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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旧情 ...


  •   走出皇宫花园酒店,陆瑜瑾一直紧绷着的心总算感觉到一丝放松。前往一楼正厅的电梯上,她与邹晓暮肩并着肩,默契的没有讲话。
      邹晓暮故意用小手指去碰陆瑜瑾垂放着的手背,却又把脸转向别处,好似那是不经意的。陆瑜瑾也没有一开始的拘谨,毫不示弱地一把就抓住邹晓暮纤细的手,然后十指相扣。
      邹晓暮猛得被抓住,脸颊上泛起绯红,却也没有挣脱,两人就这样在无言中手牵着手,直到电梯门再次开启,才迅速放开。
      邹晓暮一如来时的冷艳模样,泊车员为她开好驾驶位的车门,邹晓暮系好安全带,看着车窗外好像并不打算跟她一起上车的陆瑜瑾:“来呀,我送你回去。”
      陆瑜瑾摆摆手说:“不用了,晚上有工作,还得回单位去,我从这里坐地铁比较方便。”
      邹晓暮眼睛忽然暗下来,有一种失落感,但也没有太过于挽留:“好吧。那你快忙去吧。”
      陆瑜瑾不敢迟疑,转身就向地铁站方向走去。
      邹晓暮在车上看着陆瑜瑾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转角处之后才启动车辆离开。
      然而在转角处的陆瑜瑾其实并没有走向地铁站,她通过手表型窃听器呼叫总部:“金雕、金雕,麻雀出来了,请下达下一步指示。”
      “先撤回来吧。”
      会议上,陆瑜瑾对在皇宫花园酒店内的侦查工作做了足足一个小时的汇报,此时也接近午夜。因为最后视频装置并没有被带入核心区域,陆瑜瑾凭着记忆,在白板上描绘出会所的基本内部结构,出入口和安保人员配置等情报,介绍了女子会所内大致的业务内容,也如实汇报了关于邹晓暮身后那个白玫瑰刺青。
      “何队,大致就是这么个情况。”陆瑜瑾汇报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何知行并没有表态,只是时不时的在本子上记录一些内容。大家纷纷开始根据陆瑜瑾带回来的情报,讨论自己的看法。
      杜文斌则有些兴奋,跟张家毅说个不停:“家家,你看陆瑜瑾皮肤是不是变好了?变白了,也细腻不少啊,并且还容光焕发的,果然女人的脸得精心养护才行啊,那女子会所感觉挺不错的样子嘛,我都想让我妈去办个会员了。”
      张家毅白了他一眼:“你真是够无聊的。”
      “是不是就可以确认邹晓暮就是‘白玫瑰’,可以展开下一步行动了?”陈飞靠近何知行低声询问。
      何知行并没有抬起头,只是说:“不急,暂时没关键证据。贸然行动容易打草惊蛇,你安排大卫再盯几天。”
      随后何知行放下手中的笔,环视一周看到的都是精神颓靡捧着咖啡、浓茶打着哈欠的手下,于是指着墙上挂着的电子钟说:“收工吧,明天都休息一天,有情况另行通知。陆瑜瑾,你来我办公室。”
      陆瑜瑾不明所以地跟着何知行来到队长办公室,第一次化妆侦查,除了紧张和兴奋之外,最想得到的就是上级对自己的认可,但会上何知行并没有过多表态,这让陆瑜瑾有些许的不安,她害怕因为自己不经意的疏忽而导致任务失败。
      “小瑾,坐。”何知行指着办公桌对面的黑色三人沙发,又自行去饮水机那里接来一杯温水,放在陆瑜瑾面前的茶几上。
      “谢谢何队。”
      何知行拉过一张椅子坐在茶几旁,认真地看着陆瑜瑾说:“小瑾,我想,让你退出秋风行动。”
      陆瑜瑾正要端起水杯,惊闻此言,立刻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何队,我是哪里做的不对吗?”
      何知行摆摆手示意她坐下,说:“你很优秀,只不过这次行动是我急于求成。你太年轻,况且只是一个还在实习期的民警,你还有大好的青春和未来,我不该让你以身涉险。”
      “可是,何队……”陆瑜瑾眼圈一红,“我哪里做错了,您告诉我,我一定改。”
      “你没做错什么,在学校我当过你的老师,来这里我是你的师傅,我还能不了解你吗?这个案件,如果确认邹晓暮就是‘白玫瑰’,你就该依法回避。”何知行看着陆瑜瑾,眼中并不是责备的神情,更像是一种长辈对晚辈的怜爱,“先回交警队吧。你回来前,我已经跟陈飞交代过了,让他把手续完善好。我完全相信你在任何领域都是一块好材料,早点回去,对你未来的成长也是好的。”
      没等陆瑜瑾回过神来,何知行拎起椅背上披着的藏蓝色旧夹克就要离开,没料想杜文斌跟张家毅正蹲在门口偷听,被何知行一开门撞个正着。
      “报告!何队!我们……”张家毅赶紧站起来立正,绞尽脑汁也找不到一个合理的理由来说明自己为何此时此刻在此处。
      “报告何队,我们怕陆瑜瑾挨骂,不放心就跟过来。没想到您这么狠心,还赶她走!”杜文斌也起身立正,并大声说出自己的不满。
      “猴崽子,该不该你们管的事儿就瞎管,快滚蛋!”何知行没好气,也懒得跟他们解释。
      “何队,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陆瑜瑾冒险才获得关于‘白玫瑰’的情报,这是从没有过的大突破,怎么可以现在就让她退出呢?”张家毅疑惑地问。
      “何队,公务员法规定非经法定程序、法定事由不得辞退、开除公务员!陆瑜瑾没犯错,您这么做不对!”杜文斌也为陆瑜瑾鸣不平。
      “你特娘的还懂公务员法?谁说我要辞退、开除陆瑜瑾了?你少在这造谣,信不信我明天让你师傅削你啊?付军是不是最近没怎么操练你啊?!”何知行冲着杜文斌呵斥道。
      “何队!”陆瑜瑾忽然发声,“让我回去可以,但我想知道的是任务是否完成?‘白玫瑰’能否确认就是邹晓暮?”
      何知行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案件我们会继续办下去,陆瑜瑾,从现在起,你在特别行动组的任务到此为止了,感谢你的付出!我希望你能理解并服从这个安排。”
      张家毅、杜文斌见陆瑜瑾的离开已成既定事实,于是沉默不语。
      “谢谢何队的教导。”陆瑜瑾几乎是强忍着即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离开的。
      何知行目送她离开的背影,两人都无法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完全表达出来,但此时此刻能做到的,只有信任自己的战友。
      第二天,客厅的挂钟指向9:17分,摆在茶几上几个东倒西歪空的易拉罐和几盘残羹剩菜中间的手机,在寂静的房间中急促地响起,铃声响了许久。茶几下面伸出一条苍白无力的手臂,在茶几上摸索了好一阵摸到了手机,直接按掉。
      门外左手捧着一束菊花,右手拎着一袋水果又握着手机的萧尧只在几声振铃后听到手机中传出的机械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播……”
      “Shit!陆瑜瑾!你居然挂我电话?”萧尧不顾捧着的花束大力拍门,随即又按了手机重播键,于是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有人跌跌撞撞过来开门。
      萧尧一进门就闻到浓重的酒气,陆瑜瑾扶着门框好不容易站稳,她眼睛明显是哭过,肿成烂桃,头发也乱糟糟的,身上穿着应该还是昨天的衣服,脚上连一双拖鞋都没有。
      “姐姐,你来了。”陆瑜瑾明显还没有醒酒,只是勉强认出了眼前人。
      萧尧皱着眉进屋先给自己找了双拖鞋,顺势把手中的东西都放下。
      “家里有点乱,你自便吧。”陆瑜瑾揉着已经乱成一团如鸟窝状的头发晃荡到冰箱前,从冰箱中拿出一罐啤酒,准备打开。
      “陆瑜瑾,你是喝懵了不记得今天什么日子了吗?”萧尧走到窗前一边拉开窗帘一边没好气地问。
      “今天什么日子?今天不就是我离开特别行动组的日子吗?姐姐,你说的对,我该回避。何队让我回交警队,下周一就回去上班,我还能休两天。”外面明媚的阳光随着窗帘被拉开而洒入房内,驱散了房间内的昏暗,让陆瑜瑾有些睁不开眼,她本能地抬起手遮挡光线。
      萧尧抱着双臂打量着乱糟糟的陆瑜瑾:“今儿,可是叔叔的忌日,你是打算这样去见他吗?”
      听闻此言陆瑜瑾放下手中的啤酒罐,她拿起手机扫了一眼日历,嗷地一声冲向浴室,顷刻间花洒就传出哗啦啦的水流声。
      “你怎么不早说?!”隔着浴室的玻璃门,陆瑜瑾喊道。
      萧尧一屁股坐进沙发,翻了一个大白眼,一边滑自己的手机,一边撇着嘴怪里怪气地学着陆瑜瑾的语气:“你怎么不早说!太阳都晒屁股了,自己老爹的忌日还要我来提醒……”

      烈士陵园是一片占地不小的公墓,大门正中间矗立着巍峨的烈士纪念碑,纪念碑广场后是一幢英烈堂,英烈堂中供奉着的是建国以来为国家的统一事业和建设事业付出生命的各行各业英雄们的骨灰。不远处的山坡上,还有一片区域,安葬着公安战线的英烈们,那一排排的墓碑,宛如那些穿着笔挺警服的人们队列时的挺拔身影。
      烈士陆凌海之墓,似乎刚刚被人清扫过,墓碑前方摆放着一束新鲜的菊花,陆瑜瑾和萧尧二人一脸错愕。
      “见过串错门的,没见过上错坟的。”萧尧一边摆放自己带来的鲜花和水果,一边笑道。
      陆瑜瑾指着浇在墓碑上的一片未完全干透的湿痕:“你瞧这。”她闻了闻,又说,“应该跟我爸关系不错,是衡水老白干的味儿,知道我爸就好这一口。”
      萧尧颇有些惊奇:“难道是你妈来了?”四下瞅了瞅并没看到附近有熟人的样子,此时接近中午,即便有人来扫墓,也该离开了。
      陆瑜瑾思忖了一下,觉得不可能:“我妈她,她现在有自己的家庭,应该不会。”
      “那可能是陆叔叔生前好友吧。”摆好水果的萧尧又打开陆瑜瑾带来的餐盒,拿出一盒猪耳丝,一盒花生米,还有来的时候顺路买的一瓶老白干。
      “也许吧。”陆瑜瑾把酒杯倒满,又拿出一双筷子摆上。
      俩人就在烈士陆凌海的墓碑前,默立了一会儿。
      陆瑜瑾盯着父亲的墓碑上那个神似自己的脸庞,想到自己刚刚踏入社会就被退货的经历,眼圈又要红了。
      萧尧见势赶紧双手合十念叨起来:“陆叔叔,您的乖女儿还有我又来看您了。今年小瑾也考上警察了,是当交警,除了晒黑,没什么危险。也就是抄抄罚单、维持秩序、早晚高峰的时候疏导交通。您放心吧,她工资也比您在派出所那会儿高……”
      这一顿操作下来,陆瑜瑾破涕为笑。萧尧回国后这几年,每年都陪陆瑜瑾来祭扫,正因为有萧尧的陪伴,二人并没有普通人家祭扫先人时的伤感,更像是回家陪伴老人家唠嗑一样的轻松。
      “姐姐,我从没像你这样,跟我爸好好说过这种温馨的话。他好像除了加班就是加班,平时寡言少语的。”陆瑜瑾感慨道。
      “我爸他们那帮年纪差不多朋友中,就陆叔叔不会划拳,我爸说跟他一起喝酒无聊至极,后来陆叔叔收了一个徒弟,还挺会来事儿的,休假时陆叔叔也会带他一起去我爸那开小灶。”萧尧回忆道。
      那年陆瑜瑾刚刚踏入初中,突如其来的噩耗让她不知所措,当时她心中的混乱惊慌大过于失去父亲的痛苦。而如今家中父亲的照片寥寥无几,她对父亲的印象日渐模糊,听到萧尧对父亲的回忆,竟想不到他还有这么一面。
      “陆叔叔当年怎么牺牲的?”萧尧问,她也是回国后才听父母说了陆凌海去世的消息,陆凌海牺牲的时她正在国外念书,所以她对陆凌海牺牲的细节并不清楚。
      “他们说,他值班的时候接到群众报警有歹徒行凶,为了保护群众徒手与歹徒搏斗被刺成重伤,后来失血过多……”
      “最后那个案子怎么样了?”萧尧又问。
      陆瑜瑾摇了摇头,十年前没有现在这如同天罗地网般的天网监控系统,嫌疑人并没有被当场擒获,案子至今还悬着。
      萧尧拍了拍陆瑜瑾的肩膀:“和平年代能挺身而出,那是真英雄,你有这样的爸爸,应该引以为傲。”
      “可惜我没他那样的勇敢。我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下得去手去抓她。这么想来,何队赶我走其实并没错。”说到这里,陆瑜瑾有些不敢直视父亲的遗像。
      “你能不能别叽歪了?拿出点将门虎女的气势来。”萧尧拿出手机扒拉了几下,“你不是还有两天假期吗?姐带你出去玩,好好放松一下,陆叔叔保佑,恶灵快点退散!”
      不远处的一处柏树林,一个戴着鸭舌帽的身影正躲在树后的阴影中观察着陆瑜瑾和萧尧的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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