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山之石》江暮之乔

2、第二章

　　叶净云本人并不喜欢排场，也不喜欢麻烦，所以今天一大早听说外面有人求见，让他去青丘主持祭祀，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结果还没等他遣自己身边那个叫逝川的小孩儿去回绝，一旁坐着的长亭君就笑着说道：“你今天要是不去，恐怕这位大长老就要磕死在你这寒塘外面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叶净云抬眼看着长亭君，“说清楚。”
　　“这样吧，”长亭君整了整衣服，端起一旁的酒杯，“我猜今天这一趟青丘你必须得去，如果我赢了，你答应我一件事儿，如果我输了……”
　　“如果你输了，往后洛拂满的事儿就别来烦我了。”叶净云接上了长亭君的话，也端起了手边的酒杯。叶净云住的地方在九重天上很偏僻，景色倒是不错，院子里有一个很大的池塘，池塘中间一个小岛，岛上一株杏花树，一年四季开着花，花瓣飘得像雪一样，两人的酒杯里也落得几瓣。
　　“成！”长亭君倒是很爽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叶净云看着长亭君的样子，疑惑地眯了眯眼，那个叫逝川的小孩儿已经跑出去请狐族长老了，叶净云端着酒杯若有所思。
　　大长老韩泽一进来就跪下给叶净云行礼。叶净云请他起来之后直接问道：“狐族祭祀，我从未参加过，为何今年要来请我？”
　　韩泽赶忙一五一十地汇报，听到“千年大祭”时，叶净云转头看向长亭君，长亭君一幅果然如此的表情。叶净云无可奈何，只得从树下的贵妃榻上坐起身，蓝色的衣袍逶迤在地上，像流水一样。他揉了揉眉头：“成吧，那我就走这一趟。”
　　逝川旁边站着的小孩儿叫流光，看见自家尊神起身，赶忙凑过来帮忙整理了一下衣服，又给他整理了一下头发，小声地问了一句：“先生，真的要去吗？”
　　叶净云失笑，抬手揉了揉小孩儿的头发：“不然呢，不过应该很快，没事儿的。”
　　“哦。”流光低下头，被逝川拽了过去。
　　叶净云跟着大长老走了两步，忽然转过身看着还坐在树下的长亭君，然后交代两个小孩儿：“招待好长亭君，等我回来。”
　　长亭君端起酒杯，冲他点了点头，叶净云才转身离开。

　　叶净云说很快，长亭君就没离开，依旧坐在树下若无其事的喝酒。逝川和流光看着他的样子，实在没忍住，凑过去问道：“长亭仙君，为什么我家先生一听说千年大祭，就答应出门了啊？他不是已经很久都不愿意搭理下界的事情了吗？”
　　长亭君笑着放下酒杯：“你家尊神毕竟是九尾狐，狐族立世千年，千年大祭，想要让狐族的地位稳固，他当然要出面的。”
　　“那不出面会怎么样？”
　　“也不会怎么样，但是望舒一向护短，这种情况，他不出面根本不可能。”
　　两个小孩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流光忽然反应过来：“所以说，你早就知道先生一定会去，还要和先生打赌！”
　　长亭君点头：“是啊。”
　　流光：“你这不是骗了先生吗？”
　　“也不算是骗，毕竟我这个事儿却是需要他帮忙，但是以他的脾气，不用这种手段，恐怕我今天磕死在这寒塘外，他都不会答应。所以，”长亭君无辜至极：“我只好用一点手段了。”
　　…………

　　叶净云在晚霞铺开的时候回到了寒塘，长亭君还坐在之前的位置上喝酒，听见脚步声抬头一看，“噗”地一声喷了出来：“你这是什么造型，头上这是什么？”
　　叶净云白了他一眼，坐在榻上：“你瞎吗？这是桃花啊。”
　　长亭君酒也不喝，坐直了想要伸手去摸：“我知道是桃花，我就想知道这桃花有什么奇特的，竟让你用来绾头发？”
　　叶净云拍开长亭君的手：“青丘的小姑娘送我的，别瞎摸。”说完，把桃花取了下来，随手递给了一旁的逝川：“去弄个瓶子装点儿水养在我屋里。”逝川拿着花下去了，叶净云才看向长亭君：“所以你早知道了，还要和我打赌。”
　　长亭君倒是笑得一点儿也不心虚：“愿赌服输啊望舒尊神，您不会要赖账吧？”
　　叶净云定定地看着长亭君，他不说话不笑看着人的时候还是很有威慑力的，长亭君被他看得渐渐也笑不出来，只好清了清嗓子，想要打个圆场。
　　谁知叶净云却率先移开了眼睛，重新躺回了贵妃榻上：“所以你要我答应什么事？”说着，伸手去摸自己的酒杯。
　　长亭君赶忙帮他倒好了一杯酒递过去：“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听说过他山吗？”
　　“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嘛，我知道。不过那就是一句随口的话罢了，玉石大多有灵，一般的他山石根本没用。”
　　“可是，前不久他山出了一位石之灵，已修成人形，法力不输破军。”
　　“所以？”叶净云不明所以地睁开眼：“石灵有此法力，位列仙班即可。难不成是他入了魔，要我去除魔卫道？”
　　长亭君无语：“你就不能想些好的？石灵没什么，但是石头所生，大多心智简单，若是无人引导，恐生祸乱。再加之他这一身天生的修为，一旦误入歧途，难不成还要再经历一场斗战胜佛闹天宫吗？”
　　“那就派人教导，九重天上人才济济，想找一个老师算什么难事？”
　　“教导是一方面，还要看住这个石灵，有此修为还要精于教导的人，羲和君想到了您。”
　　“哦？”叶净云端着酒杯，笑了笑：“让我教他，还要监视他，顺便牵制住我的精力，让我没空管理群妖，不至于造他的反？一石多鸟，不愧是洛拂满。”
　　长亭君吓了个半死，赶忙捂他的嘴：“尊神，您就不能少说两句，何必如此想羲和君呢？”
　　叶净云笑了起来：“他怎么想的他自己最清楚，我是懒得和他斗。”
　　长亭君算是如今天界少数能和望舒君说上话的人，所以一般有事要请望舒君，都是他来。长亭君也大概摸出来一套望舒君的行事，看到叶净云这个表情，就知道叶净云大抵是没什么意见了。于是试探着问了一句：“那过两日，我就把那孩子给您带过来？”
　　叶净云摆了摆手：“你去安排吧。收了这个徒弟，你就让洛拂满少操点儿我的心吧，他好好的当他的众仙之首，没人想着造他的反。”
　　长亭君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转身离开了寒塘。
　　他仆一走，逝川就过来收走了案上的杯子，叶净云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躺在树下，逝川实在没忍住问道：“你就不打算说点儿什么？”
　　叶净云依旧是那副模样，笑着说：“我说什么，洛拂满是我选中的，我想要保着妖族，和他翻脸不合适。我如今一退再退，他要是还是明白事理的人，就不会再穷追不放了。”

　　长亭君去到了羲和君的金乌殿，洛拂满正坐在一张琴后面，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有人通报长亭君来了，才回过神，笑着请长亭君坐下，待他喝了一口茶后才问道：“望舒怎么说？”
　　长亭君想了想，还是把叶净云后半句咽了回去，只是汇报到：“望舒尊神答应了。”
　　洛拂满笑了起来：“望舒果然懂事。”
　　长亭君听到“懂事”二字，心下不由自主的有些异样。但是还没等他察觉出什么，洛拂满已经继续说道：“有望舒看着那个小子，我就没什么顾虑了。长亭，辛苦你了。”
　　长亭君赶忙拱手说不辛苦，然后离开了金乌殿。路上，他一边思索着叶净云对于洛拂满的态度，一边又回想起洛拂满那句无意间的“懂事”，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他又实在没有那个胆子再去找望舒羲和这两位大神，只好揣着满腹的疑虑回到了自己的仙阁。

　　叶净云这边没有什么阻碍，那拜师这件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两天后，长亭君又一次拜访了寒塘，身边跟着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少年。
　　逝川和流光过来开门，将两人引了进去。流光悄悄地打量着那个少年，看起来冷冰冰的颇有些不苟言笑的意思在里面。
　　两人将长亭君和少年带到了那棵杏花树下，望舒君叶净云难得的把衣服穿得齐整了一些，头上也不是随随便便的绾一个簪子，而是换了个玉冠。他坐在那张榻上，看着冲他走过来的少年，不由自主的挑了挑眉。
　　这孩子看起来和韩筠差不多大，却比韩筠看起来稳重的多，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腰上还挂着一把弯刀，头发梳了个高高的马尾。眉眼俊秀，却带着一股子疏离。
　　长亭君把人带到叶净云面前，先是给叶净云施了个礼，然后给叶净云介绍到：“这位就是石灵，”然后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这位是望舒君，叶净云。”
　　少年看着叶净云，并没有施礼的意思，反而问道：“我听他们说，你要当我的师父，是吗？”
　　长亭君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看向叶净云。叶净云倒是没有生气，反而笑着反问道：“怎么，你不愿意？”
　　少年想了想：“你能教我什么？你比我厉害吗？”
　　叶净云也想了想：“你想学什么？”没有回答第二个问题。
　　少年道：“你若是能赢过我，我就认你这个师父。”
　　长亭君简直一头冷汗，开玩笑，叶净云本就不愿收徒，这孩子这个态度若是惹恼了他，自己怎么向羲和君复命啊。想到这儿他刚要开口劝说，没想到叶净云居然一口答应了下来：“好，我和你比试，若是我赢了，你就叫我一声师父。若是你赢了，我就做主，让你回去自己修炼。”
　　长亭君：什么？若是这孩子赢了您要怎么着？！
　　可是他已经来不及劝说了，少年眼睛一亮：“一言为定！”
　　叶净云也笑了：“一言为定。”
　　少年拔出弯刀向叶净云刺来，刀气凛冽，长亭君赶忙躲在一旁。叶净云却是不慌不忙的从榻上站了起来，一个错身避开了少年的刀锋，转身站在了水面上。
　　少年回过身，好奇地问道：“你的兵器呢？”
　　叶净云随口道：“丢了。”说完，他的身形一闪，就出现在少年面前，少年赶忙反击。
　　两人之间交错了数十回合，只听得“当啷”一声，那柄弯刀就掉在了杏花树下，紧接着两人的身形分开。少年衣衫微乱，气息不稳，看着从头到尾一点变化都没有的叶净云，语气平直的说到：“你赢了。”停顿了片刻，又跟了一句：“师父。”
　　叶净云笑了笑，走回到了树下，拾起少年的弯刀递了回去，长亭君这时候才走过来，笑呵呵的说：“恭喜望舒君，得一高徒！”
　　叶净云没接话，看着少年问道：“你有名字吗？”
　　少年摇摇头。
　　叶净云看向长亭君，长亭君摊手：“名字的事情当然是由师长来决定啊，我怎敢越俎代庖。”
　　叶净云思考了片刻，看着远处的云霞，忽然说道：“那你就叫慕江寒吧。”
　　长亭君听罢笑了：“暮江寒，人响绝，更着朦胧微月。是个好名字。”
　　慕江寒倒是没想太多，听到自己的名字后，也只是冲着叶净云行了一个长亭君教过自己，本来一见面就要行的师徒礼：“多谢师尊。”

作者有话说

　　打字打得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