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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02章 ...

  •   “陛下恕罪。”温离岸道,“臣只等见完这一面,明日就走。”
      祁染道:“啊?”
      温离岸道:“陛下不要怕,臣在奏折里已经讲得很明白,臣走后,太后萧家的人、永平王的人、臣留下来的人,你在这三拨人里面不偏不倚地挑出顺手的用就可以了,朝政交给臣子,多余时间你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
      祁染道:“朕不怕亲政,朕是不舍得相父离开。”
      温离岸微笑,用温柔的口吻解释:“臣并非不想辅佐陛下,而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祁染道:“何事?”
      温离岸道:“回芜州守三十里梅林。”
      祁染顺着温离岸的目光看去,见墙角漆瓶里插着三支鲜红的梅花。

      花枝残留的雪絮衬得花瓣明高照人。

      祁染很不情愿地陪温离岸安静了片刻,因他知道这株先帝所赐的名为“照雪丹心”的梅花夺走了所有本可以属于他的关于君臣鱼水情的典故,且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一一温离岸是属于他父皇的臣子,温离岸辅政十余年都只是为报答他父皇的知遇之恩。

      “相父别担心鸟尽弓藏。”祁染道,“只要朕还在位,你就是祁国的丞相,谁敢挑拨联就杀谁。相父喜欢梅花,朕把芜州三十里梅林都挖到京都来,叫你日日都能看见,好不好。”
      天子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懂权谋和不懂权谋的人都沉默了。
      楚七站在门口,听到祁染似小儿撒娇却无法如愿,正准备去喊墙外的阮六,迎面看到温年端着一碗汤药过来。
      温年道:“楚侍卫别急,待我把这碗汤药端进去,陛下非得放温相走不可。”
      楚七道:“我读书少,你什么意思?”
      温年道:“温相与先帝有约,待陛下年满十七,自当退出朝堂归隐江湖,这株梅花便是这第一层意思;温相尽心辅佐陛下十余年,累坏了身体,实在辛苦,这碗汤药便是这第二层意思;事已至此,陛下如果再不恩准温相辞官,那就不是温相的过错,而是陛下不体恤臣工了。”
      楚七一听这还了得,这不是陷陛下于不义么?!没等温年说完,楚七一把抓过汤药碗,跑到外面走廊,啪地就摔碎在地上。
      阮六在墙外听到动静,暗道是“摔杯为号”,一挥手带着众太监女官涌入相府。
      “陛下,宫里有要事,请陛下速速回宫!”
      温年手里还拿着汤匙,万没料到小皇帝还有这一手,微皱眉头。
      屋内,祁染和温离岸隔着珠帘都听见了动静。
      “怎么回事?”祁染道。
      阮六和楚七朝他使眼色一一陛下该回宫了,千万别提起丞相的药。
      温年跟着就进了屋,不温不火道:“陛下恕罪,臣失手打翻了丞相的药。”
      “药?什么药?”祁染问,“相父不是无病么?”
      楚七:“………”
      温年道:“陛下,温相这些年积劳成疾,补药只是缓解一时,实在是不可再理政务。”
      温离岸欠了欠身,替温年说话:“无碍,待陛下回宫再让下人煎一碗便是,不过是些寻常的温补药材。”
      祁染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偏是此刻瞧过温离岸的那一眼,忽然察觉到不同寻常的意味。
      “陛下若有急事就回宫吧。”温离岸道,“臣走之前能见陛下一面,已心满意足。”
      “相父。”祁染想了想,坐到床头靠近温离岸,小声道,“你想告诉朕,如果朕强留你,一来是拂了先帝的意思,二来是有点不近人情,对吗?”
      温离岸平和地应了一声。
      祁染握住那只握着锦羽扇的手睕。
      温离岸抽手回来,无奈被祁染握得更紧,抖落了羽扇。
      “可是相父……”祁染道,“你为了朕的江山呕心沥血,落下这一身的病,朕怎么忍心放你孤身一人回乡去看守那三十里梅林,晚景凄凉?朕既奉你为义父,自然要尽一点孝道。”
      温离岸道:“臣的病,倒也没有那么严重。”
      祁染道:“朕准了。”
      温离岸抬眸。
      一众侍从皆惊讶。
      祁染起身,认真道:“朕准相父辞官之请,自今日起三省归位,祁国不设相府。”
      温离岸的眼里闪过一丝意外,渐渐转为温情,最后回归不见喜怒的平静。
      天家无戏言。
      纵使祁国这位皇帝自小脾气古怪还常说一些疯言疯语,但祁国的这位丞相行走朝堂二十余年也称得上是一只老狐狸,但凡皇帝动了真性情,丞相还是分辨得出的。
      温离岸俯身捡起羽扇,回道:“谢陛下。”
      却见祁染踱步屋角,拈过瓶里的梅花,回过头又目光炯炯地看着温离岸。
      “但是朕不准相父回乡。”祁染道,“朕要相父留在京都,就在这府中居住,以便朕时常探望。”
      温离岸的手不着痕迹地握紧扇柄。
      温年失色,跪地道:“这,陛下这万万不可,京都盘根错节之地,若陛下对温相还存有一分怜惜……”
      “温年。”温离岸的音色深沉,听不出一丝情绪,“扶我起来。”
      祁染看着温离岸手执羽扇对他躬身行礼,只觉得心里空空的,既难过又失落。
      “相父。”
      “臣遵旨。”
      温离岸的一句遵旨,以双方各退一步的姿态结束了君臣之间的这场长达一个月的博弈。

      *

      满朝文武大臣懵了。
      温离岸到底凉没凉透,何时凉透,谁都没有定论。
      但只要温离岸还在京都,满朝文武无一人敢改“温相”这个称呼,更无一人敢请旨去摘“相府”的牌匾。朝中事务虽重归三省不再过相府,落到实处时多少还是要和相府知会一声。

      祁染在宫里只关心一件事,那就是他派去给温离岸瞧病的太医回来说什么。
      说温离岸无病是不可能的,他想知道的是温离岸的病到底有多重。
      一来二去,开春了。
      后宫禧园梨花正盛,粉白娇蕊映照湖水,山石间蜂蝶飞舞,生机盎然。
      宫中众人都盼望着皇家春游踏青的日子。
      祁染想约温离岸同去,可是仍然担心温离岸有病在身,故又召太医来询问了一遍。
      太医秦朔望站在亭下,颔首答道:“依臣看来,温相已无大碍。”
      祁染道:“他的药方和药渣,你可曾查过?”
      秦朔望道:“臣仔细查过了,都是些寻常温补的药材,没什么异常。”
      祁染叹气道:“相父以往生病,病情从不让朕知道,更不会当着朕的面提起药饮,可这次不同,这次他如此坦然地让朕查看药方和药渣,朕反倒不放心了。”
      秦朔望道:“从前温相的身体情况关乎国家安危,不得轻易透露,现如今温相不再担任丞相,自然是轻松些,可以好好地调养。
      祁染道:“你今日再去一次,务必仔细诊脉。”
      秦朔望道:“是。”

      *

      相府后园的池塘碧波荡漾,几只锦鲤在水中嬉游。
      温离岸闲坐岸边赏春。
      秦朔望躬身行礼:“温相。”
      温离岸道:“陛下又让你来给我诊脉?”
      秦朔望道:“是,陛下事事漫不经心,唯独对温相时时在意。”
      温离岸笑了笑,卷袖,露出一寸白皙手腕:“要不怎么说他很聪明呢。”
      秦朔望恭谨地坐在小凳上,伸手搭脉。
      温离岸道:“脉象如何?”
      秦朔望道:“不浮不沉,和缓有力。”
      温离岸道:“恩,有劳秦太医把这个消息带回宫中,让陛下放心。”
      秦朔望道:“可是……”
      温离岸道:“怎么?”
      秦朔望顿了顿,道:“温相可否对我说句实话,你的身体究竟如何,这脉象还要维持多久?我绝不走漏风声,只求尽一点绵薄之力,让五毒蚀骨之痛能和缓一些。”
      温离岸道:“我的脉象好得很,何来痛苦。”
      秦朔望抬起头,定定道:“温相自己调的脉象隐瞒一般医官尚可,却绝骗不过我,若按这个方子下去,你最多只能活两年。”
      温离岸苦笑道:“不想让你承担欺君之罪所以才这般辛苦,你倒好,偏偏说出来。”
      秦朔望道:“我受温相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若连这点忙都不能帮上,绝无脸面苟活于世。”
      温离岸道:“拿捏着过去的一点恩惠不放,那不是我的手段,我留你在宫中,只因为有朝一日我会还你父亲清白,让你亲手为秦县令报仇。”
      秦朔望惊了一下,搭在温离岸手腕上的手指微微发颤。
      “我能做些什么?”秦朔望道,“刀山火海,朔望在所不辞。”
      “若你真心报答……”温离岸莞尔,放下衣袖,执起羽扇,“那就替我与陛下多周旋一段时间,待处理完包括锦州案在内的三件旧事,我才好赴死。”
      扇坠悬有三朵晶莹的琉璃梅花,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秦朔望道:“可你身上的毒,只怕不到一年就疼痛难忍,什么药都缓解不了。”
      温离岸扶起秦朔望,叮嘱道:“你只要记得我没病就好,无需知我痛与不痛。”
      秦朔望双眼含泪,身负使命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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