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女鬼后被和尚绑定》非鸟不集

90、再次许愿

　　灵力如丝绸般停亘在半空中，带起的风不再游走，扬起的沙如无基的雕塑。
　　人是无法动弹的木偶，有线从四面八方将他们束缚绑进，固定成游笙应允那瞬间的模样。
　　空间与时间在这一瞬间停止，游一深也静止下来，除了视觉与听觉之外，无法再接收到自己的任何感知。
　　她只能看着游笙朝她带起笑容，伸手按上她的心口：“我原本想着，但凡你回答得再慢一些、再虚假一些，我至多便是让你回到你的世界。”
　　游笙的身体在一瞬间变得透明起来，她是这个停滞世界里唯一的行动者，但她马上要虚无缥缈起来，此时只有纯白的灵力顺着她的身体脉络涌至掌心，然后再由掌心涌向游一深的体内。
　　她还说着：“结果你这么说，我倒是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其实我自己也不知该作何选择，我若是果断的话，也不会在此停留至今。”游笙像是被吸去了颜色一般，连灵力的纯白都开始隐隐约约、不再明显。
　　纵然游一深心中或许是想着这个结果，期待着游笙做下这个决定，可到事情真实发生时，她却又忍心不下，只能用唯一能活动的双眼来注视着游笙。
　　对方似乎感知到连游一深自己都不明了的心情，她的笑容已经透明难见，还算坚固的便只剩她柔和的声音：“还好你帮我坐下了决定，这样我就不会苦恼了。”
　　“谢谢你，游姑娘。我去找爹爹和娘亲了。”
　　游笙想对她说，犹豫是正常的事情，很少有人会不珍惜重新获得的生命，也很少人能果断地决定自己的生或死。
　　如果还有时间，她想听游笙好好说说自己的感受。游笙从小不得所知，复活后又不得其解，她需要有人为她答疑解惑，但在那之前，也更需要一个倾听者、陪伴者。
　　——但实在是来不及了。
　　周围尽是被静止的人事物，游一深看到已经孤注一掷，朝即将破封而出的鬼王冲去的沈见霜。在沈见霜之后，还有阻拦不及的牛梵若，还有地面上奋力阻拦的一众修行者。
　　比玉佩催动奇石所带来的力量还要更加强大，游一深无法形容，这已经完全超出她的认知体系。但她只是清楚地感知到，自己此时做什么都可以，好似这个世界都由她掌控般。
　　若真要形容，就像是这个世界本身的运行规律是如此，如风如雨如自有潮汐漩涡的河流。而游一深此时可以伸出一只手，搅动着这规律的河流。
　　——游一深要往反方向搅。
　　死而复生只是逆转独一人的命运，但仅是这样就要付出更多人的生命作为代价。
　　相比较起来，好似让妖王与鬼王回到十五年前的正常模样是更为轻巧的事情。但一人的生死或许只能影响与其相关的十人，可妖王与鬼王的变动，却会影响两个族类，进而使得所有百姓都难逃其灾。
　　这件事已经在十五年前与如今得到证实。
　　游一深能确定十五年后还未走火入魔的双王便能给这个世界带来平静吗？
　　她并不能。
　　但此时奇石已经在她体内，在游笙的消亡后终于可以再次许愿。她想，难道她就不能将其称之为天道吗？
　　既然已经进行至此，她也不再犹豫。好似心有神使般双手抬起，交叠于前，那枚曾经被骗说是保平安的开光吊坠便凝在掌心之上。
　　这样普普通通的一颗石头，游一深至今还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品类的石头，就能令所有翻云覆雨者为之争夺，也能使天地颠覆、时光倒流……
　　游一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望向倒悬着半空中，满脸血渍横流，却已经不顾生死的沈见霜。
　　自她遇见沈见霜起，就从未见过他这么狼狈的模样。说起来，这样的坚定也是未曾有过的，沈见霜大多数时候都随和十分，还有时听从养母或是师傅的话，当一把刺向自己或者劈向妖鬼的长剑。
　　他怎么就和游笙一样，只有在牺牲自己生命之时，才露出如此坚定的模样。
　　就像游一深说的那般，只有生死才是最最由自己掌握的选择。
　　但游笙已经牺牲了，游一深不能再让沈见霜送去性命。毕竟对于她这个接受了二十八年唯物主义教育的现代人，死了就是死了，逝者已矣，哪有老是活过来的。
　　她笑了笑，收回了目光，对掌中漂浮着的黯淡奇石说道：“我希望，让复苏的鬼王和妖王，回到十五年前还未走火入魔的状态。”
　　“这样，都峰山，这一切，都会重新恢复平静吧。”
　　游一深闭上眼，等待奇石收取心愿的代价。
　　只见原本不过是上下轻轻悬浮着的奇石，在游一深的话语后缓缓散出莹光，飞快地开始旋转起来。方才游笙扩展出来的场景全都随奇石的旋转而扭曲着，一切景物都如倒映在河中，而此时的长河忽起巨大漩涡，将所有一切都缠绕吸入。
　　也包括游一深。
　　——她身体飘忽起来，不像在游笙的意识海里那般，依旧能感受到脚下有什么踩着的存在。
　　她像是随呼吸漂浮的羽毛般，上下浮动。
　　那她的心愿实现了吗？
　　心中着急此事，游一深睁开眼来。她还未知方才掌心奇石发生的变化，还以为周身一切暗流霞光的深色空间是外头的景象褪去，手中抓紧已经恢复平凡的奇石，她学着游笙的模样，心中想着，便抬手一挥。
　　周围毫无反应，游一深摊手看了看这奇石，心想着该不会还是许愿不得。可体内灵觉总不该有错，至少还是能控制一下其它事物，好让她看一看外头的情况究竟如何。
　　但无论心中如何想着，手又挥了两次，周围却依旧没有丝毫变化。
　　游一深紧咬着下唇，闭眼感受着自己的身体——那充足到为所欲为的灵力已经消失，她几乎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只要闭上眼，就好像透过细细门缝看向另一边，看得不清不楚，也没有任何实感。
　　——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手中奇石忽地发烫，诡异地烫在脑子里的触感让她猛地松手，甩开奇石。
　　游一深连忙睁眼去看，可那奇石并没有下落，而是飘到了眼前的半空中，悬停下来。
　　“这……”
　　难不成要这样再许一次愿吗？
　　这般奇怪的景象让她不敢再闭上眼睛，犹豫片刻，却又往前踏步，想去将奇石抓住。
　　但没等她一步走出，那奇石便忽地流射出万千荧荧绿光，飞散开又往中心聚拢，迅速织成一道人形。
　　丝线般的绿光在拢成后又融合一起，粗糙的人形也勾勒出衣摆鞋尖，发丝面容，在游一深一步还来不及走出时，便褪去绿光，显出一名成年男子的模样。
　　非常熟悉的脸，那正是在都峰山内部见到的鬼王沈碧。
　　“你……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吗？”游一深大惊失色，又忍不住上下查看着自己的身体，审视着四周，最后才将目光落在扬起微微笑意的沈碧脸上。
　　“你是鬼王沈碧吗？”
　　男子点了点头。
　　虽然牛梵若说沈见霜在长大后就与沈碧不太相像了，可游一深这么一看，却觉得沈碧在做出表情时，依旧与沈见霜有极相似之处。
　　这多少让她放松了些。
　　沈碧右手食指中指并起一挥，就让游一深方才努力着的都峰山场景浮在了他们身边——至少外头还是停止的状态。
　　游一深长松了一口气，这才听到沈碧出声道：“我听到你方才的心愿，只想问一句，你当真要这么做吗？”
　　听这问话，游一深下意识地只想说：若是不这么做，那你的儿子岂不是要丢了性命！
　　但又想了一想，自己许下的愿望，大抵是要与自己相关才行。沈碧问的或许是这个意思。
　　游一深沉默片刻，答道：“自然，如果我不许这个愿，那接下去会发生什么样的祸事呢？”
　　“……没想到十五年后的修行者居然已经匮乏至此。”沈碧转头看向周围一切。
　　这依旧还是来自于奇石之力，但沈碧毕竟已与奇石相伴数百年，自然要比游笙来得更善掌控。
　　此时他们便像是真真出现在都峰山上一般，除去一切事物静止不动的诡异之外，游一深发现自己竟又真实般回到半空中的那具身体里。
　　而沈碧背手而立，正停在原先沈见霜所盘坐的位置上。
　　他没有先看向沈见霜，而是环视了一圈，继续说道：“正如你所担心的那般，若是让我与妖王常柯就这样苏醒，那么都峰山便要真真正正成为一座死山。”
　　游一深抿起嘴来，沉着眼往都峰山下更远的地方望去。
　　天光将现未现，朦胧绰约的晨光也停止在这一刻：“不止是都峰山，山下也会受到波及吧？”
　　沈碧点了点头：“这是自然。”他这般好似习以为常地说着，却又在随后叹了一口气，“但你许下这个愿望，自己便会烟消云散，彻底消失，你也愿意吗？”
　　即便心里早有预想，可再被人提示起时，还是让游一深心头一颤。
　　可她很快就平静下来，收回目光，与沈碧对视着：“当时你不也向奇石许了那个愿望吗？这个世界若是不能太平，没有一个人可以从中逃离。”
　　“可你并非这个世界的人，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