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一只白影

110、别墅的“客人”

　　目送时芝雨乘车离开，虞朝立刻将视线转向郭雨，眼里透着浓浓的担忧，病态的苍白使少女的眼神不再那么凌厉，整个人也因此看起来越发疏离淡漠。

　　郭雨目光淡淡地看着虞朝，很快移开视线，引着她向客厅走去，“外面冷，先进来吧。”原以为眼泪已经流干，然而当她看到虞朝隐约的黑眼圈时，麻木的心脏再次悸动，可每每跳动却如同磨着刀刃疼得渗血。

　　虞朝苦涩地勾了勾唇角，僵在半空中的手与郭雨的手指轻轻擦过，缓缓握成一个软弱的空心拳无力地垂落身侧，深蓝色的眼睛有如失去了光彩的蓝宝石彻底黯淡了下去。

　　想不到她第一次来到这个家竟是以客人的身份。

　　即便如此，虞朝依旧对这个原先为她预订女主人席位的别墅四下打量了一番，除了必要的基本家具，其他都是清一色的纯白色，平平无奇尚未装修，突然想起郭雨说过会等她回来一起商讨装修方案，她自嘲地笑了笑，以前有多开心，有多期待，现在就有多苦涩，多失落。

　　“一会儿有个线上会议，大概一个小时左右。”郭雨慢条斯理地说着，没有多做任何解释向着二楼走去。

　　目视着独自上楼的背影，冷冷清清的态度让虞朝心里一阵难过，不过亲眼看到郭雨平安无事，又有时芝雨在身边照顾，那颗悬着的心总算安定了下去，但那股不再被重视，不再被需要的失落感却萦绕在心头久久挥之不去。
　　她环视着毛坯别墅，压下心中万般不舍，注视着那道即将踏入书房的身影，佯装若无其事笑吟吟地说：“好的，那我就先不打扰啦，好久没回来了，我去磷光那边转一圈。”

　　看到郭雨毫不犹豫地踏进书房的那一刻，心底最后一丝微弱的期望破灭了，虞朝此刻扯不出任何名义上的笑容，像是自食恶果般艰难地滚动了下喉咙，转身向外走去。
　　恨她是应该的，无论是误解的理由，还是她欺骗她的事实，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身后传来相比之前上楼时略微急促的下楼声，随着脚步声的接近，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拉住她，肌肤间的亲密接触明明已经多到数不清，但虞朝仍然为这意料之外的主动而雀跃不已。

　　“等我开完会陪你一起去，你先去卧室睡一会儿。”温润的语调轻柔地飘入耳中，虞朝惊讶地睁大眼睛，甚至不知要怎么回复，她不敢相信这样体贴关心的话会从现在的郭雨口中说出。

　　郭雨偏过脸眨了眨泛起水雾的眼睛，眸光漾着水色的温柔，将手里的书递给她，一如既往温声细语，只是眉眼间明显多了往日不存在的忧郁，“这本书里记载了各种别墅装修风格，你先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接着看了眼手表微蹙了下眉头，“要来不及了，主卧在三楼，从楼梯上去就是。”

　　虞朝抱着怀里的书心情很是高兴，一如当初的温柔使她短暂地遗忘了现在的情况，她习惯性地拽住郭雨，用调皮的语调放肆道：“我不要去睡觉，我要和你一起去书房。”很快她意识到这种无理取闹的行为并不适合现在她们的关系，于是尴尬地缩回手，低落的神情颇有些窘迫。

　　“好。”郭雨即答，她瞥了眼虞朝小心翼翼藏在身后的手，眉宇间的忧郁似乎又深了一筹。

　　“还是算了，我在客厅看就好。”不等她把话说完，郭雨就不由分说地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向书房走去，“书房比较安静，而且。”
　　她顿了顿，试图用平静的语气诉说每一句将要出口的话，然而每每多沉默一秒，刀割般的心痛就以指数级地发酵成浓郁的心伤。
　　她顾自地牵着虞朝，沙哑着嗓音继续解释：“而且我想让你陪我一起开会。”

　　看到那微红的眼眶，虞朝微微一怔，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少女情绪里弥漫出的忧伤塑成一个无形的壳将她圈在其中不可挣脱，有没有人可以告诉她，她该怎么做才能让她不再那么伤心？

　　直至会议结束，虞朝的指尖停留在第十页的书角再没翻动过，光是听着郭雨和司徒有声有色地商讨问题，她就已经醋得不行，烦躁得看不进去任何东西，可笑之前她还大度地让郭雨尝试接受司徒。

　　“在这等我一会儿。”耳边突然响起郭雨的声音，虞朝吓了一跳，深蓝色的桃花眼里闪过一抹心虚的惊乱，她面不改色地快速翻过尚未看完的一页，不假思索地回了句“好”。

　　郭雨扫了眼页码露出一丝疑惑的表情，虞朝一个小时就看了这么点内容，这本书可足足有两百页之多，要是照这个速度看下去，还要挑喜欢的，这要花的时间可不是一般的多，不过转念一想这也说明虞朝挑得细致，顿时她觉得看慢点也没什么不好。

　　随着书房的门再度被推开，飘入鼻间香喷喷的气味诱得虞朝肚子里的馋虫咕咕作响，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十几个小时没有进食了。

　　“还没买什么饭菜，打算等你回来再做储备的，随便做了碗蛋炒饭，不嫌弃的话先吃点垫一下肚子。”说话间，郭雨将大份蛋炒饭和一杯热水放在虞朝的桌前。
　　由于没有开地暖，餐厅里冷得冻手，她干脆将蛋炒饭端到开了空调的书房里，尽管虞朝是界体不怕冷，她依旧舍不得她挨冻。
　　想起那件彼此间心照不宣的事，以及那愧疚的一晚，于是她继续借口离开道：“我去收拾一下厨房。”

　　虞朝刚开始是以饭粒计数心不在焉小口地吃着，后来变成用勺子大口进食，到最后混着咸咸的泪水狼吞虎咽，原先优雅的用餐形象不复存在。
　　她吃过很多家蛋炒饭，有的咸口，有的淡口，有的葱香四溢，有的色泽金灿，而正在果脯的这碗蛋炒饭是世间最特别的一碗。

　　没有葱是因为她不爱吃葱。

　　味道不咸不是因为她钟爱淡口，而是因为这碗蛋炒饭是甜的。

　　郭雨坐在餐桌旁的扶手椅上，拿出挂在脖颈间的指环，呆呆地望着它，指腹轻轻摩挲着NSM的烫金字母，空洞的目光穿越了时光，流溯至与虞朝相见的初始，过往的回忆最终定格在金阁楼的某一晚。
　　这是虞朝珍送给她的礼物，她一直随身携带藏在贴近心口的地方，习惯了身上有这么一个特别的饰品以至于一度将其遗忘。

　　下楼的脚步声惊动了沉浸在回忆里的她，唇角勾起的笑容消散于骨感的现实里，郭雨将指环重新藏进衣服里，拿起手边的拖把反复拖着干净到反光的地面。
　　等到虞朝走近，看着被扫荡干净的空碗，她发自内心满足地笑了笑，“这么快就吃好了啊。”

　　“嗯，因为很好吃，再加上有点饿了，所以吃得着急了点。”虞朝眼角带着笑，抬眸看着她，眼底藏着不为人知的忧。

　　“吃饱了吗？没吃饱我再做点。”郭雨随即立刻问道。

　　“吃饱了哦，这么大一碗撑得我肚皮都鼓起来了。”虞朝边说边摸平坦的小腹，夸张得好似在摸不存在的圆鼓鼓的肚皮。

　　“那就好。”郭雨安然一笑，然后熟练自然地接过碗筷将其放进洗碗机，继续说：“不是要去见磷光吗？跟我先去楼上换身衣服，外面温度快要零下了，我柜子里有冬季衣服，上衣袖子可能长点，裤子长点应该不碍事。”

　　“好，那就谢谢了。”虞朝浅笑着答应。

　　郭雨顿了下脚步，皱了皱眉头，友好的语气透着太多不该有的客气，缺了以前甜甜的娇意，她深深看了眼虞朝，一言不发地带着她向三楼主卧走去。

　　偌大的衣橱从卧室的一头延伸到另一头，其中四分之三都是空着的，还有四分之一挂着颜色单调的衣裤黑白居多，看得出衣服的主人性格沉稳低调，款式简单大气的长裙给人一种高雅严肃之感。

　　“我衣服不多，空着的地方都是留给你的，里面有一个专门挂衣间也是给你用的，咖啡磨豆机我刚买不久，以后想喝咖啡随时可以现磨，露天阳台我没想好要怎么布置，等你选好装修方案一起解决。”郭雨尽情地展示着主卧的陈设，眉飞色舞地迎接属于它的第二位女主人。

　　介绍的语气是那么理所当然，虞朝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郭雨一直把她当做这个家的一份子，连细枝末节的考虑都是以她为首，然而当视线落在角落里一动未动的仿血和彩汁，心里那点刚有势头的感动和小确幸就被当头浇灭。
　　她跟上郭雨介绍的脚步，握了握拳头，忍不住问出了那句明知不该碰的敏感问题，“郭雨，你不恨我吗？”

　　欣然介绍的声音像是断了线的琴弦戛然而止，非静止的画面安静地持续了将近半分钟。

　　郭雨沉默地转过身看着她，淡薄的唇几乎成一条直线，眼睛里燃烧的火似是隐忍的怒火，又似是压抑的欲|火，点燃了干冷的空气里，逐渐升高的温度将她冰冷肌肤一寸一寸灼伤。

　　唇被粗鲁地封住，她被吻得呼吸不畅，但还是不顾一切地攀搂住她的肩背，被动地承受着充满占有欲的热吻，只要能减轻郭雨的痛苦，怎样对她都好。

　　本着接受惩罚的想法，身体却诚实地因熟稔于心的挑逗产生了敏感的反应，此刻她迫切地渴望郭雨，伴随着熟悉的节奏，她也如愿以偿地得到满足，然而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回应她的却是抓肝挠心的空虚。

　　虞朝咬着泛白的下唇，难受地反复攥紧枕头，雪白的肌肤因过度忍耐覆着诱人的粉，她朦胧地注视着半撑在她身上的郭雨，倔强的眼神燃烧着与她相同的渴望，清浅的喘失控地洒在她的唇瓣，压抑的汗珠细密地布满白净的额头。

　　这一刻她明白了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惩罚。

　　随着淡紫的瞳孔渐渐染上不正常的红，虞朝顾不上自身的难受，心疼地抚着郭雨红得发烫的脸颊，沙哑着嗓音柔声责问：“为什么这么傻？”话音刚落，她忽得舒服地眯起眼睛，发出一声销魂悦耳的长吟。

　　钟表的指针嘀嗒嘀嗒着从罗马数字II走到VIII，旭日暖阳与皎洁弯月交替天空正中的位置，卧室，洗浴间，客厅，厨房等等，别墅里的几乎所有地方都被种下爱的记号，到最后痛觉超越了任何一种感官，脑海里本能地回响着“好痛”“不要了”，可她身体酸软得像一滩水只能任由摆布。

　　换上干净的床单后，郭雨将虞朝从浴缸里抱到床上，盖好她的被子，调好空调的温度，坐在床边静静地凝视着少女熟睡的睡颜，眉眼间漾着柔柔的涟漪，眼底藏着不为人知的忧郁和内疚。
　　刚才帮虞朝洗澡时，那里红肿一片，温度高得骇人，尽管已经累得昏睡过去，指尖轻微的触碰依旧让她痛得蹙眉，到头来她没能听到一句拒绝的软话，这样认错般的隐忍导致她一度失去理智，疯狂地想要占有她。

　　郭雨轻叹一声，手掌顺着乌黑的秀发一路向下，像是对待珍宝一般柔柔地抚摸至线条优美的下颌，“还说我傻，你不也一样么？对不起，让你受疼了，以后不会了。”

　　默默注视良久，她吻了吻虞朝的额头，打开关机的手机，映入眼帘是一系列令人头疼的消息，其中一条司徒发来的消息，让她惊疑地拧了下眉头，接着迅速换好衣服，犹豫片刻，拨通一个尚未备注的电话。

　　“她在睡觉，如果你来的话，动作放轻点。”

　　时芝雨愣了一下，半信半疑地看了看手机确实是她私人专用的一部，又看了眼界面上“小雨”的备注，最终确认这不是诈骗电话，而是郭雨破天荒地主动打给她电话。

　　化妆师画歪了眉毛，暗暗困惑平时喜怒不形于色的时影后是遇到了什么事能笑得这么开心。

　　“好的，我知道了，听你这口气是要出去了吗？”时芝雨愉悦地问。

　　“嗯，去公司一趟，我挂了。”郭雨没多做任何解释，不等时芝雨再次发问，就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