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一只白影

144、她的舞

　　竹林间翠叶婆娑，曲径通幽，清风裹挟着竹叶的清香拂面而过。

　　虞朝背着双手，步伐轻盈地倒步走在前面，一头乌发倾泻而下，一袭碧裙临风而飘，弯弯的笑眼犹似明月，眼里盛不下雅致的风景，唯有一人的身影，“我敢说一会儿你会大吃一惊！”

　　郭雨却突然停下脚步，回眸看了眼摆渡来的回路，虽然内心很期待虞朝口中的惊喜，但宁谋元留给她们见面的时间并不充裕。

　　郭雨欲言又止地看向虞朝，薄唇翕动却说不出拒绝的推词。

　　重重的心事写在了脸上，宁谋元的气息就在附近，虞朝眼神黯淡了下去，虽然不想让郭雨为难，但还是抱着私心希望她多留一会儿。

　　“我们马上就要到了。”低落的神情明显不自信，语气也失去了先前的轻快活泼。

　　看着虞朝满目溢出的失落与难过，郭雨心头一软，伸出手取下落在她头发上的竹叶，大大咧咧地牵起她的手，冲她调皮地眨了下眼睛，“走，我到要看看宁大小姐藏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活泼的表现与平时的沉稳大相径庭，虞朝却再清楚不过郭雨是为了逗她开心，心里一面怕宁谋元为难她，一面又希望她就这么牵着她一直走下去。

　　矛盾的心理还未分出胜负，郭雨已经不由分说地拉着她走了许久，不着调地哼唱着以前她教她的小曲。

　　侧目凝视着眼前眉眼含笑的少女，耳边是无限放大悸动的心跳声，这一刻，虞朝不管不顾地与她十指相扣，想和她并肩走下去，无惧一切得失，一切后果由她来负责。

　　印象中的房间千篇一律，特别一点的就是除了必要的家具，多一点高端逼格的装饰品和高科技，然而眼前的房间显然不属于任何一种，让人无法与虞朝口中所谓的卧室联系。

　　放眼望去是碧色的湖水，两侧连山，鱼虾成群，水藻摇曳，活生生一个简版的生态系统，屋顶是蓝天白云，挂着一轮以假乱真的太阳。

　　虞朝赤足踏着水面搅起一道道波纹，伴着悠扬的乐声，翩跹着曼妙的舞姿，绿裙飘然而动，飞扬的发丝仿佛墨色的锦缎，好似少女误入画中景，又似美景添笔画中人。

　　一舞毕，虞朝提裙优雅地转了一圈，顺势环住郭雨的后颈，歪着脑袋注视着她，脸上带着嫣然的笑意，“怎么样？惊不惊喜？好不好看？喜不喜欢？”

　　郭雨呆呆萌萌地眨了眨眼睛，还没从“她竟然会跳舞，还跳得那么好”中回过神，情不自禁地喃喃细语，“原来你会跳舞，跳得真好看。”

　　见她又开始犯傻了，虞朝掩唇偷笑，眼睛里忽闪着狡黠的灵动，俯下身指尖拂过水面，抹在她的额头上，“清醒了点没？”

　　“这水是真的？”郭雨惊讶不已，本以为是虚拟空间的投影，但额头上冰冷湿润的触感让她惊觉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不禁喟叹设计师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和创造力。

　　“嗯哼，我以前生活在地下世界，那里的一切都是人造的，包括太阳，月亮。”虞朝挑眉应道。

　　能够获得地下世界居住证的都是人类的精英或者贵族，但在TPX病毒全面爆发后，地下世界长达数年封锁了与外界的通道，唯一交涉的渠道就是虚拟投影。

　　郭雨叹为观止地环视一周，突然狐疑地看向虞朝，“可你不是说这是你卧室吗？你睡在哪？”

　　随着遥控按钮的按下，房间内突然发生一番翻天覆地的变化，四周和穹顶显出正常的颜色，各种家具从四周归放置原位，很快眼前呈现出一间普遍意义上的卧室，不过脚下依旧是透明流体地板，能清晰地观赏水中景色。

　　虞朝从心所欲地向郭雨展开手臂，笑得甜美灿然，露着两颗可爱的小虎牙，“欢迎郭小姐来到我的卧室～”

　　然而郭雨却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不安的眼神在虞朝和水面之间飘忽不定。

　　思绪流转间，虞朝立刻明白了问题所在，她指向玻璃门内的塘口，信誓旦旦地笃定道：“除了那边可以下水，其他地方很安全，不会掉下去的啦。”然后向郭雨伸出手，“跟我来。”

　　郭雨犹豫片刻，下定决心般点点头，搭上虞朝的手，寸步不离地跟紧她，在虞朝的悉心鼓励下，她渐渐不再畏惧脚下一望所及的深水，反而喜欢那种踩在流体地板行走水面的感觉。

　　见郭雨像个小孩子好奇地注视着脚下游来游去的乌龟，虞朝开心之余，撑不住头晕靠着床头休息。

　　此前大量失血连带心脏病发作，虽然侥幸逃过鬼门关，但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刚刚跳舞又消耗了太多体力，平静下来身体大感吃不消。

　　发现已经和宁谋元约定的时间迟了半小时，郭雨只好向虞朝告别，转身时却看到她脸色苍白得骇人，唇色几乎失血。

　　郭雨脑袋轰的一下炸开了，心慌意乱地去扶虞朝，手心冰冷的温度吓得她脸色大变，“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去叫医生，不，不对，我背你去见医生，家庭医生在哪？”

　　六神无主之时却被虞朝轻轻拉住，蓝眸里蕴漾着如水的温柔，浅笑安然却愈显憔悴，“不用，我没事啦，只是跳完舞有点累，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愧疚的情绪久积于心，此刻连同害怕失去虞朝的恐惧一同倾泻而出，打转的泪水瞬间涌出眼眶，郭雨再也忍不住抱住虞朝放声大哭，一遍一遍重复着悔疚自责的对不起。

　　虞朝顺着她后背轻轻安抚，语气温柔地哄着她，“我接受你的道歉，乖，不哭了，等下被人看见又要脸红了。”

　　事实上她从来没有怪过郭雨，但料想某人油盐不进的性格，如果说出“不怪你”这种话非但不能起到宽慰的作用，反而会加深她的内疚。

　　果不其然，听闻虞朝愿意原谅她，郭雨哭声渐渐小了下去，殊不知虞朝此刻对她无比担心，除了对她突然失控的事犯愁，更忧心她此刻的状态。

　　现在她还好好活着，郭雨就已经伤心成这样了，如果哪一天真的无力回天了，到时的郭雨要怎么办？

　　宁森渁站在门外，迟迟没有敲门，虽然一直觉得郭雨配不上堂姐，但那样的哭声让她有种窒息的无力感，原来这个一直以来冷得像冰块一样的人也会哭得如此悲伤。

　　“森渁，作业写完了吗？”背后宁谋元的声音吓得宁森渁一愣，收回敲门的动作，来不及通知她们爷爷来了。

　　“没有，我马上去写。”宁森渁自身难保，一溜烟跑得飞快。

　　宁谋元刚准备敲门，门却从里面打开了，视线内却只有虞朝一个人，卫生间里的水流声让他心里有了数。

　　虞朝没有让宁谋元进入房间，而是走出卧室反手关上门，拉着他的手，恳切地注视着他，语气恳求道：“爷爷，是我非要让她过来的，您不要为难她好吗？”

　　宁谋元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她跟我约定的时间迟到了四十分钟，我是担心她在这里绕晕了。”

　　虞朝顿时松了口气，随即喜笑颜开，撒娇地抱着宁谋元的胳膊摇了摇，“原来如此～我就知道爷爷最会关心人了～”

　　宁谋元被哄得心情大好，慈祥地摸了摸虞朝的脑袋，“你这小家伙嘴巴一直甜得很，行了，一会儿让她去渡口找我。”

　　“好的，爷爷～”

　　“对了，外面的紫竹怎么突然倒了一大片？森淼你知道什么情况吗？”临走前，宁谋元的声音冷不丁地传入耳中。

　　虞朝脸上的笑容瞬间定格，心虚的感觉涌上心头，表面还要装作淡定，脑袋飞速运转找个合适的借口蒙混过关。

　　“是我做的。”伴随着房门的开启，无视对她着急地挤眉弄眼的虞朝，郭雨平静地说：“来的路上是我不小心弄断的，抱歉宁先生，我愿意给您满意的赔偿。”

　　宁谋元目光淡淡扫过一旁做贼心虚的虞朝，又意味深长地看向郭雨，“不是宁某小气，只是这竹子药用价值极高，还是我朋友送我的礼物，不知郭小姐打算怎么补偿？”

　　“我不仅赔您坏掉的竹子，还赔您等同的现金，宁先生觉得怎么样？”郭雨即答。

　　宁谋元惊讶地打量她一番，“郭小姐出手真是阔绰，那宁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郭小姐回去的路上可要爱护我的紫竹啊。”说着目光有意无意地瞥一眼虞朝，虞朝悄悄往郭雨身后缩了缩。

　　待宁谋元一走，虞朝立刻把郭雨拽进卧室，眼神却心虚不敢跟她对视，“那竹子很贵的，六位数肯定跑不了。”

　　郭雨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只是钱而已，无所谓，我能赚。”见虞朝低着头不说话，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好啦，要是不好意思，断了多少根竹子，就罚你亲我多少下，怎么样？”

　　虞朝眼睛忽的一亮，“真的？”

　　郭雨认真地点点头，“真的。”

　　话音刚落，郭雨就被虞朝抱着脸亲了起来。

　　郭雨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软软的吻不停地落在脸颊上，很快两只耳朵红了通透，接着是脸和脖子。

　　第八个亲亲的时候，郭雨受不了耳朵烫得冒烟，她抵住虞朝又要靠近的唇，支支吾吾地嗫嚅道：“够了吧？”

　　虞朝心里偷偷乐开了花，眼睛里快速闪过一抹狡黠，佯装狐疑地问：“你数了？”

　　郭雨脸色一僵，摇了摇头，不是她不想数，而是被虞朝突然连番亲亲的时候，脑子里只剩空白了，然而看着虞朝满脸坏笑，心里顿生一股不好的预感。

　　“我也没有，那怎么办？”

　　“……”

　　“不如用这个来还吧。”说着虞朝捧住郭雨的脸吻上她的唇。

　　没有多余的大脑思考话中意思，突如其来的吻搅乱一池春水，郭雨用力地抱紧虞朝，痴迷地吻琢软糯的唇瓣，舌尖的触碰加深了这个吻，积攒多日的情愫逐渐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在一发不可收拾之前，郭雨强忍着不舍和思念，结束了拉丝缠绵的吻，指尖爱怜地抚摸着女孩的脸颊，额头贴着额头，呼吸交缠，双眸漾着痴痴的柔情，“答应我好好接受治疗，我想快点见到你，我想天天和你见面。”

　　虞朝意犹未尽地闭着双目，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似是点头般额头磨蹭着她的额头，“可以，本小姐满足你的愿望。”

　　“我不是谁的情人，也不是谁的女朋友，我喜欢的人从来只有一个，她的名字叫宁森淼，她喜欢的名字叫虞朝。”郭雨又说。

　　虞朝不由地轻轻一笑，睁开眼睛好奇地注视着她，“怎么突然说这些？你不是不在乎吗？”

　　郭雨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想亲口告诉你。”接着帮她整理好散乱的内衣，“我回去了，不用送我，早点好起来，我等你。”

　　提前的拒绝堵回了虞朝送别的话，一番哄诱后，郭雨告别虞朝，回到宁谋元的船上，淡漠的眼神覆上一层如湖心雾气般雾蒙蒙的灰，视线停留在不聚集的远方，仿佛对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下船临别前，郭雨叫住宁谋元，“宁先生，别忘了您答应过我的事情。”

　　宁谋元有些诧异，“当然不会，不过不知郭小姐特指的是哪件事？”

　　“时候到了，您就知道具体是哪件事了。”说完郭雨以瞬步的极速消失在宁谋元的视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