令她看起来分外显眼。

      食盘里只剩最后两枚鸡蛋,郭雨寻思着自己是邪师,不吃东西喝点劣质仿血完全可以将就一下,正好把这两枚鸡蛋分给虞朝和钱伈濛。

      这么想着,她把两枚鸡蛋收入口袋,又用袋子装了些烧饼和包子,打了两杯豆浆,打算趁热快点回去带给虞朝她们,一转身却差点撞上男人的胸口。

      郭雨忙后退一步,说了声对不起,然后从男人身旁绕道离开,然而那男人却二话不说再次堵住了她的去路。

      男人相当魁梧,郭雨的视线只堪堪与他的胸口平齐,量身订制的衬衫被他一身的腱子肉撑得绷在身上,而令郭雨诧异的是男人作为一名四级界人居然会来边境这种地方。

      面对比他矮上许多的郭雨,男人环绕着粗壮的胳膊,低着眼皮瞧她,眼里充满了鄙夷不屑,鼻孔看人的姿态分外跋扈。

      “你有什么资格拿走这么多食物?”男人阴阳怪气地问。来者不善的架势使得食堂里的人纷纷将看热闹的视线投向这边。

      由于各队队长忙于登记,早餐便交给其他队员代领,男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知道却故意拦住她的去路,那就是来找茬的了。

      但她不知道通常情况下为了减少纠纷,一个队伍里不被允许同时出现邪师和界人,虞朝是通过强硬的后台和钞能力才跟她编排到同一队的。

      此刻郭雨没耐心也没义务向男人解释一遍她来取餐的原因,她抬起眼皮冷冷地扫他一眼,“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跟我有关系,你一个邪师又吃不了东西,有什么资格拿走我们这么多人的食物?”男人冷笑着说。

      碍于高贵的异能人接连几日投诉,上面顶不住压力,特意派人拨下资金重新装修了兵营,当然只装修了异能人的专属食堂和住宿,不说整个兵营的异能人,就是再来两倍,这些食物也吃不完。

      郭雨看一眼手里的纸袋,她只拿了两人份的早餐,眼下食堂还剩不少食物,足够眼前这个大汉吃上三天,而这里有其他邪体替队长取餐,男人却偏偏找上她来。

      莫非是为了这两颗鸡蛋?

      郭雨摸了摸口袋里的两枚鸡蛋,看了眼重新添满鸡蛋的食盘,有些费解地拧了下眉头。思来想去找不到原因,但她没心情在这里浪费时间,也懒得理会没事找事的弱智,说不准虞朝已经在宿舍等她回去了。

      “我队伍里有人需要食物,如果没事的话,麻烦你让一让。”说完郭雨要绕道离开。

      “我让你走了吗?”男人瓮声瓮气地说道。

      他再次拦住郭雨的去路,并用手把她推了回去。粗鲁的行为显然已经上升到了肢体碰撞,郭雨不愿惹事,但也绝非怕事的软柿子,既然有人想挨揍,那她只好勉为其难地给人疏通一下筋骨了。

      郭雨猛地踹向男人的膝盖,趁着男人吃痛,后旋踢向他的脑袋,同时膝盖攻击他下腹的弱点,借由食堂的桌椅减少高度的差距,郭雨敢直接还手令男人措手不及。

      面对不留喘息空隙的拳脚,男人只能被动地防守向后退去,而郭雨并无杀心再加上他皮糙肉厚又是四级界人,抗揍能力一流,一轮攻防下来只破了点皮外伤。

      虽然郭雨没有下死手,但拳脚的力道和速度也不是一般人能抗住的,男人亦是血肉之躯会感到疼痛,看好戏的视线戏谑玩味,男人节节败退,渐渐恼羞成怒。

      他万万没想到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人,不过是一级邪师,脾气不好,功夫却了得。

      男人不甘示弱,忍着痛也要还手,然而他没注意已经退至食堂的泔水桶,一个不留神,一屁股翻了进去,庞大的身躯撑爆了塑料桶,泔水桶里的残羹剩饭给他泡了个酸臭的泔水澡。

      看着男人狼狈不堪地呕出嘴里的残渣,郭雨一阵犯恶心,顿时没了想法继续打下去,她可不想自己干干净净的球鞋沾上酸水。

      郭雨领起早餐的袋子转身离开,又听身后传来男人的怒吼声:“你他妈的,跟我张鹏威玩扮猪吃老虎是吧?你叫什么名字,有种把你名字报上来!”

      郭雨不屑地嗤笑一声,没有转身,只用眼角的余光斜睨了男人一眼,“我看你是猪食吃多了,居然把自己当成老虎了。”

      天气预报显示今天的提格罗亚是晴天,但整片天空灰蒙蒙的,像极了要下雨的样子,即使这样也丝毫不影响它的独家闷热,郭雨没作多想,只当要变天了,加快了回宿舍的步伐。

      女生住宿楼是一栋五层的寝室楼,虽然不至于像老小区那般破烂,但相比于隔壁富丽堂皇的异能人宿舍楼,分配给邪体居住的它,的确可以算得上“破旧”。

      虞朝没有去异能人居住区享受优越的条件,而是和她一起住进了这栋条件简陋的寝室楼里,钱伈濛亦是不愿和那些人住在一起,说是三观不合。

      想到钱伈濛扒拉着林霜一口一个林姐姐,林霜却无动于衷,最终钱伈濛恳求虞朝哀嚎换宿舍这才成功住了进来,郭雨忍不住笑了笑,然后她很快笑不出来了。

      郭雨记得很清楚自己的宿舍在第四层,而在三楼的楼梯口处,左侧墙壁上黏着一个素质堪忧的不知名人士留下的口香糖,她还记得当时为了这事,钱伈濛跟虞朝吐槽了半个多小时。

      此刻这只泛着青绿色的口香糖是她见过的第三次,也就是说她在不知不觉中从这个楼梯口经过了三次。

      所以,第四层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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