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甜礼》尤清也

9、存在

　　一场秋雨后，珩暇市断崖式降温，没过多久又无缝入了冬。病房早早供暖，暖气熏得人懒懒的不想动弹。

　　余温开始带饭来病房，哪怕寒风刺骨，她也会裹得严严实实的过来，坚决不让姜礼点外卖吃。

　　一切关于花漾集团的话题都没再被提起，被认出来的尹卓尔，也好像被剪辑掉了一样。

　　林叶开始像小熊冬眠一样嗜睡，姜礼没了说话的人，便自己安静地研究树洞app，偶尔会和丁九联系。

　　和丁九聊天时，她会有一种安全感和平静感，但第六感告诉她，这不像丁九，因为他发的话，字里行间都是拙劣的模仿痕迹。

　　她将内测报告发给丁九，丁九很快表示感谢，并告诉她，等她出院后，尹总要请她和余温吃饭。

　　姜礼抱着一丝见面的期待，像被云层埋着的阳光终于闯出一席之地。

　　写完报告后，她很久都没有打开树洞app了，今天心血来潮地点进去，罕见地发现有一条未读消息。

　　栗子小姐：【我爱上了一个不存在的人。】

　　不愿透漏性别的柚子：【记得就是存在。】

　　没错，记得就是存在。

　　她记得卓尔，所以卓尔会永远存在。

　　也许是有了见“见尹总”的期待，又也许是前几天写报告转移了注意，她最近发病的频率大大减少，情绪也越来越稳定，很快被医生通知出院。

　　得到消息的余温立马赶过来帮她收拾东西，为了庆祝康复，还带了她最喜欢的牛奶草莓。

　　这一晚，姜礼梦见了卓尔，他说，小礼，你真棒，我们终于要见面了。

　　深夜，姜礼有些激动地睡不着，便悄悄按开手机看上时间。

　　1.30pm。

　　好长的夜。

　　姜礼翻了个身，透过昏暗朦朦胧胧地看见林叶似乎正坐在床上，背对着她。

　　姜礼坐起来：“林叶，你还不睡吗？”

　　林叶没有声息，姜礼觉得奇怪，于是摸黑下床，打开手电筒。

　　“啊！”

　　姜礼吓了一跳，失声尖叫起来。

　　她看见林叶目光空洞地看着窗外，一手捏着不知拿来的刀片，另一手垂着落在床边的水盆中，手腕上深深的刀疤流出猩红的血。

　　房间里很暗，只有一丝月光是亮的，那丝月光照在林叶的手臂上。

　　姜礼开着的手电筒也照在林叶的手臂上，她的皮肤很白，此时此刻却陷在阴影里，黑漆漆的，还不断有液体涌出来。

　　姜礼不受控制地手抖起来，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她开着手电筒的那一面重重落地，房间又一次陷入黑暗。

　　—

　　【百度百科】抑郁症，别称忧郁症、抑郁障碍，属于人体精神上常见的精神类疾病，以显著而持久的心境低落为主要临床特征，是心境障碍的主要类型。

　　临床可见心境低落与其处境不相称，情绪的消沉可以从闷闷不乐到悲痛欲绝，自卑抑郁，甚至悲观厌世，可有自杀企图或行为；甚至发生木僵；部分病例有明显的焦虑和运动性激越；严重者可出现幻觉、妄想等精神病性症状。

　　每次发作持续至少2周以上、长者甚或数年，多数病例有反复发作的倾向，每次发作大多数可以缓解，部分可有残留症状或转为慢性。

　　这些文字在姜礼的脑中轮转了一晚上。

　　她想象不到，林叶是承受了怎样的痛苦，才会选择这样结束生命。

　　死亡以后，她对世界而言，就不存在了。

　　像曾经的卓尔一样……

　　从此以后，就只能存在于爱她的人的脑海里。

　　……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姜礼提心吊胆地坐起来，发现余温早早到了病房。

　　林叶醒的也很早，嘴唇还是失血过多都煞白色。

　　“姜姜，我来接你咯！”余温蹦蹦跳跳地过来，“丁秘书听说你出院，特地开车过来接了一趟，现在在楼下。他人怪好呢。”

　　“是吗？”姜礼穿上外套，心不在焉地瞥了林叶一眼，“那一会儿好好谢谢他。”

　　“好。”余温提起一袋子东西，转头朝林叶挥手，“叶子，我们要走啦～”

　　林叶一如往常地露出温和的微笑：“我送你们下去吧。”她拉上棉服的拉链，动作有点吃力，手上的白色纱布触目惊心。

　　余温背对着二人站在门口没发觉，姜礼看着林叶失神了一刻，又想起昨天晚上那惊恐的一幕。

　　血不停往外流的时候，她想到了卓尔。

　　卓尔的胸口被刺了一刀，也是这样止不住地流血。

　　她不想再看到她在意的人受伤……

　　下楼的一路，姜礼总是情不自禁地去看林叶的手，她很心疼，又无能为力。

　　她想，她一定要想办法，不再无能为力。

　　林叶将二人送到门口，丁九过来接应了一下，见到林叶有点意外。

　　他注意到她手腕上的绷带：“林老师，您的手怎么了？”

　　余温听见丁九提到时，才注意到林叶包扎着的手，她惊叫起来，心疼地骂林叶是大傻蛋。

　　“没怎么，放心吧。”林叶看着对面的几人，情不自禁地笑了，“小礼，温宝，我会想你们的。”

　　余温和姜礼都看着她笑了，丁九站在一旁不插话，也保持微笑。

　　没想到林叶忽然扭头：“你就算了。”

　　丁九听了，很配合地捂住心口表示心痛，逗得几人哈哈大笑。

　　临走前，姜礼拥抱了林叶。

　　“加油。”姜礼温柔地拍着她的背，“早日战胜病魔，不要再做傻事，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林叶的脸颊贴着她的肩膀：“小礼，谢谢。”

　　她又和另外两人逐一拥抱。

　　“叶子，保重。”

　　“林老师，早日康复。”

　　林叶看着姜礼上车，看着车子转头，看着姜礼和余温摇下车窗朝她挥手，她也朝车子挥挥那只没有受伤的手。

　　姜礼回头看着林叶，她一直没有走，身影越来越远，最后完全消失在视野里。

　　她走出来了，但是林叶还没有。

　　她得为林叶做点什么。

　　—

　　车子转弯驶入大马路，余温亲昵地凑到姜礼身边，似乎为小太阳回来了而高兴。

　　她弯弯眼睛：“姜姜，你怎么打算，要不要回明榆来上班？”

　　丁九听后，也开玩笑说：“是啊姜小姐，听说你一辞职，孟总很心痛啊。”

　　“没错。他都快抓狂死了，每天在我耳边叨叨叨。”余温眨巴眨巴眼睛，“姜姜，有这么可爱的我在，不考虑回来吗？”

　　“姜小姐的能力有目共睹。”丁九又跟一句，“如果不回明榆集团的话，花漾集团的大门也为您敞开。”

　　姜礼被他们一唱一和逗笑了，假装认真地撑着下巴：“那我还真要好好考虑一下了。”

　　什么？真考虑？

　　那尹卓尔不得乐疯了？

　　余温一听急了，这可不光是上班的事了，这是要和她抢姜礼了！

　　“喂，丁秘，你是不是有点过分！”

　　丁九镇定自若：“当然，也欢迎余小姐。”

　　余温：“？”

　　“就怕孟总舍不得。”

　　姜礼本来保持着思索的样子，听到这终于没忍住笑出声。

　　孟之听对余温确实是有点“偏爱”在的，这一点公司的人都看出来了，要不是这样，清澈愚蠢的余温也不会成为谁的嫉妒对象。

　　“你……”余温咬牙切齿，一个只会欺负她的人有什么舍不得，“你给我闭嘴！啊啊啊！花漾集团的人都太坏了！”

　　眼看余温就要扑过去撕烂丁九，姜礼赶紧拦住解围：“温宝，冷静，咱们坐的好像是花漾集团的车。”

　　余温想想也是，只能忍气吞声地坐了回去。

　　“开个玩笑，不好意思，余小姐别激动。”丁九见好就收，正色道，“话说回来，二位什么时候有时间？尹总一直很期待见面。”

　　姜礼一手偷偷给余温顺毛：“随时都可以。请尹总来定吧。”

　　丁九一笑：“那么，今晚怎么样？”

　　今晚？姜礼毫无准备，心底震了一下，但依然保持笑容。

　　“可……”

　　“不行！”姜礼还没说完，余温就抢着拒绝了。这么快就想把姜礼抢走，刚出院她还没捂热乎呢！

　　丁九不明所以：“那明晚？”

　　“不行。”

　　“后天？”

　　“不行……”

　　丁九脑瓜子疼：“那余小姐您定个时间吧，我转告尹总。”

　　“……”余温转转眼珠，“那你跟他说一个月以后吧。”

　　丁九霎时间沉默了，重新估算起余温在孟之听心里的分量。她要是来花漾集团，绝对没两天就会被开除。

　　“温宝。”姜礼悄悄拉拉她，不明白她哪来的火，“是人家请咱们吃饭。”

　　“知道了，今晚今晚。”余温气鼓鼓地扭一边去了，“尹总破费了。”

　　她才不怕尹卓尔，她知道他安的什么心，要不然也不能巴巴地贿赂孟之听，又让孟之听来找她帮忙。

　　如果没有姜礼，尹卓尔在她眼里可以是孟总亲密的朋友、花漾集团令人尊敬的能力出色的尹总。

　　但他要追求姜礼，就必须经过她的重重考核，最后成为“和她抢宝贝的不要脸的姓尹的那男的”。

　　“那就今晚六点吧。”丁九依然很好脾气地笑着，“姜小姐，余小姐，我会去明榆大厦楼下接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