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女鬼后被和尚绑定》非鸟不集

86、游笙之变

　　李善才已存死志，这并非未知之事。正是因为如此，牛梵若才信了李善才会心甘自尽、情愿还回奇石。
　　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李善才选择的方式竟如此过激，居然在刚复活的游笙面前自尽，又对游笙说出这样戳心刺骨的话。
　　沈见霜高喊不好。
　　就在游笙面前的李善才在戮颈自戕后便直直坠落，神色惊愕到几乎扭曲的游笙却像失去了所有法力般，任由父亲的尸体带着解脱般的笑容，缓慢却沉重地砸落到圆坑之中。
　　“快离开！”
　　沈见霜猛然收手，朝前后的妖鬼与修行者们厉声喊着——尤其是还在试图破开屏障的圆尘。
　　游笙原本便在迷失之中，听李善才的叙述，怕是她从来就不知母亲的死与自己有关，更是没想过自己的死而复生竟会造成父亲的死——而父亲更为此憎恨着自己，他有多爱游明丽，便有多恨无法让他当即便追随而去的游笙。
　　但他也疼爱着游笙，毕竟是游明丽的骨血，是与爱人长得如此相像的女儿。所以他在述说恨意时都带着笑容，连遗言都是对游笙未来的祝愿。
　　可这样只会让游笙更加迷失，更为窒息。
　　沈见霜转而朝圆尘发功，要将他从灵气紊乱的屏障边带走。
　　——游笙会发疯的，沈见霜知道，他也经历过，所以他知道。
　　但圆尘在众人的帮助下已然破开缝隙，锡杖牵着右臂右肩伸了进去，原本打算撕裂的动作却在瞬间被打断，那随游笙心绪起伏而变化的灵气屏障在眨眼间，便成为老虎钳，紧紧箍着圆尘的肩臂，在不稳定中几乎要让他扭曲。
　　“师父！”沈见霜高呼着，长剑祭出又要朝圆尘飞去。
　　有人离开，但有更多人留了下来。
　　其中大多是知晓奇石者，也在李善才口中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简单来说就是：李善才利用奇石复活了游笙，并让她拥有了奇石之力，但却又刺激着她。
　　就连尸体也在残忍地摧毁游笙本就不稳定的新生意志。
　　——“……”
　　没有人能靠近李善才，也没有人能阻止尸体的下落；更没有人能捂住游笙的耳朵，不让她听到父亲尸体坠地的声音；也没有人能捂住她的眼睛，不让她看见李善才那具早已舍弃的身躯，由半空中砸成血泥的模样。
　　没有人靠近李善才，也没有人靠近得了游笙。
　　那□□坠地的声响在这嘈杂的夜里难以一闻，可游笙恰恰听得清楚。她的身体随着那难以形容的声响而猛然一颤。
　　一切忽地静止下来，灵脉中四溢的混乱灵气、混乱灵气形成的笼罩。游笙的身体仿佛石化，只有脑袋还随着视线的下落而移动着。
　　顾不得其它，沈见霜急忙唤其他人帮忙将圆尘扯出。
　　但季林却献身向前，同底下众人说：“请助季某一臂之力，将奇石与双王一同封印在都峰山下！”
　　——他们会听季林的。
　　这并不是一个令人意外的走向。
　　他们不知道圆尘与沈见霜是何用意，他们只清楚彼此皆为修道之人，为镇压妖王鬼王而来，从一开始便打算加固封印，能保世间多久太平也是好的。
　　沈见霜全心全力地试图救下圆尘，根本腾不出手去拦下季林。
　　恶妖先走，厉鬼们也四散而开，只有牛梵若还留在空中，黑云颤颤，一道道紫黑色的闪电不停朝游笙劈去。
　　“季道友，别——”
　　——但是否应该都不由他们说了算。
　　游笙的目光终于从那摊辨不清四肢的鲜红肉泥中挪开，洒在李善才衣摆上的骨灰也被四流的血液浸染。
　　他们终于融为一体，在抛下游笙独自一人后，死生相随。
　　“怎会如此……为何如此……”
　　灵气再次暴动起来，不再只向游笙涌去的灵气笼罩着整片封印之地，像是一锅烧开的沸水，原本有助修行的灵气反倒成了刑具，煮沸着在场所有人体内的灵力。
　　这暂且还可以忍受，众人更是试图调动着灵气往季林输去，只希望真能封印住游笙与双王。
　　季林已然飞到游笙之上，他的身体在虚弱后强行复原，又在如此不恰好的时辰忍受着灵气暴乱，接收着多道灵力的拓宽与输入，浑身上下的肌肤都热得发红，更好似有蚯蚓在肌肤下鼓动游走。
　　他的双手飞快掐着法诀，身体的疼痛与精神上的绝望让他不顾一切。季林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为了完成封印，还是为了师傅师娘、为了自己失去的一切而完成封印。
　　季林能成功吗？
　　或许季林自己都并不相信自己会成功。
　　牛梵若不再做无用功，闪电收起，黑云也瞬即幻化做女子模样，停在沈见霜身边。
　　“快助我救下师父！”
　　调动这些紊乱灵气反倒更耗费灵力，沈见霜一手输力支撑着圆尘，另一手支使着长剑，试图撬开那箍住圆尘的灵气屏障。
　　但牛梵若却没有立即回应，她神色沉凝，暗暗的目光在混乱中与双目几乎眦血的圆尘对视一眼：“公子。”
　　她只这样轻唤一声，便张手成爪，锐利的指尖掐住沈见霜的脊柱龙骨，化气成锁，就这样拎着他往外飞去。
　　“牛头！你在做什么！”沈见霜根本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毫无防备地便被大鬼特有的锁给扣住浑身法力，只能高声质问着。
　　“公子，事到如今，我只要你保住性命，继任鬼王即可。”牛梵若冷酷回应，可她的声音又哪里轻松？
　　沈见霜还有做和尚的灵力在身体里，隐忍间不断地冲击着体内鬼锁：“新任妖王要诛杀国君，那我继任鬼王，又要杀了谁？！”
　　“这是人类的劫数！你父亲被封印十五年，已是为人间讨来十五年太平！”牛梵若更尖声驳回，“你若是为人间百姓着想，就该两害取其轻。如今游笙身负奇石之力，陷入疯狂，除了你父亲，无人可挡。”
　　“你若此时解除封印，你要你父亲对付游笙，还是对付妖王？”
　　牛梵若的话语在凛冽风声中快得模糊不清。
　　封印之地不大，可他们用了不应该的时间，却还在一团灵气乱象之中。
　　刺白笼罩天地，黑夜不再主宰。都峰山做天地间第一束生光的拘留之地，恍若无限靠近太阳般，通体灼烧之感。
　　“该死，根本逃不出去！”
　　沈见霜闻言往下看，没有任何妖鬼修士可以离开封印之地。
　　只要游笙不恢复清醒，奇石便会引来都峰山千百年的灵脉灵气，将他们囚困于此。这或许还有时间让他们寻找一线生机，但若是游笙彻底陷入疯魔，就像曾经的妖王鬼王，那他们……
　　牛梵若无处可逃，只能让沈见霜回过身去看，同时被他问道：“奇石之力如此强大，我父亲为何还与妖王平起平坐？”
　　“因为你父亲希望世间再无奇石，所以在他体内时，只算一件辅助法宝。但在游笙体内，配以那法术缠绕，能让人死而复生、逆转天道的奇石，自然无限强大。”在此时，牛梵若也不必再隐瞒。
　　但她马上反应到，忙又问：“你想做什么！”
　　体内的灿金灵力冲击鬼锁，沈见霜面前毫无异样，甚至露出苦笑：“你将我锁在这里，我又还能做什么？”
　　远处游笙依旧悬于半空，李善才的血肉漂浮起来，勉强被拼凑成生前模样，被定在游笙面前。
　　她似乎在对着那残尸恍惚问着：“为什么……为什么……”
　　她陷入自我的魔障，除去灵力暴动之外，还未造成死伤影响。但没有人能等，他们赌不了这一把，只要游笙发狂，他们怕都会如李善才般死无全尸。
　　于是季林的身体已经膨胀起来，过盛的灵力一股脑涌进身体，要将他充涨成人皮灯笼般，皮肤下所有血脉筋骨全都被灵力充斥。而他的双手，却还在飞快地将诀捏完，每一动作，就更涨一分灵力。
　　而圆尘——“师父……”
　　沈见霜双目大瞪，远远望着圆尘的右手缓缓松开，十二环锡杖掉落之时，圆尘也化手为刃，径直朝自己右臂砍去。
　　再不断，只怕他整个人都要被灵气屏障困死。
　　况且……
　　圆尘抬头上望，他终于退开屏障边缘，但右肩却齐根而断，鲜血泉涌片刻，便被他金色法印封住。
　　沈见霜身形一晃，好似为圆尘而心志一乱，但却是在牛梵若的叹息中，破开体内鬼锁。
　　他与牛梵若也一同朝上望去：只见悬于游笙之上的季林终于将一套法诀捏完，他已膨胀有原先两倍之大，但随他最后一个手印按下，通身灵力包括他的血肉魂魄，都会化作封印的一部分，不入轮回再无来世。
　　——若是他能成功。
　　沈见霜目光微晃，投向游笙。
　　不知何时，李善才的血尸已然四分五裂，血凝珠、肉化块，骨削刺。
　　季林指诀散开，双手成掌，推出通白流金的掌印随身体极速地萎缩而长开，几乎要长成圆坑大小。
　　听得他怒吼出声，巨大掌印便要往游笙盖去。
　　沈见霜等不下去，他手中长剑忽凝，返身一挥便将牛梵若击退两步，随之他便要再往圆坑上方去。
　　但他也已经来不及。
　　血尸的碎块在季林动作的瞬间如闪电般往掌印中心刺去。
　　李善才的尸体并无威力，可奇石之力却惊天动地，只怕季林也要像他师娘那般功亏一篑。
　　但更来不及的却是——“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