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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六百七十四和七百一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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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放榜那天，宜宁所有的网吧人满为患，都是查询分数的分数。
有人笑着出来，脸上红光满面，有人直接坐在椅子上破防，放声大哭，惹得周围人频频回头。
那是2019年的盛夏，疫情还未席卷全国，街上都是带着口罩间距一米的行人。
窗外蝉鸣聒噪，冯禧清楚的记得，放榜那天天是阴的，没有太阳，风吹在身上，会起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风声过耳，有点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她麻利地查了自己的分数，六百七十四分，全省排名一百八十五，她学的是文科，这个成绩，是足够报考北京的院校的，甚至有望冲击一下清北。
她的视线停留在页面上，语文成绩那一栏里头写着一百四十二分，这个成绩就有点惊为天人了。按照宜宁以往的高考成绩来看，近十年没出现过语文成绩超过过一百三十五分的。
如果今年不出意外，她应该是语文单科的市状元。
查完成绩，冯禧面无表情地关掉电脑，站起身子，椅子在地上摩擦出刺啦的声音，这声音在乱哄哄的网吧里几乎是微乎其微，她抓起背包，快速走出了网吧。
路过前面吧台的时候，老板抬起头看了一眼匆匆而过的小姑娘，又低下头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今天来查分数的高三毕业生很多，看这样子应该是没考好，这么些年，这么些考生，他见多了。
刚一迈出网吧，就能感受到空气立马变得清新了，网吧里面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有一些打游戏的人在里面吞云吐雾的，整间屋子里都是烟味，混着泡面味，那种味道说不上难闻，但绝对算不上好闻。
街道口的柳树条子呼啦啦的狂舞，不停地鞭挞在墙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今天这风，确实是很大，吹的冯禧的脸都有些疼。地面上的沙砾被卷起来，打在她的胳膊上。她抱紧了胳膊，快步朝家走去。
很可能要下雨了，她没带伞，也不想被淋成落汤鸡。
她很幸运，前脚刚迈进单元楼里，雨就下上了，下得又急又快，噼里啪啦的，打在地上，没多一会，地面就湿了，暗了一个度。
冯禧抓着肩膀带子，三步化为两步跑上三楼，站在自家门口掏出来钥匙开门，钥匙插进锁孔里，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打开门，两双拖鞋映入眼帘，一双紫色的，一双橘红色的，整整齐齐的码在门口。
背包放在了地上，冯禧脱鞋换上橘红色拖鞋，屋里静悄悄的，李红英女士上班还没回来。
她去厨房倒了一杯水，刚才走了这么久，喉咙有些干渴。
冯禧端着水杯坐在沙发上。打开手机，班级群这会开始热闹了起来，都是些报分数的，然后互相说恭喜的话。
翻了翻页面，现在班级里报出来的最高分是六百五十一分，是数学课代表李祺的分数，他的分数不是他自己说出来的，是平时跟他比较好的一个同学替他说的。下面都是清一色的恭喜祝福。
她又往上翻了翻，上面就是老班庄老师高考前叮嘱的一些话，没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她退出了班级群页面，又往下翻了翻，没有什么新消息。
冯禧关了手机，屏幕一下子黑了下去。
窗外的雨拍打在窗户玻璃上，形成一片雨幕，只有水流贴在玻璃上，汩汩而下。天彻底暗下来了，看不清外面的景色。
冯禧盘起腿坐在沙发上，一口一口地喝着水杯里的水，打发时间。眼下高考成绩已经出来了，李红英女士肯定会拿着她的成绩出去找家教的活。
按照李红英的说法就是，她现在已经高考结束了，应该想着怎么为家里分担一些了。
不容置疑，没法反驳。
她默默叹了口气，你看这人想要休息，可真难。
果不其然，晚上李红英女士到家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询问了她的成绩。冯禧调出来手机相册里的截图，把那张成绩放出来，将手机推到李红英面前。
李红英拿起来手机，看了看各科成绩，尤其是在看到语文成绩的时候，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你这个语文成绩，是不是可以在学校排第一了呀?”
“应该是吧。”冯禧低着头，舀了一勺白粥，送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回答。
“那太好了，那你这个成绩就很吃香呀，明天我拿到单位去，问问他们谁家的小孩上初中，升高中，你就可以给他们补习补习语文，数学也行，我看你这数学成绩也挺好的…”李红英喋喋不休地计划着，“一节课两百块钱，你这给他上十天课，就是两千，一个月就是六千块钱!”
“嗯。”冯禧下意识地摸了摸右边的耳朵，无论李红英说什么，她都说好。
“行，那就这么定了，我明天就去问，你也别把你那教材扔了，给人上课都用得上。”李红英大刀阔斧地替她做了决定，把手机向着冯禧推过去，“你好好准备吧。”
冯禧收了手机，继续慢吞吞地咽着白粥，桌上的那盘茄子条，一口没动。
李红英女士吃饭快，尤其是今天，三两口就吃完了，下桌之前还不忘了数落两句冯禧，看你吃的这么慢，干什么事都慢，以后找对象都找不着好的。
李红英就是这么个人，跟谁说话都得损两句，冯禧跟着她生活了十七年，早就习惯了。
冯禧舀干净碗里最后一口白粥，站起身收拾起桌上的碗筷，摞到一起放进水池里，拧开水龙头，水流冲过手指，没过碗沿。挤了两滴洗洁精滴在洗碗布上，淋上一点水，她捡起一只碗用洗碗布蹭起来。
一只只碗洗干净后放到一边，冯禧最后将洗碗布也洗干净拧干搭在水龙头上，往围裙上蹭了两下手。她抬起手放在鼻尖闻了闻，一股难闻的水池子的秽物味儿。
她按着洗洁精按头，挤出来一坨洗洁精，挤在手心里搓揉起来，直到双手被搓得通红，她拧开水龙头，冲干净洗洁精。
她解开围裙挂在旁边的衣钩上，拿起饭桌上的手机转身回了屋。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透过窗户向外看，路面上积起一个又一个的水洼，有的地方甚至都走不过去，要踩着最边上的草坪砖才能过去。
冯禧打开窗户，雨后的新鲜气息涌进屋子里，她站在风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和平日不同，雨后的空气里，带着点泥土的潮湿味儿。
她很喜欢这种，焕然一新的味道。
站了能有好一会儿，冯禧关上了窗户，转身爬上床，掀开被子盖在身上，闭上眼睛睡起觉来。
过了明天，她还能不能随心所欲地睡觉都难说了。
享受就要趁早。冯禧这一睡，睡了个天昏地暗，等再醒过来的时候，就是半夜了。
冯禧点开手机，晚上11：41，就这么个时间了，那微信里头班级群还叮叮响呢。
她眯起眼睛，努力适应了屏幕的亮光，点开一瞧。
上面的内容已经换了，白天还是报自己的分数，大家互相恭喜，这会就是在说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
今年的省状元还是咱们学校的，一班的路今屿，听说考了七百一十三，我靠!
你没听错，就是七百一十三分，今年的题那么难，大佬终究是大佬。
会者不难，难者不会嘛，对于人家来说小意思啦！
我要是有人家一半的分数就好了。
得了吧，你但凡课上少睡一会，也不至于这样。
真是羡慕了，好想问问元老师，路今屿是怎么学的。
你那是想问怎么学的吗？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我靠我跟你说话了?
……
……
路今屿，一个在页面里被反复提及的名字。
冯禧坐直了身子，马尾已经被睡的松开了，松松垮垮地挂在脑后，揪的头皮疼。她伸手拽下了皮筋，头发瞬间散开，她平时扎头发有点紧，这会头皮一下子放松，还有些酸痛。
冯禧一边伸手按揉着头皮，一只手扒拉着手机屏幕。满屏都是感叹路今屿的成绩。
路今屿是他们班语文老师元老师班级里的学生，元老师带的是宜宁一中的尖子班，也就是路今屿他们班。
他们班可谓是神仙打架的班级，都是学神，而且都已经参加了各路比赛，奖杯多到数不过来，人均清北苗子。
冯禧揉了揉眼睛，去摸桌子上的水杯，温水润喉，水划过喉咙，她咳嗽了两声，放下水杯。开始刷朋友圈，睡到现在，她已经是没有了半分困意。
今天的朋友圈也格外的热闹，就好像是所有人都被按下了某种开关，今天的他们格外亢奋，有些人甚至发了五六条朋友圈。
连楼下的两条流浪狗□□都给拍了照片发上来。
底下有人评论真变态，发朋友圈的人回了句我能比这更变态。
冯禧扒拉着手机屏幕，刷到一条朋友圈。
偶遇学神来查分数!!!
底下配了一张高糊图片，糊到冯禧怀疑这人该不会用的还是十年前的小灵通手机。
出于好奇，冯禧点开了那张图片，图片是很模糊，但是依稀能辨认出来一个轮廓，是个少年。
少年窝在椅子里，头发乱蓬蓬的，发量看着很多的样子，他穿了个黑色的T恤，露出一截清瘦有劲的小臂，下身是浅蓝色的宽松牛仔裤，脚上的那双白鞋侧面是一个明晃晃的黑色对号。
他皮肤很白，是当下很受大众喜爱的冷白皮。冯禧放大了那张图，看到少年面前电脑屏幕上是一张图，已经糊到看不清具体是啥，只能通过大概形状辨认出来是成绩图。
只是他没看电脑，而是窝在椅子里扒拉着手机，可能是在给别人报备吧。
不得不说，虽然这张图已经糊到估计这人亲妈也认不出来这是自己儿子。但这张图的氛围感还是不错的。虚化的照片里，任何人看到了都得说，这男的真他妈帅啊!
冯禧退出照片，看到下面的评论。
卧槽!路今屿真他妈帅啊!
冯禧有点小小的惊讶，再次点开那张高糊图片，放大。哦，原来这就是路今屿啊?
省状元果然不一般，就连周身的氛围都这么绝。
冯禧默默地点了点头，给予了一种肯定。继续往下翻朋友圈，下面的朋友圈就是五花八门，什么搞笑的，emo的，文艺的都有了。还有在朋友圈里扬言要追到路今屿的。
这么翻着翻着，就过了凌晨一点了，冯禧瞟了一眼手机左上角的时间，不能再熬了，明天起不来可是要被李红英骂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