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一只白影

101、会议风波

　　和郭雨不知不觉的通话中，底格里斯已经进入凌晨时分，而蓝海市却刚刚步入晚九点的黄金档的狂欢。
　　浴室里的郭雨长发披散，手里的染发剂将她靓丽的紫发逐渐染得墨黑。
　　时间的流逝使得发根处的黑色越来越明显，听取了虞朝的建议，郭雨决定将头发染黑，这样就可以避免奇奇怪怪的两层发色。
　　洗完澡后，郭雨刚给虞朝发去消息，视频电话就立马跳出界面。
　　虞朝看着视频里乌发如瀑的郭雨，惊艳的同时，心情更是十分复杂，这让她想起三年前的郭雨。
　　即便现在的少女容貌一如当初未曾变化分毫，然而那双典雅的浅紫色眼睛却提醒着她，眼前之人曾经历了怎样不堪的时光，遭受了往事岁月怎样痛苦的折磨。
　　察觉虞朝目光里流露出的炙热和温柔，郭雨心里甜得软乎乎的，不过已经过去两分钟了，这样一直看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朝朝，你下午去医院检查过了吗？”
　　虞朝立马回过神来，心虚地别过视线，站起身假装喝水。
　　“查过了啊，没问题啊，我就说我一个界人没问题吧。”
　　“哦，那就好。”郭雨松了口气，缓缓点了点头，突然又感觉哪里不对劲，不由地皱了皱眉头，“你下午不是去界商拍卖会了吗？哪来的时间去检查？”
　　虞朝暗自叫苦不迭，心想郭雨那聪明的脑袋瓜子能不能用到点别的地方，别总是拆她的台行不行？
　　“买了彩汁我就走了呀，对了，你快点把地址发我，我明天给你寄过去。”虞朝连忙借此转移郭雨注意力。
　　“好。”郭雨虽然仍然有些疑惑，但她对虞朝始终保持着绝对的信任，因而也没再去深想刚才漏洞百出的对话。
　　视频里的虞朝打了个哈欠，见此郭雨忽然想起两边的时差，心里顿时一紧。
　　“朝朝，都快三点了，休息吧，我们明天再聊。”
　　“我不要，我想看着你。”说着虞朝又困得打了个哈欠。
　　“那我等你睡着再挂视频，现在赶紧去睡觉。”郭雨催促道。
　　“小雨雨，你真体贴。”说着虞朝对着视频里的郭雨重重地亲了一口，接着着急地拍了拍怀中的枕头，“这是奖励你的晚安吻，你也快点亲我一下！”
　　看着虞朝幼稚可爱的样子，郭雨轻笑一声，两道秀眉间泛起柔柔的涟漪。
　　她俯身贴近屏幕，镜头下两片红润的薄唇轻缓地开合，一声隔空清脆的亲吻声撞进了虞朝的心里，甜得她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晚安，朝朝。”
　　“晚安，小雨雨，爱你三千遍～”
　　虞朝抱着郭雨枕过的枕头，盖着郭雨洗干净的被子，就着视频里郭雨运指如飞敲击键盘的声音，香甜地进入了梦乡。
　　郭雨面无表情地看着笔记本里弹出的文件消息，那冰冷的眼神仿佛片刻的温软只是昙花一现的假象。
　　文件里包含十九名邪体以及七名邪师的名字，每一位都曾是理术界颇有名气的泰斗，而郭雨将担任研发新型人造仿血的总负责人一职，这也意味着邪体未来的希望全部寄托在她和这些人的手中。
　　[ ：林霜发你的文件收到了吗？]
　　[祈雨：收到了，主教。]
　　[ ：你有问题吗？]
　　[祈雨：没有。]
　　[ ：有什么需要直接找林霜，不用向我汇报。]
　　[祈雨：好的，多谢主教。]
　　虞朝醒来时下意识地摸手机去看时间，仅剩的睡意立刻在仍在通话中的视频里一扫而空，按照时差来算，现在的郭雨应该深入睡眠，然而视频里却只有昏暗的灯光照射出的被褥，本该躺在里面的人却不见踪影。
　　正当虞朝准备出声叫唤郭雨时，视频里由远及近地传来拖鞋的脚步声，她本想问郭雨为什么都要四点了还不休息，然而即将出口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
　　镜头里的郭雨拿着一瓶酒倚坐在床头，紧接着扬起脖颈将整瓶烈酒灌入腹中，又颓然地垂下空酒瓶，抚着额头剧烈地喘息，低垂的睫毛长而细密却遮不住眼睛里醉醺的忧郁。
　　抬头的瞬间，郭雨惊得瞳孔骤缩，她不知道虞朝是什么时候醒的，也不知道虞朝看了她多久，她只知道那双深蓝色的眼睛里盛满了言之不尽的悲楚，那眼神里的心疼只是看着，她就仿佛切身地体会到心如刀绞般的疼痛。
　　“虞朝，我刚醒，有点渴，我…”
　　郭雨慌乱地藏起酒瓶，她力图解释些什么，然而虞朝却微微一笑，打断了她徒劳拙劣的掩饰。
　　“彩汁明天就可以收到了，记得每天喝一小杯，我还买了些仿血，免得某人记性差又忘记储备，保温箱也顺道寄到家里好了，这样你就不用麻烦再去买了。”
　　“艾德勒小姐，您的水果已经准备好了。”视频里传来管家的声音。
　　“那我挂啦，我们晚上见～”
　　郭雨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六神无主，她失神地看着锁屏上她和虞朝的合照，熄屏，点开，熄屏，再点开，任由屏幕上的时间一分一秒地空洞流逝。
　　屏幕一黑，她的心就跟着空落下去，只有壁纸上少女的笑容才能挤走她心里的空虚，同时又不断加深她的不安，机械地重复如饮鸩止渴般一遍又一遍将少女的模样刻在心里。
　　茶几上的水果打翻了一地，虞朝捂着心脏瘫坐在沙发上大口地喘息，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顺着黄金面具滑落，失血的嘴唇一瞬间白得骇人。
　　“艾德勒小姐，您还好吗？要不要我去请医生来看看？”
　　“我没事，请您备好车，我要去一趟界商。”
　　“可今天是周末。”
　　“我知道，我需要尽快处理好手头的事情，我的未婚妻还在等我回去。”
　　“好吧。”
　　管家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已经不止一次看到艾德勒小姐出现这样的症状，偏偏每次似乎都和伯爵的未婚妻有关。
　　即便他多次建议请医生来检查一下，奈何这位心大的界人小姐总觉得作为界体不会有什么大碍，因而就这么一直拖延了下去。
　　七角大楼的会议室里，司徒位坐首席懒洋洋地看着手中的文件，除了位坐次席的郭雨面色平静地浏览着研发新型人造血的项目，位列下方的二十六人包括九名邪师此刻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各位都是学术界有名的人物，项目有问题的地方你们尽管提出来。”司徒目光扫过下方，灰色的眼睛没有一丝情绪波澜，叫人看不出喜怒。
　　“主教大人，科研经费可能有点…”其中一名邪师硬着头皮提出经费可能不够用的问题。
　　“这十个亿只是预算，不够的话直接申领即可。”司徒挑了下眉头，身后的金发女人便送上了财务管理手册。
　　“从今天开始，林霜是财务部主管，有什么需要直接问你们研发部的总负责人，而我不会再涉足这件事。”
　　座位上的人面色微微变了变，稀稀落落的视线扫过次位的郭雨，其中的意味纷杂不明。
　　“还有什么问题吗？”司徒目光再度扫过鸦雀无声的全场，目光所及之处，每个人都垂下视线不敢与之对视，生怕触怒这位喜怒无常的主教大人。
　　“散会。”
　　“请等一下。”
　　说话的是一名看上去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诧异地落在这位褐色眼睛的青年身上。
　　司徒有些不耐烦地敲了敲桌面，但还是耐心地等待青年继续说下去。
　　“司徒小姐，我不明白这么重要的研发项目为什么要交给一个非专业人士全权负责？这里的人再不济都是理术博士，其中高博前辈更是药剂学的泰斗，将这么重要的职位交给这位周岁还未满二十的少女，恐怕难以服众。”
　　青年的话显然说中了在场不少人的心声，即便这些人畏惧司徒，表面上没有意见，但毕竟都是学术界首屈一指的人物，此刻已经有几人面露赞同之色。
　　“其他人怎么看？”司徒不慌不忙地坐回位置，瞥了一眼无动于衷的郭雨，又将视线投向其他人。
　　没有人回应，甚至没有人敢大声喘息，再度陷入死寂的同时一股肉眼可见的恐惧弥漫在空气中，偌大的会议室里只剩司徒手指敲击桌面发出不急不躁的“哒哒”声。
　　“我尊重各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有问题直接说出来就好，如果绝大多数人都有意见，我会尊重各位的决定，不过要是被我知道有人在背后捣鼓些小动作，那么后果就是另一种情况了。”
　　司徒托着腮帮悠悠地看向郭雨，然而郭雨至始至终沉浸在手中的文件里，那双浅紫色的眼睛一直专注于项目中试剂成份等研发数据，对于针对她的相关事宜她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见司徒看郭雨看得逐渐入了神，身后的金发女人不得不出声提醒。
　　林霜佯装咳嗽了一声，“司徒小姐，不如以投票表决。”
　　“嗯，赞同赵磊的人举手。”司徒慢悠悠地收回视线，灰眸中一闪而过的温柔落入赵磊的眼中使他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拳头。
　　有人意图举手，但立刻被身边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刻冷汗涔涔。
　　“好像没有人赞同你啊，赵磊。”司徒意味深长地说道。
　　“还请司徒小姐三思。”赵磊面色不变地固执道。
　　下一秒司徒便在位置上消失了，与此同时和赵磊一同出现在大楼的窗户边缘，右手拎着赵磊的西装领带，而赵磊的上半身正悬在二十二层的窗外。
　　赵磊眼中闪过一抹惧色，他注视着近在眼前的司徒，执着的眸中藏着不为人知的爱慕。
　　“你还有意见吗？”司徒嘴角挂着冰冷的笑意，语气里透着威胁的森然。
　　“司徒小姐，我只是说出了事实。”赵磊毅然决然道。
　　“是么？”
　　在赵磊闭上眼睛等死的时候，耳边却传来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
　　“主教，我觉得他说得对。”
　　二十几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扎在郭雨的身上，其中震惊的眼神占据了一大半，毕竟敢在这种时候触霉头的都是真正的勇士。
　　郭雨放下文件，乌发被扎成一个干净的马尾，转身间甩出青春的活力，蓝白色的休闲服和运动裤让她看起来像是一个还在念书的高中生。
　　“我的资历比起在场大部分前辈的确远远不够，不过主教选我作为总负责人，是为了方便处理科研以外的事情，
　　至于你最关心的没有人听我的，这点你不用担心，我不是一个独裁主义者，每一个方案我会征集所有人的意见再做定夺，所以我想你误会主教的意思了。”
　　郭雨的一番话不仅获得在场大部分人对这位少女的认可，而且还让眼前的司徒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同时赵磊猛然清醒过来，他现在处在一种什么样的境地，即便心里依旧万分不服，但在生死攸关的时候他还是妥协于郭雨口中的“误会”，低下了他那桀骜的头颅。
　　“对不起，主教，刚刚是我唐突了，请您放我一马，我不该那么冲动的。”
　　看着眼前似笑非笑的司徒，赵磊恐惧得喉结上下滚动，领结仍然在一点点滑下，濒临死亡的感觉让赵磊明白这位年轻的主教无论如何都不想放过他。
　　然而郭雨淡漠的嗓音再度回响在会议大厅里，也是因此，赵磊额头上的冷汗才勉强止住。
　　“主教，我们好不容易获得自主研发资格，如果在这个时间点出事，恐怕会影响研究进程。”
　　司徒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在领结即将滑出手指的时候，她将赵磊扯了回来。
　　擦身而过的时候，司徒轻轻搭上郭雨的肩头，接着斜了一眼身后的赵磊，面向其他人语气冰冷地说道：“会议继续，有问题直接向她提出。”接着径直离开了会议大厅。
　　重获新生的赵磊看着满会议室里的人噤若寒蝉，无力的勾了勾嘴角，想来只有顶撞司徒的时候，司徒才会正眼看他，而代价就是差点没命。
　　能让司徒赦免一个必死之人，又可以代替司徒接管会议，这种完全信任的放权行为令所有人都对郭雨神秘的身份产生了好奇。
　　不过司徒这一番强势的举动彻底稳固了郭雨总负责人的地位，即便有人不服，也绝不敢冒死再表现出来不满，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郭雨对于司徒来说非同一般的重要性。
　　待司徒走出会议室，郭雨落落大方地站在首席旁，看着席下众人，目光清澈而明定。
　　“诸位都是学术界的鸿儒，尤其是高博前辈更是在药剂学的造诣登峰造极，首次研究方案我想请高前辈负责，大家觉得如何？”
　　没有人回应，但这在郭雨意料之中，司徒带来的威压不是一时半会可以消除的，尤其是在看出司徒对她特别关照之后，更不会有人敢擅自提出意见。
　　“好的，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郭雨将视线投向在座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那么，高博前辈，请问您愿意担任首次研究方案的工程师吗？”
　　郭雨脸上温和的笑意，以及谦虚的态度使得不少人对她侧目相看，不过几乎所有人都一致认为她和司徒是如出一辙的笑面虎，因而高博婉拒了郭雨的提议。
　　“郭小姐，我年纪大了，脑袋时而不清晰，恐怕不能一个人接受这么重要的任务。”
　　“高前辈误会了，我们会全程陪同您完成首次研发，您要做的主要是指导我们，换句话来说您把我们当做同事或是学生即可。”
　　高博不由地抬头上下打量一番郭雨，少女清澈明朗的眼神让他感受了诚意，就算拒绝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何况他还有两个孙女正在上学，无论出于哪方面，他都不得不接受郭雨的提议。
　　会议在郭雨确定好日后安排之后，最终完美结束，举手投足间的风度既不失作为后生晚辈的谦虚有礼，又不失作为决策者的雷厉风行。
　　短短两小时的时间，在座的人对郭雨通通有了翻天覆地的认识，除了一个人，脸面尽失的赵磊，低垂的眼睛如蛇蝎阴冷，夹杂着强烈的嫉妒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