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莲花泥水匠以下犯上》杯中野

18、城墙修葺贪墨案-4

　　宋海意蒙着面巾犹豫着转过身来，看着那男子与她穿着一样的服饰，立马用手肘撞了一下王威，王威心领神会：“去门口尿个尿，兄弟一起吗？”

　　她没有自己开口，是担心自己声音过于尖细引起怀疑，好在王威能听懂她的暗示巧妙开口。

　　那小哥看了一眼院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去吧，待会回来直接去关人那屋把守。”说完便不管二人，自顾自向着中间那屋走去。

　　她与王威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逃过一劫的惊喜。如今大部分人手都去那屋门口把守，应该是怕解了绑的她闹出点什么，殊不知二人早已逃出院子。

　　夜色降临，乱树纷杂，二人找不到路地乱跑一通，她回头看着脸上又开始泛起红色的王威，心知再找不到路怕是难以逃出去。

　　北极星——她猛地抬头看着天上群星璀璨，不多时便找到北极星所在方位，比起闭门造车乱跑，不如跟着北极星一路向北。

　　拉着王威便往北边跑，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她都有些吃不消，正想回头问问王威如何，不料王威一头倒下，顺带着把她也拉到在地。

　　她不顾枯叶沾衣，连忙用尽全力扶起王威上半身靠着一颗树木上：“王大哥，王大哥，还能跑吗？”

　　“海意，我跑不动了，你快跑吧，能走一个是一个。”王威闭着眼靠在树上，有些费力地想要将她推开，却只是徒劳。

　　她一把握住王威的手，语气坚定：“此时若走，我与畜生有何区别？是我陷你于困境，我必定带你活着出去！”

　　看着王威脸上红色愈加明显，额间甚至冒出许多细小而饱.满的汗珠，若停留在这里，无疑就是等死。

　　她向来不是原地等死的性格，犹豫了一下，心中一狠，咬牙切齿道：“我背你。”说完快速将王威双手搭在肩上，用尽全力将他背起来，蹒跚而行。

　　“海意……”
　　“海意，你快走……”
　　“海意，我曾见过你的画像，你与你哥哥长得十分相像。”

　　宋海意脚步一顿，停了下来，心中恍然：原来王威早已知晓自己真实身份。回想在工部这些日子，不论自己做什么，王威总是义无反顾支持自己。或许，他早已猜到我的意图。

　　有些不知所措喃喃开口：“你......说什么？”
　　背上的王威发自内心地一笑，病病殃殃道：“你哥在工部干活时，怀中时常揣着一张你的画像，他，咳咳，他时常说你最爱城东那家蜂蜜糕，为了每次回家能给你带些蜂蜜糕，就是再辛苦些也值得。”

　　宋海意听得肩膀忍不住轻微颤抖，连带着背上那人说话也跟着抖动：“后来在工部遇见了你，我就知道，就知道你哥出了事，所以你想做什么，一定都是为了你哥，那我，那我......替你哥守护你。”

　　她听着王威断断续续的声音，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着转，直到听到那句“我替你哥守护你”时，心中像是被电击过一样，眼泪终是不争气地一股涌了出来，豆大似的泪珠一颗颗砸在王威那发热的手背上。

　　手背上的轻微凉意让王威清醒几分，复尔又头脑昏沉，陆陆续续自顾自念着：“海意……海意……不要哭......”

　　那电击从心尖上往四肢疯狂而去，顿时全身酥麻，一个不慎腿软跌倒在地，连带着背上的王威一同倒在落满黄叶的大地上。

　　她就那样伸开双手无力躺在地上，望着满夜群星，心中悲戚，她一路逃跑已是又慌又惧，又背上王威费力行走，如今全身力气尽数被掏光。

　　她跑不动了，逃不了了。

　　此时躺在大地上，内心却格外平静，想起王威刚刚说她与哥哥长得极像，心中大概明了王威这份情谊。

　　一路逃跑已耗尽完体力，此时她人困马乏，饥肠辘辘。远远听见有人声嘈杂，透过层层树木看见灼灼火光。

　　她满脸疲惫晕死了过去，意识模糊之前，她眼前重重黑影，心中祈祷：哥哥若在天有灵，请佑她活下去，手刃仇敌。

　　想到仇敌，脑海里恍然浮现大人那张不近人情的脸庞。

　　再次醒来是被冰凉刺骨的冷水浇醒的，她一脸茫然甩了甩头，看样子还是被抓了回来。

　　一只手突然掐住了她的脖子，骤然用力，她立马呼吸困难，甚至连抬头想要看清是何人的力气都没有。

　　她暗自苦笑，耷拉着头任由此人不断用力，她真的连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就在她以为快要死去的时候，那人突然收回了手。

　　转而掐住她的脸，强迫她与他对视，她此时倒是看清楚是何人了，原来是老熟人吴主事啊。

　　“是你，将城墙秘密泄露出去的对不对？”吴主事一脸恶狠狠地质问。
　　她心中疑惑，她并未对任何人说过吴主事倒卖一事，甚至未对大人坦白过此事，为何这老肥驴这么问。

　　她垂眸不语引得吴主事更加用力掐着脸颊：“有人上报城墙开裂，引得韩侍郎开始调查城墙修葺一事。昨日捉拿你们二人，你们二人正是从城墙方向回来。”

　　“说！是不是你宋海意干的！”
　　“不然刚修好的城墙怎么会裂得那么快？”

　　她缓慢抬起眼皮，满是嘲讽地剐了他一眼，随后开始放肆大笑，好似经历人生三喜那般，笑得畅意而痛快。

　　“那吴主事认为，这城墙何时裂才正逢时机？”
　　“你！”

　　她看着吴主事收回手，从怀里掏出一块方巾像模像样擦了擦手：“来人，给我打，最后留一口气就行。”说完便缓缓坐在正前方一个椅子上，身边手下为其端来一杯泛着茉莉花香的茶。

　　有人为她松了绑，将她一脚踹到地上坐着，一道带着劲风的棍子重重砸在她屁股上，她被砸得扑在地上，吃了一地的灰。

　　还没缓过来又一棍砸向背部，感觉身体内脏全部移位，一股腥味冒涌而来，一个没忍住，将血全吐了出来。

　　血洒进灰里，颜色暗淡了几分，而此时的她不也是跌落在灰尘里的一抹鲜血吗？

　　没想到，她还是有幸感受到古代的打板子，这杖责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她闭着眼强忍着身上痛意，这狗血的人生，穿越来也没个金手指，除了自己那点设计本事，也就只能装装狗腿。

　　在她转移注意力胡思乱想时，一个身子突然沉沉地扑在她身上，接着无数棍棒砸向身上那人，她感受到身上那人身体泛着病态的滚烫。

　　“王大哥，快下来，你生着病会被打死的。”感受着王威牢牢将自己护在身下，硬是没让棍子再次打在她身上。

　　“王威，快让开，你会死的！”她甚至没有力气去推开，只能一个劲儿一个劲拼命喊着：
　　“王威，快走开。”
　　“王威，算我求你了，你走啊——”
　　“走啊，走啊——”
　　“走开啊——”

　　她不是真正的宋海意，她早已不是他口中的“海意”，她不是那个为他送馒头的宋海意，她是宋意，她不值得王威为她付出生命。

　　王威是真正的宋海意在黑暗中的一缕温暖，她怎么配得上这赤诚相待？她不能让王威死，不仅为了自己，为了王威，更是为了哥哥。

　　正当她声嘶力竭喊着，身上那人终于开了口，有气无力安抚道：“海意……海意总是有些胆小怕事，而你，你会笑，你会还手，你还会出鬼点子，你还会给我带肉吃，若是，若是下辈子有机会，再，再做兄弟，我，我要去找海意去了……”

　　宋海意心中痛苦万分，仔细想想，一个一直长期生活在一起的人怎么会察觉不出身边人性情变化。即便王威早就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宋海意，可他没有问，没有说，一直守着秘密，像对真正宋海意那般好对她。

　　他是这样好的一个人儿啊，想到这，再坚强的她也忍不住缓缓落泪：“兄弟，别睡，等着我带你出去吃肉啊，我们不是约定好的吗？”

　　不知道喊了多久，嗓子再也发不出声来，而身上那人再也没有开口。

　　“大人，上面这个人已经死了，还打下面那个人吗？”

　　她被王威护在身下无法动弹，直到听见“死”这个字眼，蜷缩的身子才开始微微颤抖，刚开始只是细微抖擞，像是没有反应过来王威已死这个事实。

　　直至慢慢感受到背上那人渐渐退去的病温，才缓缓反应过来那个一直无条件相信自己、护着自己的王威死了。

　　在大脑接受到这一讯息时身子开始止不住的发抖，抖动幅度越来越大，到最后将自己脑袋靠在腹部，使劲蜷缩在一块，因抽泣大幅度不受控制地发抖，整个屋内传出一阵强忍的呜咽声。

　　她闭着眼不知何时吴主事来到她的身边：“别急，下一个就是你了。”

　　她恨！
　　她恨自己无用！

　　像是被踩到尾巴触底反弹的野兽，她微微睁开一条细缝看着吴主事靴子即将回转，立马拼尽全身力气，措手不迭起身掏出怀中碎瓷片死死压在吴主事脖子血管处。

　　众人目瞪口呆，硬是没想到一个濒危死亡之人竟有如此爆发力，从地上蹭起来挟持吴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