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一只白影

117、蛊惑

　　从茶室出来，虞朝跟随等候的管家来到宁谋元为她安排的住处，透过厢房的竹窗，虞朝却无心欣赏落雪银白色的美景。

　　或许是被抽离了记忆的原因，无论看多少遍自己的过往，事实上都是以第三者的角度去回顾人生，因此得知她是宁谋元孙女这件事，虞朝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相比起来，她更喜欢现在的名字，这代表着她的自由和新生，蕴含着她的人生中最开心的经历，至于宁森淼，这个属于宁氏集团千金小姐的名字，背负了太多她所不喜欢的束缚。

　　“宁小姐，宁先生希望您尽早休息。”门外传来管家的声音。

　　虞朝淡淡地应，“知道了，马上。”

　　想到过去宁谋元也是这般近乎苛刻地严格要求她和堂妹宁森渁，虞朝无奈地叹了口气，轻声地自言自语，“爷爷还是这样啊。”

　　她躺上床辗转反侧地睡不着，于是打开手机相册，细细浏览里面她和郭雨的照片，唇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然而脑海很快被心脏源的事情重新占据，心底那点莫名其妙隐约的担忧越来越重，也对郭雨的思念越来越深。

　　虞朝“砰”的将手机反压在枕头上，抓狂地扯了扯头发，心脏还没找到，她居然想着现在告诉郭雨真相，就算找到了，手术能否成功，术后会不会排异等等都是说不准的事情。

　　“唉。”虞朝合上眼睛，心事重重地叹息一声，紧锁的眉头一筹莫展。

　　与此同时，对于司徒这样赤裸直白的语言，郭雨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随即惊得后退几步，“你说什么？”

　　司徒勾唇一笑，不急不缓地走向她，幽幽地注视着她，“我说，我想要你的心。”

　　郭雨被逼得无路可退，她心急地反手去开门，但厚重的科技锁根本不为她所动，“司徒，你别开玩笑了，你知道我已经…”

　　逃不出房间令她被迫转身面向司徒，那暧昧的眼神和醉酒微醺的神态使得她声音不自觉带上了一丝颤音，“我已经不会再爱上别人了。”

　　“那我退而求其次吧。”司徒眉毛轻轻往上一扬，双手轻轻搭在郭雨的肩上，靠近她的耳朵轻声耳语，“只要你今晚留下来陪我，我就把录像送给你。”

　　郭雨身体一僵，湿润的红唇蹭过她的脸颊，滑腻的感觉让她头皮发麻，恶心得想吐，无论如何她都无法接受除了虞朝以外的人。

　　她用了十足的力气推开司徒，惨白着一张脸，不停地摇着头，“不可以，我做不到，你换个条件吧。”

　　郭雨这副冰清玉洁的样子令司徒心里生出一股强烈的征服欲，一度想要对郭雨用强，干脆霸王硬上弓先将生米煮成熟饭，不过她硬生生克制住了这股冲动，要是郭雨事后想不开，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司徒恶意刺激她：“虞朝跟别人上过床，你就不想报复她吗？”

　　郭雨脸色又是一白，表情多了点不愿面对的难堪，她痛苦地闭起眼睛，额头上渗出点点汗珠，缓缓摇了摇头，“我不怪她，我只恨我在她需要的时候不能陪在她身边。”

　　司徒瞥了眼郭雨紧握的拳头，眸中闪动着轻蔑的笑，“如果你真是这么想的，我只能为你卑微的爱情感到悲哀，你可别忘了，你是我教出来的学生，你有没有撒谎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

　　郭雨咬了咬牙，颤动的眸光隐约有怒气，“我说了我不怪她。”

　　司徒冷笑着拽住她的衣领，狠狠地将她抵在墙上，“你真的放得下吗？你真的一点都不恨她吗？你那么爱她，而她却趁着你不在的时候背着你跟别的女人喝酒，醉宿，上床，你真的不怪她吗？你就不怕她不再爱你，抛弃你，和其他人跑了吗？”

　　在司徒不断逼问下，郭雨脸色越来越难堪，她死死地咬紧牙关，表情痛苦地不断摇头，恳求她不要再说下去了。
　　为什么一定要逼着她想起这些事？
　　为什么一定要说出她藏在心里见不得人的想法？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放过她？

　　发觉她的话起了作用，司徒冷笑一声，蛮横地把郭雨推揉到一旁的沙发上。

　　“你要做什么？放开我！”郭雨悚然一惊，急忙推开司徒，然而即便能够越级挑战邪师，面对司徒这样bug一样存在的人，她依旧毫无招架之力地兵倒如山。

　　司徒欺身跪在她的身上，牢牢地扣住她的手腕，火热的呼吸粗重地洒在她的脸颊，锁骨，炙热的眼神却烫得她如坠冰窖。

　　司徒似笑非笑地看着郭雨，细长的手指缓缓地解开大衣的纽扣，单薄的衬衫半掩着令人赏心悦目的起伏，语气戏谑道：“你可是自愿送上门来的哦，难道你不想要回她的录像了吗？”

　　湿滑的舌头轻轻舔了下她的唇角，郭雨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立刻别过脸，殊不知这样无妄的挣扎在渴求者的眼里又是一番别样的情趣，“我没有答应你的条件，你以前说过不会强迫我的！司徒你别这样！”

　　司徒轻轻一笑，压着醉意，继续柔声灌输暗示的思想，“她能和齐思然上床，明天就能和王思然，李思然上床，她既然做出这样的事，我想是什么心思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吧？”

　　所有的挣扎和抵抗就此停住，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无声的滑落，最后一句话精准无误地戳中郭雨的痛处，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潜意识逃避的根本问题，她早就想到了，只是她绝不愿意承认罢了。

　　虞朝身为一名界人，若不是心甘情愿，怎么可能会被一个普通人轻易近身，搂抱在一起？甚至…

　　即便郭雨再怎么逃避事实，反常的行为却一度出卖了她内心的惶错不安，因而一而再再而三的出错，不自觉地搞错了盐和糖，对着虞朝送她的定情信物痴痴地发呆，摸着手指上的戒指回忆着彼此在一起并不算长但足够甜蜜的日子，机械地重复着各种事情，不觉身边的动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郭雨睁着泪眼婆娑的眼睛，目光空空地注视着瓷砖，悲伤的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她沙哑着声音，喃喃自语地自欺欺人：“她说过只爱我的，她亲口说的。”

　　司徒心头一软，目光柔柔地俯视着她，松开了扣住她的手，轻轻揩去少女眼角的泪痕，“你还真是纯情得可爱呢，有很多人只是抱着玩一玩的心态谈情说爱，之后她们会理性地回归生活，选择适合的佳偶共度余生，
　　你和她在荷尔蒙作祟的年纪懵懂无知地走到一起，相恋的时间看似三年，实则不足三个月，在此期间她经历了什么你都不知道，她也没有跟你讲过不是吗？
　　郭雨，人是会变的，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是个痴情人，而且她一个界人远比我们邪体可选择的道路多得多，与其担心她没了你会怎样，不如多花点时间好好思考自己未来的道路。”

　　眼见郭雨眸光颤动，司徒适时地停下刺激，接着话锋一转，语气愈加温柔细腻，不露声色地蛊惑劝慰，“我知道你很难受，但你还年轻，放下一段感情只是时间的问题，你会发现没了对方，你们一样可以活得精彩，你会发现有人比她更爱你，更专情于你，试着接受我好吗？”

　　打转的泪水瞬间涌出眼眶，打湿了少女鬓角的秀发，司徒生涩地滚了下喉头，虽然此刻她很想占有身下脆弱得惹人生怜的女孩，但为了得到郭雨的心，她压抑住蠢蠢欲动的心思，决定暂且放过她。

　　来日方长，再刻骨铭心的爱情在时间面前都会变得不堪一击，何况眼前的女孩还是那么稚嫩年轻，即使再喜欢也经不住漫长岁月的侵蚀，她要慢慢感化这个执着的少女，让她心甘情愿地接受自己，她有的是时间，有的是自信，有的是手段，拥有她的人，占据她的心。

　　司徒从郭雨的身上站起来，压下心中强烈的欲念深吸一口气，随即打开房间的暗门，取出监控录像的U盘放在郭雨眼前，她试着握住郭雨葱指如玉的手，郭雨却下意识地缩了回去。

　　司徒也不恼，只是无奈地笑，“我会等你，也会让你看到我的心意，前提是你愿意给我机会，至少不要那么排斥我。”

　　郭雨无声地看着茶几上的录像带，空洞无神的眼睛里透着绵延的哀伤和绝望，司徒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希望用录像换取一次追求她的机会，沉默半晌，她拿起U盘，一言不发地走向房间出口，这一次她不费吹灰之力地打开了门锁。

　　“我知道了。”出门前，郭雨背对着司徒说。

　　晶莹剔透的雪花漫天飞舞，大雪覆盖住花草树木，空洞的白点缀着世间万物，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美景使得独自漫步在雪地里的郭雨徒生一股凄凉悲切之感。

　　口袋里的手机发出嗡嗡的震动声，郭雨本想当作诈骗电话不予理睬，然而一直的震动还是让她不得不拿出手机，备注上熟悉的昵称再度刺伤了她红肿的眼睛。

　　犹豫出神期间，一分钟的时间已经不知不觉的流逝，自动挂断后显示着一行红色的未接来电，备注着的名字浮在合照上少女的上方，时间由两点三十八跳到两点四十，郭雨回过神按下熄屏键，然而屏幕上少女的笑颜却并没能随之一同从脑海里消失。

　　不知不觉郭雨又在雪地里呆站了两分钟，大雪纷纷地覆住她单薄清瘦的身体，染白了鬓角的乌发，像是一夜白了少年发。

　　回到家，郭雨冲了个澡，疲惫不堪地躺进被褥里，棉被上有着熟悉的气息，甜而不腻的紫罗兰曾是她无比心动的花香，而今每每呼吸一次，心脏便多一分抽去魂魄般的痛，难受得她蜷缩在被窝里，渴望拥紧些什么，又似是逃避些什么。

　　就着一整日的疲倦和无以言说的压抑，郭雨睡着了，做了很多很多梦，有的逻辑清晰，有的空诞怪异，有的温情甜蜜，有的悲情凄美，但都有个共同的特点，梦里的主角都不是她。

　　然后她魂不附体地惊醒了，目光空洞地看着天花板乱七八糟的纹路，黎明的光照不亮紫色的双眸，泪水打湿的枕头带着凉凉的触感，仅是如此，脑海里那个体温冰凉的少女愈加清晰。

　　郭雨一动不动地呆在被褥里，长久养成的自律在这一刻全都化为了泡影，她睁着眼睛，什么都不想做，什么也不想去想，不敢闭目养神，因为一旦合上眼睛，那些五彩斑斓的回忆就会混着无尽的悲伤，逆流着涌进她鲜血淋漓的心里。

　　郭雨这才知道，对待感情这方面，她和千千万万个普通的女孩子没什么两样，无法安然自若，无法冷静思卓，她是那么的普通，甚至比很多女生更加敏感，这样的感性让她无法将自己和那个理性清醒的少女联系在一起。

　　郭雨终究是在窗外鸟儿叽叽喳喳的声音中起了床，打开手机，映入眼帘的是一系列未读消息，唯一置顶的那一行让她想起昨日锁屏上陌生的年宝壁纸，以及除了她以外数名被置顶的联系人。

　　原来，她从来不是她的唯一。

　　郭雨无力地勾了下唇角，干涩的眼睛已经流不出任何泪水，或许是在昨天的梦中过度透支了今日份的眼泪了，既然如此，她现在应该保持些清醒了。

　　洗漱过后，镜中的少女穿着浅咖色的风衣，围着一条蓝白条格的围巾，高扎的马尾干净利落，浑身上下散发着看不见的冷，古井无波的紫瞳中看不出分毫情绪波动，像是带着一张看不见的面具。

　　脆弱是夜深人静的奢侈品，坚强才是她独身一人的必需品，她无需任何人的怜悯与施舍般的同情，无论过去还是未来，她本就逆光生长，何须一时的向阳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