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悲仙》寒山雪压枝

5、第 5 章

　　朝华殿，灯火通明。

　　宫人低眉弯身，呈上一叠叠精致小巧的碗碟，又如潮水般一一退下。

　　眼前的景象远比谢芷月在电视剧中看到的更震撼，更具皇家气派，让她忍不住想要尖叫出声。

　　但跪坐的双腿传来的酸痛感让谢芷月心中的热血一下就冷了下来。

　　她忘了，这里是古代，不是她原来所处的世界。

　　郑微便坐在谢芷月的右侧，无意中瞧见了谢芷月的异样，不由微微皱起了眉。

　　她怎么觉得，这位谢女郎不太对劲？

　　但此时重要的不是谢芷月的异常，而是武王越祈的安危。

　　郑微抬眼，望向对面的越祈。

　　贵妃早已派身边的亲信去告诉越祈宫宴之上可能会有人对他下毒一事，只要他还想要这条小命，他就不会动一口宫宴上的东西。

　　但即使如此，郑微也担心会有变故发生。

　　事关边关，只要有一丝可能能够杀了越祈，那些狼子野心之人就不会放弃这次机会。

　　郑微双眸微阖，心中缓缓叹了口气。

　　若武王一脉与边关无关，她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更甚至，她或许会冷眼旁观越祈中毒身死。

　　她是受天下供养的观音女，但也是受贵妃教养的郑氏女。

　　她的心中有天下，也有郑氏。

　　高座之上。

　　龙威赫赫的皇帝环视众人一眼，颔首而笑，大手一挥，高声笑道：“今日是宫宴，也是家宴，都别拘束着，放开了吃！”

　　众人一齐直起身，举起手中的杯盏看向帝王：“谢陛下。”

　　郑微落身，看向对面的越祈。

　　如她所想，越祈虽端起了酒盏，却面色为难，迟迟未饮尽盏中酒水。

　　郑微弯唇，放心饮下杯中清酒。

　　杯盏落下，郑微察觉到身侧的视线，侧过头去看向跪坐于自己右侧的谢琅。

　　谢琅像是未料到郑微会看向他一样，目光一怔，但转瞬就恢复如常，对郑微举起杯盏笑了笑，而后抬手一饮而尽。

　　郎君舒朗坦然，但郑微却并未因此觉得眼前人无害，反而有一种风雨欲来的压抑感。

　　谢琅为何会那样巧的出现在御膳房？

　　若非谢琅主动请求，贵妃绝不会将寻她的差事交给他。

　　郑微眸光明灭不定，心中对谢琅升起了浓浓的怀疑。

　　郑微并未注意到，席位正对着她的定王越儀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

　　有趣，当真是有趣。

　　越儀指尖拎着精致的杯盏，凌厉的双眸饶有兴趣地盯着郑微。

　　越祈、谢琅、郑微，还有一个突然被传为“神仙人物”的谢芷月。

　　这几人的反应，还真是有意思。

　　越儀掀起唇角，无声地笑了起来。

　　越儀身旁，久久停滞不动的少年越祈终于引起了高位之上俯视众生的帝王的注意。

　　皇帝微皱起了眉，面色关怀：“福寿，怎不食不饮？可是这些酒水佳肴都不合你胃口？”

　　越祈，字福寿。

　　只从字上便可看出武王一脉对他的期望。

　　不求他权势滔天、位及九五，只求他平平安安富贵安康。

　　较之越珩、越儀两位已经弱冠的兄长，还是少年的越祈明显更加稚嫩，面对皇帝的询问有些不知所措。

　　贵妃淡淡看了一眼越祈，语中带笑：“怪臣妾未来得及和陛下禀明实情。陛下有所不知，御膳房抓了个疑似要给武王投毒的厨娘。臣妾知道这消息后便急忙让人去告诉了武王，武王许是担心，这才不敢饮食。”

　　皇帝眸色瞬间黑沉，阴沉着脸狠狠摔下了手中的玉盏：“下毒？朕竟不知道这宫里还有人敢在朕的眼皮下给皇室宗亲下毒！世人皆知朕膝下无子，欲从三子中择一人为嗣子，承袭江山。下毒？朕看她想颠覆的是整个越氏江山！”

　　贵妃垂下眸，语气淡淡：“陛下息怒。”

　　贵妃语气实在太过淡然，以至于暴怒中的皇帝都忍不住回眸深深看了她一眼。

　　皇帝平息怒火，狠狠甩袖落座：“查！便是把整个皇宫翻个底朝天都要把她背后的人给朕查出来！”

　　皇帝的盛怒谁都看得出来，一时之间四下皆静。

　　身为长兄的越珩起身行礼，眉眼温良：“陛下息怒，祈弟此难我们都未曾想到，如今一计不成，料想对方还有后手。珩作为长兄，自要护卫幼弟，替陛下分忧。若陛下准许，珩意将祈弟带至身边，这样也好看顾着祈弟。”

　　皇帝眸光暗沉不明，放于椅侧的手缓缓敲着。

　　半晌，皇帝缓缓点头：“少玱既有心，那朕便允了你。”

　　越珩，字少玱。

　　出自《采芑》中“有玱葱珩”一句。

　　玱，金玉碰撞之声。

　　若只看此字，倒是应了珩字的玉之意。

　　可若从《采芑》中看，给越珩取字少玱取的不仅是玉珩之意，还有统帅三军、受三军爱戴之意。

　　可越珩不善弓马，亦未上过战场杀敌，他如何能统帅三军，让三军尊崇？

　　唯有他尊为天子！

　　若此字是越珩所取，只怕天下人迫不及待就要骂他野心昭昭，可少玱一字偏偏是皇帝所取！

　　见皇帝迟迟不提赐婚之事，贵妃挑眉，垂眸轻笑下，然后抬头道：“信王殿下恭厚敦良，也不知日后哪家女郎能得幸嫁与殿下。”

　　听见贵妃的话，越珩不由望了郑微一眼。

　　触及越珩的目光，郑微婉婉一笑，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得到郑微示意的越珩毫不犹豫地掀起衣摆跪下：“陛下，娘娘，珩心悦音昭久已，此生不求弱水三千，只求余生有音昭相伴，还请陛下和娘娘成全！”

　　音昭，郑微小字，贵妃所取，取音德昭昭之意。

　　贵妃看向郑微，目露笑意：“微儿，信王殿下心悦于你，你又意在何处？”

　　郑微起身，抬手行礼，垂眸浅笑，娴静宁和：“愿遂殿下意。”

　　贵妃捂唇大笑，转头看向皇帝：“陛下，您瞧，这两个孩子都彼此有意，您不若就成全了他们？”

　　皇帝摩挲着扳指，视线扫视一周，最后落于越儀身上，眼中神色不明：“婚姻大事并非儿戏，赐婚之事容后再议。”

　　贵妃敏锐地察觉到了皇帝情绪的变化，但她只是悠悠看了一眼皇帝，而后恍若无事地回过头去，轻笑了下，眼中带着些微的嘲讽：“臣妾都听陛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