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女书》翻山过海来看你

4、端王妃的第一项任务

　　“你急什么呢？你自己反思反思，你天天对着端王妃急赤白脸的，到底是端王妃再不纠正就要犯大错了，还是你自己急着让端王妃独当一面，你好自己抽身去做大夫？”鲁泽尽心尽力地做着我的领路人，“本领要从事上练，这个过程不只是锻炼端王妃，也是在锻炼你。耐心不光是享受官秩的正四品女书该有的，也是一名合格的大夫该有的。你这么急躁，谁敢把身家性命交给你？你看贵妃娘娘，多么的雍容华贵，多么的进退有节，皇后这些年都寻不到她的错处，只能拿我们这些太监和宫女出气。你以为她年轻的时候就这样吗？那也是十几年的宫廷生活磨练出来的。端王妃到底还年轻，她能不能笑到最后，考验着她自己，也考验着端王、考验着你。这一场考验，可不是毕其功于一役就能过去的。你让端王妃把端王当做盟友，你自己也要把端王妃当做盟友。对端王妃好一点，慢慢来。你行，她也行的。”
　　我听着鲁泽温和地劝说我，把脚边的石子踢得老远。等到他不再就端王妃的话题再说下去了，我突然想起来他提起来自己已经喝了很久的薯蓣粥了。
　　“你怎么说动贵妃娘娘让你天天吃薯蓣粥的？”
　　自从两年前我来到端王府随侍王晏如，鲁泽就再也不能频繁从太医院拿薯蓣了。我们每年见面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从宫外带薯蓣给他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受益于薯蓣的鲁泽哪能让自己受这种远离薯蓣的煎熬，干脆说动了许贵妃，把薯蓣变成了昭庆殿的常备食物。
　　“要不我说你别天天就只盯着端王妃这不行那不行的，你自己要学的也有很多。我肯定不能直接去求贵妃娘娘，我怎么那么大脸呢？就算是贵妃娘娘体恤，可为一个太监专门提供薯蓣，传出去只怕会带来铺天盖地的非议。这玩意儿听起来也不是什么救命的药，很多人都把它当吃食。身为一名有分寸的太监，是不能挑剔吃食的。若是贵妃娘娘自己爱吃，那为昭庆殿专门提供薯蓣，就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比起贵人们吃得山珍海味，薯蓣可以说是朴素的让人落泪了。爱吃薯蓣的太监是张狂骄纵，爱吃薯蓣的贵妃娘娘就是贤良淑德。你看吧，身份不一样，提的要求也不一样。我是太监，说到底是伺候人的那类人。贵妃娘娘是贵人，是被伺候的人。”鲁泽说完这些，笑眯眯地摸了摸自己红润的面颊，“我在娘娘的小厨房里活动了一下。他们本来就受我管，也都知道娘娘信任我，我最熟悉娘娘的喜好，给一点银子说两句好话就没有什么不好商量的。他们给娘娘奉上了薯蓣做得点心，娘娘一吃就吃开心了。我又在娘娘身边假装不经意地聊了聊薯蓣的好处，这玩意儿就顺理成章的常备在娘娘的小厨房里了。娘娘怎么吃得了那么多，我自然就要为娘娘分忧了。”
　　鲁泽的这波操作让我从心里感佩不已。他说得对，我需要学的还有很多，甚至比端王妃需要学的还要多。好为人师是个毛病，更何况我一直在对从小娇生惯养、自尊心极强的端王妃唠唠叨叨。这么一想，或许在端王妃眼中我也浑身毛病，只是端王妃从来没有指责过我。
　　“你看，你一直耿耿于怀于庞家小姐曲意逢迎端王妃。可端王妃是正一品王妃，庞秀燕是无品级的官家小姐，自然在端王妃之下。她用顺从迎合的态度对待端王妃，并无不妥。说起来，你是端王妃的幕僚，是她的正经下属，你若是遵照皇后娘娘的吩咐，一意迎合端王妃，也没什么错啊！”
　　我沉默了。
　　“可你不愿意，端王妃自己也接受了你的这种态度。你看你满腹委屈、苦大仇深，端王妃没准也是一样的。你与端王妃是一体的，你觉得端王妃拿着你们的事情去找别人求安慰是一种拆台，殊不知你在苦大仇深地抱怨端王妃的时候，也是忘记了自己和端王妃是一体的这件事。我建议你遇到事情的时候缓一缓，不要一上来就习惯性地去批驳端王妃。我侍奉了贵妃娘娘十几年，还是很有些经验在身上的。”
　　鲁泽一边说着，一边用得意的眼神看着我。他的话并没有说错。鲁泽因为意外受伤失去了生育子女的能力，他没有让自己伤心多么长时间，就立刻为自己找到了最好的道路：进宫当太监。他在这一行里干得风生水起，用心伺候年老失宠的周昭容，直到她的儿子在夺位之争中胜出，成为了皇帝。之后，便被周太后安排去伺候新皇最爱的许美人，也就是现在的许贵妃。鲁泽这一路上虽然遭受的明枪暗箭不断，却也靠着自己的机敏衷城平平安安地度过了这些年的宫廷岁月。我愿意让他做我的引路人，从他的身上学习好好活下去的门道。
　　我买了当下皇城里最受平民追捧的饼夹肉，给鲁泽想着让他带回去吃。可是他却坐在护城河边，立刻就吃了起来。
　　“这饼这肉，就得趁热吃才香，宫里的饭菜都没有热乎味儿，我们这些人得等主子吃完再吃，更是吃不着这冒热气的饼冒热气的肉。我啊，就别带回去了，就在这里吃了吧！这饼里要是再夹一点葱就更好吃了，不过，这样吃也香。”
　　看着他吃得香甜，我心中一动，到摊上买了一包饼夹肉给王晏如带回去。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王晏如对这份饼夹肉却如临大敌。
　　“你想干什么？想撑死我吗？”
　　你个大活人要是能把自己撑死，你也是个人物。
　　“你身为我的随侍女书，不在大半夜劝我不要贪嘴，还主动给我买饼夹肉吃，你不觉得自己很失职吗？”
　　你可真有自制力，不吃拉倒。
　　“再说了，你是我的女官，你办什么事之前不应该请示我吗？我让你给我买饼夹肉了吗？你为什么不给我买樱桃煎？”
　　得了，敢情你想吃甜食。
　　有的人就是不配拥有我这么优秀的幕僚。
　　如果不是我贪生怕死，遇到这种任性的主母，自挂东南枝才是我的归宿。
　　我怒气冲冲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恨恨地把饼夹肉吃到了自己的肚子里。鲁泽说的没错，凉了的饼夹肉一点都不香了。
　　没过多久，王晏如收到了她嫁到端王府后的第一道圣旨。册封端王妃的圣旨是在她还在王家当大小姐的时候颁给她的，不算是嫁到王府接的圣旨。
　　皇上的圣旨说的很客气，给了王晏如一堆夸张的赞美，但是内容却是不容抗拒的命令，一言以蔽之就是：今年的冬至的宫宴由端王和端王妃协助操办，端王妃主要协助许贵妃操办内命妇的宴会，端王自然要去协助太子。
　　王晏如礼仪周到地接了皇帝的圣旨，用另一堆华丽的词藻赞美皇帝的恩情，听得我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不过，王晏如的表现让我大吃一惊，她接旨时的所有表现都无可指摘，甚至还在送走宣旨太监的时候以微不可察的动作塞给对方一个金饼。宣旨太监喜笑颜开，对王晏如就格外熟络，不等她问就开始吐露吐露说着宫里的事情。
　　“王妃您知道的，这冬至时候的宫宴不同寻常，本来应该由皇后娘娘带着太子操办。可皇后娘娘身体抱恙，实在是无力承担这个重任。贵妃娘娘是太子生母，由她替皇后娘娘操持宫宴理所应当。”
　　王晏如若有所思。我更加吃惊了，她居然还会思考。
　　“可是即便如此，协助贵妃娘娘的也应该是太子妃啊！怎么会让我来协助……”
　　“王妃有所不知，这些话原本不该由我这个身份的人说出来。”宣旨太监突然贼兮兮的看了看左右，看起来金饼的面子很大，他要说不该由他的身份说出来的话了，“太子妃小产了，正在家里休养。贵妃娘娘就请旨让您来协助她。”
　　不知为何，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鲁泽的身影。皇后若是知道许贵妃选了王晏如协助自己，怕是会笑得从凤榻上摔下来，只等着看许贵妃的笑话。
　　如果是以前，我大概会非常焦虑，甚至已经想到王晏如怎么出丑，怎么连累许贵妃，怎么惹恼其他贵人们的样子。可自从跟鲁泽聊过天之后，我开始学着不让那种焦虑过分影响自己，看着王晏如举止自如地应对宣旨太监，我突然对她有了几分莫名的信心。
　　“王妃娘娘，您的举止太得体了！太有王妃风范了！看来您的娘家母亲把您教导地很好，以前是我鲁莽无知，冒犯了王家老夫人。”
　　我的态度如此真挚，王晏如定会非常感动，我们的关系必定会更加亲近。我充满自信地看着她，却见她不以为然地冲我摆摆手，我的心顿时拔凉拔凉的。
　　“你说什么呢？我娘才不教我，这是人家夫君和入府前宫里的教习嬷嬷教人家的。”
　　呃……那你之前还因为我说你娘跟我急眼？
　　“你以前说的那些话吧，也未必就全然不对。可你那个态度不行，高高在上，分不清咱们俩谁打谁小，我就看不惯你那副居高临下教训人的样子，当然要跟你急了。”
　　这人不会能听到我想什么吧？以后在她面前想问题要小心了。
　　“你也不要想着拍我马屁了，我像是那种只喜欢听好话的人吗？”
　　你就是这种人。
　　“你帮着我把冬至的宫宴办好，比什么都强。”
　　行吧，你说得对。
　　听到她这么说，我的脸上露出恭敬的笑容，或许这笑容里还带了点儿促狭。
　　“王妃娘娘，您看，要不要也请庞秀燕小姐来一起操办宴会？”
　　王晏如居然大吃一惊后用鄙视的眼神看着我。被王晏如鄙视的滋味，非常难受！太耻辱了！
　　“你这话太可笑了，你是自己人还是她是自己人？这是我们端王府的事情，有需要她具体做的安排给她就行，让她知道太多干什么？我警告你哈，不要随便处去跟别人叨咕这件事，这可是冬至宫宴，是陛下亲自下旨交给端王府协助贵妃娘娘和太子办理的，是大事，嘴别太敞。”
　　“是，属下遵命。”
　　被王晏如鄙视的感觉，果真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