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女鬼后被和尚绑定》非鸟不集

85、恨由爱生

　　这下可怎么才好？
　　别人看不清楚的，但沈见霜却没有错过，就是牛梵若也并无法近游一深的周身，那亮光久久未消，除了灵气暴动之外，倒也还没有其它端倪。
　　所有修行之人都以圆尘、沈见霜为首，聚集在圆坑周围，但凡有丝毫异样，手中身前流转着法力的法器便会祭出。
　　而一众妖鬼也跟着牛梵若，聚在空中，将明月都全然遮掩。
　　一时间，以游一深所在的炙目光团为楚河汉界，两方都暂时按下不动，只等那亮如白虹的下一步动作。
　　但平静只不过在表面。
　　沈见霜听到周身已经各自猜测着情况，更有以机关为修行主心的门派中人，往那光团之中放去试探之物。
　　而牛梵若那边也有动作，沈见霜感知得到明亮之后有鬼气窜走。此事由游一深而起，自然要找来另一名与游一深密切相关的，大抵知晓其中奥秘的人来。
　　——他说等不及了，是指将奇石从游一深体内取出之事等不及了吗？
　　游一深表面为一介凡人，为何会出现在都峰山上，并且被圆尘保护、又被妖鬼劫持的原因，也还是有少许人知晓的。假话中必然得掺上半数真话，于是有人说：“季道长呢？若是妖鬼真借奇石之力破开封印，他们门派的功法暂且能将妖王鬼王禁锢在都峰山内！”
　　但问题是，李善才的目的从来与妖王鬼王无关，他只需要自己的女儿复活。
　　他瞥目望了正在打坐恢复的圆尘一眼，转而向阵前代守的长者道：“在季道友来前，让见霜先进前一探吧！”
　　无人阻止，只嘱咐过他多加小心，便任由沈见霜再次飞身进去。
　　他不仅只为了游一深——灵气暴动的中心恰是在封印之上，无论是否施以解封之法，过盛的灵气依旧会对其造成影响。
　　沈见霜只怕无心插柳柳成荫，不仅遂了李善才的愿，让游笙取而代之，又在没有补救准备时削弱封印，使两个疯狂之中的王挣脱而出。
　　若真如此，那沈见霜便打算直接在封印之上以肉身血脉，清醒他的父亲。
　　但这回他不再被挡在光球之外。
　　沈见霜伸手试探，竟能够再往面容已然平和下来的游一深去靠近。
　　“并无危险。”他向底下紧张等候的众人传音罢，便一鼓作气，钻进光球之内。
　　内里便不再那么刺目，能容沈见霜舒缓双眼，将身形半透半明、有灵气脉流在肌肤之下游蹿的游一深映入眼中。
　　沈见霜的目光能透过衣物，直直看进肉身之内。
　　只见在她左胸之中，颜色依旧晦暗的奇石正藏在心脏处。而那玉佩，正绕着奇石旋转，颇有一种不许奇石逃脱的姿态。那些灵气好似随经脉运行，汇聚到玉佩与奇石之间，再由奇石转化，运送到游一深身体四肢。
　　“……游姑娘？游姑娘！”
　　沈见霜已然不抱太大希望，却依旧悬在她的身前，出声唤她。
　　片刻无应，他便沉叹一口气，换了个口吻：“游小姐，你是游笙小姐吗？”
　　灵气的流转忽地加速起来。沈见霜也脸色一沉，心中已有判断。
　　他攥了攥拳，一瞬间升起暴戾的冲动。正因为他知晓游一深与圆尘定是因为他会为其而牺牲，所以才暗自行动，更让他接受不了此时的局面，怎么一切便成了为李善才做嫁衣呢？
　　但这是不可以的。
　　沈见霜勉强将注意力分散到还未苏醒的游笙之外，这能说还好吗？关于封印并未受其波折，大抵是不会在今夜便破开之事。
　　当他勉强松了一口气，又转目到游笙身上时，那身躯已然凝实起来。目光再向上，便正对上相熟的、却又截然不同的一双眼睛。
　　这是两个没有丝毫关系的人，沈见霜意识到，纵使顶着一模一样的外貌，可游一深没有游笙的冷淡与矜贵，游笙也没有年长者的成熟与外来者的迷茫。
　　李善才定是一眼就分辨出来了，后边的计谋也随之产生。
　　沈见霜又在心中暗叹了一口气，望着游笙那张冷漠又好似未回过神的脸，轻声问道：“是游笙小姐吗？”
　　“你是谁？此为何处？”
　　被询问惊动，游笙猛地收回心神般，对周身的一片烈光皱起眉头，没等回答，便轻轻挥手，让整片夜空恢复沉静。
　　这一瞬间，天上地下，皆有法术邪气袭来。
　　空中盘旋黑雾瘴气罩来，势要将游笙裹走一般；地上有各类法器、五色法光朝游笙攻击而去。
　　沈见霜阻止不及，下意识地只能幻化出长剑对上瘴气那边。他能驱使厉鬼，恶妖便会跟着鬼族行动，他的攻击不至于造成什么伤害。
　　但游笙却只稍抬手，便将所有攻击拒在身外。
　　由此，她却朝同样与自己悬于空中的沈见霜轻轻颔首：“这位……师傅，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游笙显然将与她一同对抗攻击的沈见霜当做好人，语气也更加柔和了些。虽不清楚情况，却本能般为沈见霜也驱散了他那边的黑雾，竟控制着他的身体一同缓缓下来。
　　“我们为何会飘在半空之中？”
　　虽然沈见霜与游笙更是无亲无故，但此时抢占先机先去解释，保不准能让她利用这股力量——这股本要破坏封印，却反倒被封印引来都峰灵脉，将灵气聚集到她身体里，从而凝结出实体的力量，来真正许愿。
　　沈见霜将神情更放柔些，完全松懈着好让游笙不再提起任何戒备，正要开口，便看见她的视线忽地转开，越过他的肩膀往上空看去。
　　——糟糕，牛梵若让手下去找了李善才过来！
　　“游小姐——”更多的话完全来不及开口，甚至连呼唤都听不见般，又是衣袖一挥，方才还是同心协力的沈见霜便被往地上甩去。
　　“爹爹！”游笙比游一深更自然的心随意动，奇石之力对她而言正是一个趁手的兵器。
　　别说沈见霜，就是正要接手李善才的牛梵若，也被游笙皱紧着眉头，咬着牙关的对抗所击退。
　　“爹爹，你怎么也在这里？这是怎么回事？”
　　沈见霜看出来了，复活后的游笙根本不是正常的状态。她的迷茫好似理所应当，但她简直摇摇欲坠，无尽的恐慌就像夜色般笼罩挤压着她。
　　她对沈见霜的信任来得太快，不过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等到李善才出现，无助的女儿自然连声求助——但李善才会帮助游笙吗？
　　圆尘已经恢复了些，沈见霜咬咬牙，与他及远处的牛梵若都对视了一眼，便要再次往她那去。
　　没有人能够触及到圆坑中央虚虚低悬的父女俩，李善才不过朝沈见霜瞧来一眼，游笙便愤恨地瞪向他，让沈见霜连连后退，胸口一闷。
　　复又赶来的季林搀扶着沈见霜，他瞟了圆尘一眼，在沈见霜站稳后便快快收回了手，背在身后的双手已经掐起指诀。
　　牛梵若收到沈见霜暗示，在黑云中轰隆说道：“李善才，速速带你女儿过来！”
　　他们在赌，李善才对游笙还留有亲情善念。
　　但悬停在游笙面前的中年男人却什么也没听到般，只是沉沉地注视着游笙，连她的询问也不回答。半晌后才抬手抚上游笙的乌发与侧脸：“小笙，你和你娘亲长得真像啊……”
　　李善才的声音不大，但在场没有人会听不见。沈见霜心里连喊糟糕，顾不上心口的闷，一步跨到圆尘身边，脸色难看：“师傅，我得阻止他。”
　　没有解释，但足够圆尘意识到事态严峻。他伸手拦下沈见霜，摇了摇头：“要去也是我去，你……师傅护不住你。”
　　说罢，圆尘便握紧锡杖，往地面狠狠一杵，还未平息的灵气撞破大坝般涌向圆尘的身体。
　　他径直往游笙处飞去，此时竟靠得更近了些，无形的拦罩也好似出现裂缝。
　　没有李善才的指令，游笙此时顾不上圆尘，只专心听着父亲话语：“但你娘死得太早，我又活得太久。”
　　李善才望向自己腹部衣摆上的灰□□末，仅剩的骨块也在身不自由的裹挟中不知散落何处。
　　“爹爹……你在说什么？小笙愚钝，不明白。”游笙慌乱得不像十八岁，更像是个八岁小孩般，无措地抓着李善才的手。
　　李善才微笑着，对游笙满满的宠爱都在眉眼嘴角。但他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看了眼牛梵若，又看向圆尘与沈见霜，看这群白费力气的有志者。
　　“小笙，可以给爹爹一把匕首吗？”
　　游笙愣了愣，虽然疑惑，但还是反手变出匕首，递给李善才：“爹爹要做什么？”
　　见圆尘独力不支，底下众人纷纷祭出法力，朝圆尘输去，助他破开屏障。
　　无措的游笙注意不到，但李善才却清楚瞄见。但他只是轻轻勾笑，捏着匕首轻轻对游笙说：“小笙，你知道爹爹的愿望吗？”
　　游笙摇了摇头，但显然为了这隐含风波的平静话语所抚慰。
　　“爹爹一直都想和你娘亲在一起。”
　　“可是……娘亲已经——”
　　“已经死了。”李善才面色微沉，惹得游笙愈加恐慌，“是啊，明丽已经死了，但她却嘱咐我一定要照顾你长大，保证你活过十八岁。”
　　李善才松开她的手，往底下望去：“所有人都有愿望，活着、富有，为了自己、为了苍生。可我没有愿望，自从明丽去世后，我一直在等。”
　　沈见霜顾不得其它，金黑法力从双掌中交缠往空中撞去。牛梵若也不再等待，聚集所有妖鬼试图撕裂奇石之力形成的屏障。
　　但——“等你体内的奇石起作用，等你在十八岁这年溺水而亡，死而复生。”李善才还是说出口了，他抓着匕首的手甚至在颤抖，对着自己的女儿，却好像怒瞪着自己的仇人，“等你能自己活下去，我就功成身退，去找明丽——”
　　——而一泼鲜血，溅洒在游笙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