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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工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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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不太平得很,北伐军打得热火朝天,喜讯连连。上海年前就组织过一次武装起义,可惜失败了,还搭进去不少人。
这是第三次,他们成功了,场面是相当的宏大,几乎所有的工人都参加了。林常在在一月末的时候找到了一个工作,算得上是个工人,也参加了这次武装起义。他们这些人谁对军阀不是恨的,林常在同样。
关于这个工作,他是和一个国民日报下面的印刷厂的工头商量的,是排字工,工钱相当不错。
说好,先试一个月,如果可以就留下来,具体工资看厂里给多少,第一个月得的钱给他,如果做得下去,之后三月无论厂里给多少工资,每月也要给他三十个大洋,三个月过后就不用了。
这还是林常在和他聊到了半夜才商量过来的,最后谈拢的时候他在心里把那个肥头大耳的家伙好好的骂了一顿。要知道开始他说的条件是每个月都要给他十大洋,让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从各种地方忽悠他,才降到了这地步。
还得谢谢家里有个读书的,以及他阿妈的‘工作’环境,他也算得上是半个文化人,能看点书识点字。也因为最近的情况,不少工厂差人,工人不够,不然这个排字工的工作可不会这么简单的给他了。
当然,年龄是谎报的十九,要知道童工的工资可比普通工人的工资少不少。
起义前林常在加入了工人纠察队,罢工起义的时候还在队伍里当了一个小对队长,带着八个人。他们所在的工人大队负责的是闸北区,那可是块硬骨头。
躲在掩体后,林常在摸了一把脸,把汗抹掉。他脸上身上全是灰,看不出人样,只有眼睛是干净的,周围全是和他一样灰头土脸的人。周围的建筑和他们没两样,破破烂烂的,碎石头渣子到处都是,一张海报顽强的贴一面墙上。
他们中有近四成的人手上拿着枪,是从敌人手上缴的,周围的废墟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安静。
林常在从怀里摸出快怀表,秒针刚走到位置,他马上就把东西揣回去。
“兄弟们,冲!”林常在端起枪,他第一个冲了出去,其他人也不甘落后,借着掩体向前。安静了片刻的临时战场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冲锋声,掩体后的工人们不约而同的冲出来。乌压压的一大片人涌出,向火车站闯去。
这里的敌人本就没多少的军心在白俄和他们将领逃犯租界去后就差不多全没了,还有些人胆都给吓破了。何况现在工人的人数是他们的几倍。
背靠着一根石柱子,林常在等到对面上膛的时候转身,瞄准开枪,一气呵成。没等对面反应过来,又躲回柱子后面。
几个来回,战线不断向前逼近。北站周围有一大片的空地,乌泱泱的人群冲出,躲在房子里的人吓得慌忙开枪,慌乱中不知道打中的是人还是别的什么。
冲进大门口的时候,那些还清醒着的人纷纷弃枪投降。尽管一路上敌人借着建筑内的地形顽强反抗,但在六时时,北站的大楼上还是稳稳的升起了革命旗帜。
林常在他们足足有两天一夜没休息了,这些俘虏和缴获枪支弹药的工作做完,天都黑了。回家的回家,留下的留下,他们这些人在上头的指挥下席地而睡。
靠着墙,林常在心头一片舒畅,等阿珍下辈子做工的时候就她就不会这么辛苦了,明天会更好的。
这时,他旁边挨着的一个家伙撞了撞他的肩膀,“嘿,阿荣啊,我说的事考虑的怎么样。”
林常在从思绪中醒来,一听这话连忙摇头苦笑:“荣大哥,这可不行,真的不行。”
“怎么不行,你都这个年纪了,该成家了。”王荣山伸手揽住林常在的肩膀,继续说:“你和我家姑娘差不多大,我家小婉可乖了,眉清目秀,还是个学生。”
林常在被拉得差点坐不稳,“你家姑娘是个学生,看得上我这个做工的吗?”
王荣山挑眉,使劲拍了拍他的背:“嘿,她要是看不起做工的那就是看不起我,谁家姑娘会嫌弃自己老子。”
“王大哥,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林常在连忙解释,“这不是讲究门当户对吗,学生对学生才对。”
“我看你比那只啥子都不会的学生好多了,”一个少年模样的家伙挤过来。
他拍拍旁边的家伙递烟:“嘿,兄弟,挪点位置,谢了啊。”
那少年继续说:“你看看你,你是个大厂的排字工,半个文化人,赚的工钱不少,人又精神,长得端正。你都不晓得有好多大姐大妈来找我打听你,那些小女工都让你迷得七荤八素的,王大哥,你说是不是?”
王荣山装作很用力的蹬了他一脚,“你小子,老子给你脸了,没看见我在给自己找女婿嘛?滚一边去,你个独眼龙,没眼色。”
范阿龙摸着头嘻嘻两声,转头对林常在说:“我告诉你,我见过小婉,模样是真的俊。”说完还树了个大拇指。
“您抬举了,”林常在没好气的说:“再说了,王大哥的女儿能不俊吗?”
“那是,长得跟你嫂子一模一样。”王荣山锤了范阿龙一拳,继续说:“阿荣啊,现在不是说要什么自由恋爱吗,等空下来,我带你去见见小婉,先认识认识。”
范阿龙突然拍了一下脑门,“诶哟,忘了个事,看看我今天捡到了什么好东西。”他从兜里摸出一盒烟,“和我以前看见一个洋人老板抽的一样,估计贵得很。”
他给抽出三支,又珍惜的把剩下的放回去,“只给一根,没有多的。咱试试这有钱人,大老板们抽的烟什么味。”
王荣山哈哈大笑,接过烟:“这得抽了才知道,要是不好,剩下的全给我。”
林常在接话:“分我一半,我觉得这烟绝对不好。”
“嘿!”范阿龙连忙捂紧了裤兜,“打死也不给你们,好不好都是我的。”
“哈哈哈!”
吞云吐雾之后,还是要睡觉的,范阿龙的睡相相当不好,臭脚都伸到旁边大哥的嘴边,估计醒来范阿龙就要倒霉了。
再之后,才成立的上海特别市临时市政府——不过范阿龙总是私底下总说这是cp的,不是国党的——让武装工人纠察队外,所有工人复工。林常在虽然是工人纠察队的一员,但他还是偷偷的继续去工作,因为他的工作时间是晚上,倒也没被人发现。
没过几天,蒋中正就到了上海,那些商人什么的全都偏向了他这一边,他们不希望这些工人有武器,这次的事情把他们稍稍吓住了。
这几天暗流涌动,临时市政府在各个方面都受到了排挤和不配合。
这些变动就是上面的人考虑的了,不关他们这些小兵什么事。
林常在从床边上爬起来,把地铺收拾了,再把整个房间打扫干净,就去做晚饭了。
把剩菜回锅,再炒个新菜,蒸笼里的米饭也快好了,林常在把一开始就炖着的鲫鱼汤给对门的卢姐送过去。
他端着锅,快步向对门走去。在门口,顿了一下,用头撞了两下门,“卢姐!王大哥!你们吃饭没有?”
“正吃着呢,”门那头传来女人热情的声音,“我给你说,今天咪咪从小平安身上跳过来跳过去的,给我吓得,结果小平安躺在那儿咯咯笑。”
那声音带着笑意,脚步声越离越近,等大门滋拉一声,林常在就钻进去,端着锅直奔厨房。
“诶哟,你这是干什么?”卢姐惊呼道。
“我煮了鲫鱼汤,给你送过来。”
王大哥坐在凳子上,看着林常在的身影,说:“给你说了多少遍了,不用这么客气,我们也很喜欢小平安,不要天天送东送西的。”
“那什么,”林常在端着一盆汤走出来了,“王大哥,卢姐正是补身体的时候,要多补补。”
卢姐想从林常在手中端过汤盆,被他连忙躲开,“别,别,别,这烫着呢。”
“你就算要送,送一碗过来就行了,干嘛把锅也端过来?”卢姐问他。
“我买的是条大鲫鱼,一碗放不下。不说这个了,这汤我从别人那里学了一手,虽然卖相不好,但味道绝对不比外面的馆子差。”林常在自豪的扬起头,“慢慢吃,我就先走了。”
“多少给自己留一碗,等着,我现在就去给你舀。”王大哥同样不赞同,“你这样以后会被人欺负的,要多为自己想想。”
“不用,我走了,吃好。”
说完就又飞速的走了,把准备说些什么的卢姐和王大哥留在原地。
王大哥笑着说:“这小子。”
“我还没给他舀一碗呢。”
刚出门口,林常在就看见了他阿哥,他走过去,接过林书时的包:“阿哥,今天在学校里怎么样?”
“不好,”林书时自顾自的向前走,“那个段祥如,我应该给你说过的吧?”
“说过,你的同学。”林常在想,一个药房老板的儿子,“他怎么了?”
“他说现在这个临时市政府是□□的,等北伐军来了就不做数了。”林书时气愤的同时又十分的不解,“都是中国人,两个党派一起在革/命,怎么能说是这一派那一派呢?”
林常在回答他:“因为他们是两派。”
“可他们在一起合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