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一只白影

106、疑云

　　病房的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窗户外疏影横斜，两天前堵塞寻访的记者不见踪影，唯有一两个不死心的还在不起眼的角落徘徊，试图偷偷溜进VIP病房采访空穹集团被刺伤的神秘总裁。

　　“郭小姐，事情已经处理好了，请过目。”林霜将手里厚厚一叠文件放到郭雨手边。

　　郭雨注视着窗外夜景，头也不回地说：“直接告诉我结果。”

　　“好的。”

　　林霜打开手里的文件袋，取出一叠文件，一一汇报起事后情况。

　　“周昊被判决七年有期徒刑，霸凌事件中吴小姐也得到周家五十万金币的赔偿，换算成人民币是四百万，除此之外学校为吴小姐提供了保送名额，遭到了吴小姐的拒绝，其余参与霸凌的学生被劝退一年或是强制退学，转学。”

　　周昊的家族在铁证如山的事实前以及舆论的发酵下毫不犹豫地放弃了他，毕竟和空穹这样的商业帝国拼律师团队毫无胜算可能，更何况周昊只是一个不受家族重视的邪体。

　　对于吴倩倩拒绝惠灵顿大学的保送名额，郭雨颇感意外地挑了下眉头，不过既然事情已经解决，那么她也无心再追问下去。

　　郭雨拉起窗帘，边说边脱下身上的病服，“仿血进展如何？”

　　林霜默不作声地背转过身，眼观鼻鼻观心道：“一切顺利。”

　　灯光下的小腹马甲线条紧致而优美，光滑的肌肤透着冷瓷色的白，丝毫看不出受过伤的迹象。

　　换下病服后，郭雨慢悠悠地收好笔记本电脑，随手拿起床上的手机，面向林霜问：“我让你查的东西查到了吗？”

　　林霜一转身就看见一双浅紫色的眼睛幽邃地盯着她，嘴边的话在愣神间卡了一下，“查到了，已经发到您的邮箱里。”

　　“这件事不用向她汇报。”郭雨收回凝视的目光，轻飘飘地说道。接着不动声色地观摩林霜的表情变化，不知从何时开始，这位四级邪师竟是怕起了她这个高阶邪体。

　　林霜面露难色，硬着头皮说，“可是万一主教问起来…”

　　“只管按我说的去做，有问题我会解决。”

　　不容拒绝的语气传入耳中，林霜欲言又止地看向郭雨，伴随着一阵清雅的薄荷香飘入鼻息间，披上呢子大衣的郭雨与她擦身而过，想说的话瞬间在那道斜视的目光里烟消云散。

　　轻微的关门声仿佛是最美妙的救赎音符，紧绷的神经就此放松，而她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亲眼见证曾经虽冷犹善的少女一步步走到如今这般地步，假以时日郭雨会成为第二个司徒，林霜不由地感觉头皮发麻。

　　视线落在厚厚一叠的文件上，林霜心里又徒生一股寒意，提前准备录像，逼周昊嗜血发作，引诱他拿起放在监控死角的匕首，用校医室的血袋营造受伤的假象，缜密的计划配合高超的演技手段令人发指，就连周昊本人最后都未能察觉自己深陷圈套。

　　病房里空调温度开得恰好，然而林霜却如坠冰窖，若是郭雨日后成了邪师，再能制衡她的人恐怕屈指可数。

　　高速公路上无数的车辆穿梭行驶，晚间黄金档的蓝海市迎来灯红酒绿的夜生活。

　　一回到家，郭雨就脚不沾地取出电脑里，接收林霜发来的邮件，她注视着邮箱里的文档，眉头逐渐揪成一个结，目光里透着难以置信的恼意。

　　这两天为了躲避烦人的记者，应付法院里的人，她和虞朝的关系一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冰点，在医院装伤的这段时间她反倒冷静下来，思考起这与平时大相径庭的突兀违和。

　　和齐思然半夜喝醉，睡觉，做早饭一系列事情，表面上是为了还奶茶而合乎情理的顺其自然，实则每一件事都无比精准地踩中她的雷区，再加上这几日反常的态度很难叫她不起疑心。

　　而这一切都是从那天晚上突然不接电话开始的，并且在此之前的上午还好好的，那么问题节点就出现在下午的一段时间。

　　起初她怀疑过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惹虞朝生气，但想来虞朝就算再生气也绝不可能和齐思然一起睡觉跟她怄气，后来又想虞朝是不是对齐思然产生了好感，然而这个想法在收到价值百万的整箱仿血和两亿拍卖来的彩汁后立刻被排除在外。

　　思来想去，既然问题不在她的身上，那就只有出在本人身上了。

　　然而眼前这份艾琳·艾德勒行踪报告和查诊记录却没有任何异常之处，到头来所有的推理因这份意想外的结果全被推翻。

　　郭雨半坐在窗台上，眉头紧缩，单手抵着下巴，不时闭目沉思，想不通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更不懂虞朝到底是怎么了。

　　她本想找虞朝好好聊一聊，然而每每都被各种的理由拒绝，换作以前她根本无法想象这是一个恨不得把她绑在身边的人作出来的事。

　　就着手边的烈酒，睡意渐来，郭雨就这么睡着了，尽管连续几天都没有合过眼，窗外流浪猫微弱的叫声依旧惊醒了浅睡中的她。

　　看到手机里五点五十三的时间，她立刻点开微信唯一置顶的那一栏，快速输入一段“朝朝，中午吃了什么”，然而当视线落向最新那条简洁到没有任何标点符号的“晚安”时，悬在发送键上迟迟未落的手指最终按住了旁边的删除键。

　　*

　　早上八点，林霜进入研发中心打卡，履行日常巡视的职责，本以为最早到的她，看到在试剂柜前取样的郭雨微微愣了一下，秉持着祸从口出，沉默是金的理念，她只做了最简单的打招呼，佯装没有看到那布满血丝的眼睛，得到的不咸不淡的回应也在意料之中。

　　午休时，郭雨自掏腰包买了上等的仿血犒劳众人，她则独自在个人休息室里检查研究进展的报告。

　　几声敲门声中断了她的思考，说了声不冷不淡的“请进”，抬眸间映入眼帘的是白发苍苍的高博，郭雨儒雅迎接高博的到来，含笑的眸光里没有意外。

　　高博将手里的仿血递给她，不动声色道：“郭小姐孜孜不倦的精神可嘉，但该休息还是要休息一下的，另外郭小姐送的彩汁异常珍贵，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郭雨自知高博不是那种圆滑世故之人，因而不打算绕弯子，她看了眼门口，确认现在不会有人进来之后，收起笑容，表情严肃地说：“高前辈，您觉得逆转试剂研发成功的可能性有几成？”

　　高博悚然一惊，手里瓶子差点滑落，他慌忙看向身后的门口，见这里无第三人听到郭雨的话，提起的心稍稍放下来一点，然而当他看到郭雨极其认真的眼神时，刚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郭小姐，我建议你趁早打消这种想法，要是被司徒小姐知道，恐怕你我性命都堪忧。”说完高博放下仿血，急匆匆地要走。

　　当今世界无论是界人还是邪师，都依赖于TPX的异变因子拥有人类千百万年来梦寐以求的超越极限的体能以及数倍的寿命。

　　界人更是控制了世界经济，政治，文化等等全方面领域，让他们回归普通人的生活必将意味着权利以及各方面利益的损失，因而但凡意图研发逆转试剂的科学家早在十几年前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郭雨微蹙了下眉头，不甘心地叫住高博，“难道您就不想重新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吗？”

　　高博脸色微微变了变，那不甘而执着的眼神被他尽收眼底，最终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摇了摇头。

　　“郭小姐，彩汁请你收回去吧，我已经七十二岁了，有幸受到司徒小姐的救助苟活于世，家里还有不少人要生活，你就当可怜我，别再找我说这件事了，我知道你非池中物，但这种话以后尽量不要向第三个人提起，恐生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