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一只白影

184、天空之上的流星雨

　　“抱歉主教大人，属下没能完成您交代的事情，属下甘愿受罚。”说话之人正是从虚拟空间刚刚出来的明尧尧。

　　她单膝跪在地上，低着头神情恭敬带着浓烈的惭愧，无脸面对躺在沙发上闭目休息的司徒，本该阻止郭雨拿到第一的她竟然输给了两个不如她的人，虽然是不慎中计，但着实有愧于司徒对她的栽培信任。

　　“说说你对郭雨的看法。”

　　闻声明尧尧微微一怔，头垂得更低，“属下不敢妄言评价副主教。”

　　“别让我重复第二次。”

　　感受到司徒不悦，明尧尧心一惊。

　　她只好硬着头皮回答：“副主教巧妙地示弱从而转移矛盾，借刀杀人，手段高明。不过营造出形象太过懦弱，很多人对她担任副主教心有不满，并且界协已经介入，恐怕郭小姐坐不久副主教的位置了。”

　　打死明尧尧也不敢实话实说的是，郭雨转移矛盾是通过拿司徒当枪使的方式达成的，已经有不少人对司徒全凭喜好，提拔情人的行为暗戳戳表示不满。

　　感受到环绕在司徒周身的低压，明尧尧额头冷汗直冒，正当她心慌不已的时候，耳中传来司徒不明意味的轻声哼笑。

　　“她远比我想象的更加出色，懂得了收敛棱角，也学会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明尧尧不知话里含义，只是低着头默默听着不说话。

　　“去把小汐接来洛斯市上学。”听此明尧尧刚准备应声，又听司徒补充道：“把黎雅澜派去邻壤驻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回来，顺便去查查她的背景。”

　　明尧尧吃了一惊，邻壤不再是百年前安逸的模样，如今那里遍地都是变异丧尸，来自邻国的尸潮徘徊在邻壤附近，且荒漠里的生存环境极其严酷恶劣，驻守的人几乎九死一生。

　　即便知道司徒有意让黎雅澜有去无回，明尧尧也不敢多言，由于没能完成司徒交代的事情，她自身难保，只好点头应允了下来，然后在司徒的授意下，黯然地离开了房间。

　　郭雨攥着那张牛皮材质的邀请函，定定地注视着封面地址上标注的“寒域”两个烫金字体，手心不断出汗，她小心翼翼地将其贴身收入衣服内侧的口袋，生怕被风刮了去又或是出什么意外。

　　“郭雨，我最终也没能帮上什么忙，关于我妹妹的事，我…”旁侧传来黎雅澜犹犹豫豫的声音。

　　郭雨侧目看去，见黎雅澜双手插兜，神情不自在，注视着自己的目光，不安中带着一丝渺茫的希望，郭雨心有所会，宽慰道：“黎小姐放心，你帮我联手击退一名六级邪师，而且最后也主动退出了，我会向主教说起这件事的。”

　　见黎雅澜喜上眉梢，郭雨眸光微沉，随之佯装为难，吞吞吐吐无奈道：“不过你也看出来了我这个副主教应该是做不久了，我的话在主教眼里恐怕会大打折扣。”

　　言外之意，她只能尽量帮忙，司徒放不放人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听此黎雅澜眉间喜色不减，反而更为诚心诚意地向郭雨鞠了一躬，发自内心地冲郭雨笑了笑，“没关系的，其实我得知小汐还平安地活着就已经很开心了，我只是想再看一看她，她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看着黎雅澜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笑容单纯而爽朗，对至始至终只是利用她的自己毫无提防地保持信任，郭雨心中升起了一股罪恶的负罪感。

　　“郭雨！”闻声郭雨尚未来得及回头，就见虞朝兴冲冲地从身后抱住她，在她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恭喜我家郭博士平安归来～还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呃…那郭雨，我先走了哈，下次见。”黎雅澜尴尬地挪了挪视线，抬脚就要走，却被郭雨叫住，“黎小姐方便加个微信吗？你妹妹那边有了消息我联系你。”

　　“当然。”黎雅澜惊喜不已，迅速和郭雨交换了联系方式，又说：“你不介意的话直接叫我阿澜就好，我比你大不了多少。”

　　郭雨微微一笑，应道：“好，那阿澜我们下次再聊。”

　　随着黎雅澜的背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视线里，虞朝仍然保持着从背后抱住郭雨的姿势，带着些许幼稚的醋意，轻咬着她的耳朵：“我们家郭博士走到哪身边都不缺帅哥美女啊？”

　　郭雨忍不住笑了起来，捉住虞朝不安分的手，偏着头在她唇边亲了亲，“净瞎吃醋，你明知道我和她不是那种关系。”

　　“我只喜欢你，朝朝老婆～”郭雨用虞朝送自己光剑的署名，在她耳边轻声细语地哄道。虞朝被哄的心情更加愉悦，将郭雨搂的更紧，脸颊贴在她的肩上，问道：“那你不好奇我那个天大的好消息吗？”

　　我马上就能离开邪协了。郭雨原本是想这么说的。

　　但见虞朝依恋地注视自己，深蓝色的眼睛里透着说不出的情意连绵，眼底藏着几分期待，郭雨立马改了口吻，故作不知，状若期待地问道：“嗯？什么好消息呀？”

　　“就是…”虞朝闭上眼睛，脸埋在郭雨的颈窝，呼吸着独属于她的淡雅清新的薄荷香，回想起这几个月来的种种。

　　为了迫使界协强行介入邪协，答应接手宁氏集团、进修DBA以及与齐家联姻等条件，期间遭受嘲讽白眼，得罪的大人物让她在圈子里一度难以抬头，如今终于让郭雨获得了自由。虞朝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接着说道：“我们可以回家了，郭雨，我会亲自接你回家。你卖的别墅我买回来了，用的是我自己学着做生意赚的钱。时阿姨送你的车我让人送回了车库保养。你退回底格里斯的仿血和彩汁我也重新寄回来了。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郭雨，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重新开始？”讥讽的笑声传入耳中异常刺耳，那质疑的语调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问过我同意了吗？”

　　温情蜜意被不请自来的司徒打断。

　　虞朝睁开眼睛，冷眼瞧她，“我们的事情用的着你这个不要脸的第三者同意？”说话间她将郭雨拉至身后护着，紧紧牵着她的手，轻声示意她别怕。

　　见此司徒面上笑意更甚，她缓缓吸上一口烟，用戏谑的目光看向身后面无表情的郭雨，“你的心和你的人只能各有归属，心走人留下，人走心留下。给你一个忠告，不要试图逃跑。因为雨即使再大，也无法摆脱天空的掌控，注定只能臣服于天空。”

　　司徒的话翻译的直白一点，若是想完成换心手术必须永远留在她身边，若是想跟虞朝离开，心就得留下。前者是在警告自己不要试图一去不复返，后者是在警告虞朝只能带走一具尸体。

　　郭雨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唇边勾起一抹苦笑。从司徒说出那句“爱与恨一样刻骨铭心”开始，她就知道司徒疯了，疯的彻头彻尾，除非她或者司徒死去，司徒是不会放过她的。

　　看着郭雨目露恨意，神情痛苦不堪，司徒心情愈加舒畅愉快。

　　她将视线转向虞朝，微笑着继续说：“好了，我不管你是虞朝还是宁森淼，我只允许你借走她一个星期。从现在开始，七天后，即三月二十九号，下周三晚上十一点二十七分四十九秒前，我要看到她。超过一秒，寒域就会死一个普通人，超过一分钟寒域就会死一个界人，直到无人可死。”

　　不论话中的威胁司徒是否有能力做到，但病态而强烈的掌控欲足以让任何人为之色变。

　　心中的恨意忽然被一种悲悯的情绪替代，虞朝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穿用极尽奢侈，气质高贵优雅的女人，明明是坐拥一切的女王，内里却是如此可怜，“司徒空，你用这种手段留住一个不爱你的人，你究竟能得到什么？”

　　司徒轻笑一声，目光瞥向郭雨渐渐下移，病态的眼神充满令人窒息恐惧的爱意：“你没告诉过你的界人小姐我最喜欢吃的就是那种，强扭的、不甜的、连汁水都是苦到难以下咽的瓜吗？”

　　一声重重的巴掌声清脆地回响在房间里。

　　虞朝承认理智在司徒视奸郭雨的眼神下寸寸崩毁，有那么一瞬间愤怒直冲颅顶，想来换作任何一个人，面对用视奸的眼神凝视自己爱人的私密处都无法保持冷静，更别说考虑冲动行事的后果，于是她狠狠抽了司徒一巴掌。

　　司徒悠然地转正被打偏的脸，除了几缕银发被巴掌抽得有些乱，那白皙的脸颊不见一点红肿。她饶有兴致地看着气到胸口不断起伏的虞朝，得体的浅笑依然不失优雅，“想知道我为什么不躲开不还手吗？”

　　“因为…”说话间，司徒目光悠悠地扫向郭雨。

　　郭雨原本苍白的脸色瞬间面死如灰，她一把将虞朝拉至身后，咚的一声双膝跪在地上，恐惧得身体连同声音一同发颤。

　　如果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是司徒成大事的准则，那么[人若犯我，必将百倍奉]则完美诠释了司徒的行事信仰。

　　郭雨清楚地知道那些得罪司徒的人结果是怎样的。司徒表面不在意，可后来那些人的家眷男性惨死，妻女陪睡。这也造成了人人对司徒闻风丧胆，谈之色变。

　　如果真的有人孤身一人没有在意的东西，司徒就会给那个人制造弱点。用司徒的话来说“只要是人就会有问题，有问题他就有弱点，没有问题就给他制造问题”。

　　“主教、不！司徒小姐，司徒空，我一定会守时回来的，我不会逃的，我向你保证我会回到你身边、”

　　“别说了，郭雨！”看着郭雨一面害怕到双手发抖，一面低声下气恳求司徒的模样，虞朝又气又心疼。

　　“郭雨你起来！”虞朝想拉郭雨起身，却被郭雨挣脱开，她十分不理解郭雨为什么会怕司徒怕到这种地步，“如果是因为我，我不怕她！郭雨你给我站起来！我不需要你为我卑躬屈膝！”

　　“你不明白她…”郭雨苦涩地摇了摇头，抬眸对视上那双笑意不减反增的灰眸。司徒做出“亲我”的口型。郭雨绝望地闭上眼睛，无声地强迫泪水倒流于心。

　　“虞朝…你、你出去等我一下好吗？”

　　“她不准走。”

　　看着郭雨眼角滑落的泪珠，虞朝这时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唯一可能性就是司徒连自己的亲人都不放过。宁谋元七级界人尚可自保，可宁森渁才十七岁，她和她的父母一无所知，就算有保镖，也难以抵挡藏在暗处的威胁。

　　想通了一切，虞朝不屑地嗤笑一声，“你用不着为难她，我闯的祸我自己解决。”说着她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毫不犹豫地刺进自己的心脏，望向司徒的眼神凌厉如刀。
　　“你巴不得我死，又不敢让我真的死了，因为你知道没了我，郭雨再也不会听你摆布，既然如此我偏不让你如愿。司徒空，你听好了，今晚如果我死了，郭雨不会活在仇恨中，她会去一个没有你的地方，做她喜欢的事，安然地度过余生。”

　　随着心脏迸出的鲜血溅红了跪在地上的郭雨整张脸，一瞬间郭雨呆滞着迷茫着，紧接着大脑应激作出反应，看着虞朝摔倒在眼前，蓝色的眼眸黯淡无光，失血的唇苍白而毫无生气。

　　郭雨慌张地捂住虞朝的心口，奈何动脉破裂，且虞朝心脏功能本就先天不足，即便在界人强大的自愈能力下，鲜血仍在不断涌出，将她的双手染得湿透通红。

　　“不要！虞朝…我马上打120，我马上送你去医院，不要丢下我，求求你别丢下我…”然而双手占满血水，那鲜艳的红色和空气里浓郁的血腥味不断刺激着郭雨的眼球和神经，郭雨完全握不住手机。

　　看着郭雨睫毛剧烈颤动，嘴唇哆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虞朝轻轻握住郭雨发颤发软的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眼中充满了不舍和心疼，但不后悔所做的决定。如果郭雨因为她一生被困在囚笼里，那么她宁可用血融化这囚笼的枷锁。

　　“郭雨，你的雨不是天空下的雨，你的雨是来自宇宙的流星雨，自由而壮观，绚丽又美好。是你自星空而来，穿过天际，带给世间繁华盛景。你是未来的理术术相，是研制逆转试剂的领航人，是我唯一虽无法结婚的妻子…郭雨你记住了吗…”

　　随着胸口的血不断往外溢出来，虞朝的红色长裙被整片染成深红色，如同盛放的妖冶之花，却诉说着生命尽头的凋零。

　　“记住了，我全记住了！虞朝你别说了，伤口在流血，我求求你别说了…”郭雨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眼见虞朝声音渐弱，郭雨瞬间六神无主，方寸大乱，大脑一片空白。她一手紧握虞朝冰冷的手，一手颤抖着拨通宁谋元的电话，“喂，宁…宁先生，你快救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