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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鲸落的岛 ...

  •   到了半夜,雨下得特别大,密密匝匝的雨声里裹挟着可怕的风声,两种声音肆意狂妄地怕打在窗户的玻璃上。

      “迟迟。”

      言从安喊了她一声,没反应,应该是睡着了。

      “哎...这孩子一点也没变,还是那么...爱哭......”她抽出纸巾给沈迟擦擦泪水,拨了拨她略白的发丝,心有点作痛,疼得有点呼吸不上来,甚至感受到了一丝丝的窒息。

      “言阿姨......”沈迟忽然呢喃了一句,眼泪又一次流出来,“你在哪里...我怎么找不到你了......迟迟求求言阿姨了...别离开迟迟,好不好......”

      言从安愣了两秒,低声道:“我在啊,在你的身边呢。我哪里都不去,就陪着你,就在你的身边。”
      一边说着,她很心疼地握紧了沈迟越发冰冷的手,小心翼翼地把的手伸进自己的衣服里,她的手紧贴着言从安温烫的肌肤,不安分地摩挲了几下,就没了动静。

      沈迟只是一直呢喃着,皱了皱眉,小声地吸了吸鼻子,眼眶红了又红,晶莹的小珍珠落了又落,枕头湿了又湿。
      她应该在做什么好哭的梦吧,就像一只受了天大的委屈的小狗崽,只在梦中放肆的哭,弄得梦外的人不知如何是好。

      “迟迟,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哎...”言从安垂着睫毛,身子向前一倾,很轻柔地吻就那么落在沈迟的唇上,稍稍地用了点力,一滴眼泪滴下来,恰好是落在她惨白失色的脸庞上。

      这种安抚似乎有点效果,沈迟没有再哭,安稳地睡在病床上,胸口微微起伏着,只不过握着言从安手的五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些,嘴里反反复复念着言从安的名字:“阿言......”

      等沈迟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十一二点钟。她慢慢地睁开刺痛的眼睛,转动着脖子,平静地凝视着趴在床沿休息的言从安。

      痴痴地看着,沈迟很自然地摸摸她的头顶,一根根发丝从指缝穿过,留下淡淡的余香。

      “嗯...”言从安眼皮动了动,应该是被弄醒了。她坐起身来,倦意满满地盯着沈迟看,小声地问,“睡醒了?肚子饿不饿?我去家里给你弄点吃的,等我回来,乖...”

      “那是不是太麻烦你了。”沈迟开口说话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的声音是那么哑而低,“我不是很饿,你回去休息会儿吧。我等会儿让曦...工藤他们过来陪我就好了......”

      “没关系的,我不累。”言从安抚摸了下她的脸,轻笑道,“乖啦,我这就回去给你做你爱吃的。我马上就回来,乖乖的,如果觉得哪里还不舒服,要及时跟医生说,知道吗?”

      “我已经长大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不用太担心我了...”沈迟脑袋还有点昏沉,但确实没有昨夜那么难受了。

      言从安在笑,很温柔地说:“好好好,我知道啦!我的迟迟已经长大了。但是,我说真的,要是还是不舒服的话,一定要跟医生说,别隐瞒着。”

      沈迟静了静,朝她点点头,轻嗯了一声:“知道了。”

      “那我回去了,等我回来。”言从安也不多说什么,亲了亲她的唇,拿起包包就离开了病房。

      她离开没一会儿,张槿桐三人就收到了沈迟的消息,都匆匆忙忙地赶到了医院。

      张槿桐看着没有一点气色的沈迟,心莫名其妙地疼了好几秒,到底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我今天找你们来,是我有个计划。”沈迟面无表情地说。

      工藤叁元说:“什么计划?需要我们做什么?”

      “想办法制造一场意外,让我从这个世界上彻底的消失。”

      张槿桐愣了愣:“我不同意。这样做的成功率基本为零,而且你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了任何打击了。”

      “对啊,我说过,进入组织的任务不一定非要你去完成。我们也可以。”程之苒掩不住的担忧。

      工藤叁元附和道:“我也不同意你去冒险。病情好不容易有所好转,你应该休息才对,而不是再霍霍这副脆弱的身子了。”

      沈迟的声音是十分坚定的:“曦曦已经被她们害死了,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要进去,我别无选择。”

      病房内安静了下。

      “那好吧,你说,想制造怎么样一个意外?爆炸?病房失火?还是服毒自.杀?”张槿桐说。

      沈迟沉思须臾:“我没想好。”

      程之苒想了下:“依我之见,还是不能让沈迟冒这个险。”

      “我也感觉这些都行不通,风险太大了,稍有差池,沈迟真的就......”工藤叁元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是警鸣声。她将手机掏出来看,瞬间脸色大变,大口喘着气,对沈迟说:“沈迟,你还记得心有灵犀手绳吗?我之前听了你的话,在里面了安装了定位系统,今天...它响了。”

      沈迟脸色铁青,大声道:“发生什么事了?它为什么会响?说!”

      工藤叁元在手机上操作了一会儿,打开了一张类似于雷达的地图,看着雷达地图,分析道:“根据数据分析,言姐姐可能是出事了。她应该是在出事之前不小心触发了定位装置,目前位置是在一处叫做‘万堡’的别墅区,离得不是很远,半个小时的车程就能到。”

      “混蛋!”沈迟想都没想就拔掉了针管,刚想爬下床,就被张槿桐打昏在病床,手法干脆利落,没有一丝丝的犹豫。

      “槿桐,你是狠人啊!”工藤叁元脱口而出这句话。

      张槿桐冷道:“她现在起来,无非就是在找死。”

      “槿桐说的对。走吧,我们去救言姐姐吧。”程之苒瞟了一眼沈迟,低声道,“就让她在这里好好睡一觉吧。”

      “嗯,出发吧。”

      工藤叁元和张槿桐异口同声地说道。

      ......

      “沈迟,你醒醒,她需要你。”

      沈迟身置白色的世界,这里下着滂沱大雨。

      “你是谁?”沈迟对广袤的白色世界里发问。

      “我是你。我也是淮南王。”

      闻言,沈迟克制不住地颤抖,目光投向不远处,那个地方站着一个红衣女人。

      她心下一紧,伸手想要去触摸她的身体。

      下一秒,眼前的一切虚幻模糊,红衣女人在消失前,留下一句:“沈迟,去救她吧。”

      冰冷的雨密密匝匝砸下来,是如此的真实,激得昏睡中的沈迟身体一抖。

      “阿言。”沈迟睁开了眼睛,她醒了。

      ......

      “该死的,根本追不上啊!”工藤叁元的脚猛着油门,娴熟地打着方向盘,十分灵巧地避开所有的车辆。

      “相信神车五菱,它一定能追上的。”程之苒淡淡地说。

      “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幽默了?”张槿桐问。

      程之苒哦了下:“跟沈迟学的,活跃活跃气氛。”

      “好的不学习,专门学习这些乱七八糟的用语。”张槿桐有些无语地说道。

      下午四点钟。

      在一处直行的盘山高速公路上,一辆白色的五菱宏光,拼了命地追赶前方没有车牌的黑色面包车。
      因为速度太快了,五菱宏光的后尾都开始冒起了点点黑烟。

      而在两辆车的身后,一辆红色的摩托车以最快的速度飞驰而来。

      耳边的海风吹得剧烈,摩托车的速度正在一点一点加快,不一会儿就冲到了两辆车的正中间。

      摩托车手身上的蓝白病服太显眼了,张槿桐三人几乎是同声地朝前面的人喊了一声:“沈迟,你疯了!”

      “还差一点,差一点!”沈迟俯着身子,目光坚定。她紧握住黑色的把手,用力地旋动至极限,车子朝前冲了一段距离,与黑色面包车并肩前行。

      车内的言从安扭头看着车窗外的她,一时间热泪盈眶,喊道:“沈迟!你快离开这里!这辆车上被安装了定.时.炸.弹!”

      可能是风太大的缘故,沈迟并没有听清她说了什么,一心用事先备好的锤子敲击车窗的玻璃。

      “你快离开啊!这就是个陷阱!我求你了......沈迟,你快离开好不好......”言从安在车内,哭着对她哀求着。

      “妈的!”绑匪恼羞成怒,按了下按钮,车窗摇下来,他朝着沈迟开了几枪。

      “砰,砰——”

      鲜血乍现!

      沈迟忍耐着所有的伤痛,用力敲碎了车窗的玻璃,对着里面的言从安轻声说:“我们来救你了。”

      尾音才落,沈迟缓慢地站起身,找准时机,在车子侧倒的瞬间,她靠着自身极强的柔韧度,纵身一跳,钻进了面包车里。

      “哪学来的新技能?那么牛气!”工藤叁元叹道。

      程之苒和张槿桐则是替她捏了一把冷汗,同声道:“简直是不要命了!”

      沈迟进入车内的第一件事情,一个肘击打晕绑匪,面包车在高速公路上瞬间失控,汽鸣声贯彻云霄。

      “你为什么要过来!”言从安又气又哭,一巴掌毫不犹豫地打在沈迟的脸上,留下一片辣辣的通红,“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这就是个陷阱!车里还被安装了定.时.炸.弹!绑匪决心要死,你干嘛要进来!你不要命了!”

      沈迟红着眼眶,捧住她的脸,只是说:“言从安,你听我说,我不要你死,你给我好好活下去。知道了吗!”

      外面的风灌进来,沈迟身上病服被鲜血浸染。

      “不要!要死一起死,我不想再一个人孤独的活着!我更不要再失去你了!”言从安咬着牙,视线是一点也舍不得离开沈迟一分,那种哀求的眼神看上去是那么的绝望,又那么让人心疼。

      “两千多年前,淮南王为了救你,甘愿赴死。两千多年后的今天,沈迟也愿意为你而死。”沈迟从病服里迅速地掏出手机,给张槿桐发送了一条短信,然后对言从安说,“阿言,这十世你活得太累了,如果还有来生,沈迟只求你不要再遇见我了。”

      “沈迟,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不要再丢下我了,好不好......”

      “来不及了,前面就是断壁悬崖,我不可能让你出一点事。这是我对你的承诺。”沈迟努力地把她的样子刻进心里,踹开了车门,外面正好是张槿桐她们的五菱宏光。

      “你也答应过我,会许我一生幸福。难道这都是骗我的吗?!”言从安心疼死了,泪水胡乱地涌出眼眶。

      “那就把我这个骗子忘了吧。”沈迟忍着疼痛带来的窒息感,像平时那样,温柔地吻了吻言从安的鼻子。
      好像一切的感情都是从这个鼻尖吻开始,那么...今天的这个鼻尖吻,就是全部感情的终点。

      诀别的吻是那么苦涩。

      “槿桐姐!接好她!”她不顾怀里的言从安的挣扎,将她一点点朝车外送去。

      “沈迟!你不能这样做!我不允许你丢下我!”言从安嘶声裂肺地哭喊,哀求,耳边的哽咽声越来越大声,全部的声音似乎都消了音,能够听到的只有沈迟那带着笑的哭声。

      “阿言,你要好好活下去!”说完,沈迟一声怒喝,将言从安扔给了张槿桐。

      张槿桐看着她微变的眼神:“你真的要这样做吗?”

      沈迟眨着眼睛,点了下头,用意不言而喻。

      “沈迟,沈迟!你不能再负我!不能再丢下我!沈迟!不,不,不要!”言从安泪流满面,全身颤栗,在张槿桐的怀里,眼睁睁地看着面包车撞坏了护栏,在车坠入大海的前一秒,在半空中突然引爆,刺目的火光一点点地被大海吞没。

      沈迟在面包车引爆的前一秒跳了出来,坠入大海的那一刻,无数陌生且又那么熟悉的记忆从四面八方涌进脑海里。

      “阿迟,你会娶我吗?”

      “染画,你会永远不离开我吗?”

      “......”

      “昀笙,我只想做你的娘子......”

      每一个画面,每一句话,深深地在沈迟的脑海里涌现。

      深海冰冷而刺骨,沈迟只感觉自己的身体渐渐沉陷,周遭充斥着震耳欲聋的海水翻滚的巨声。

      阿,阿言......

      泪与海水相融在一起。

      那是...是什么......

      沈迟在完全失去意识之际,隐隐约约看到了一束幽蓝的微光穿透冰冷的海水,照耀在了她越来越寒冷的身体上。

      而在这束微芒里有一道人影。

      人影拼尽全力地朝沈迟游来,眼里的泪水失控地溢出,她将她揽抱在怀里。

      沈迟,沈迟...

      你不能死......我不准你死......

      沈迟,沈迟你给我醒过来......

      幽深的海里,一个奄奄一息,一个痛哭流涕。

      她们并没有对视上,沈迟彻彻底底陷入了昏迷,她身上的血引来了无数五彩斑斓的鱼。

      深海的水刺骨而又冰凉,言从安紧紧拥抱住沈迟下沉的身体,她被撕裂般的绝望所席卷,眼眶泛红,意识也在一点点丧失,视线也开始模糊不清。

      迟迟,这一次,
      阿言不会放开你的手......

      言从安将吻落在早已陷入休克的沈迟泛白的唇上。

      幽蓝的光逐渐黯淡,她们任由着彼此的身体沉入海底......

      在一切都那么沉寂无声的时候,从遥远的海底传来一声空灵且极为孤独的声音。

      随之,一个庞大的生物从深幽的海底朝着她们的方向缓缓地游过来。它是那么小心翼翼地游至两人的正下方,稳稳地接住了她们慢慢下沉的身体。

      下一秒,它的声音再次响遍了整个深海。

      仿佛在倾诉着什么情绪一样,它居然落下了眼泪。

      是...是平安吗......

      言从安在昏迷之前,似乎知道了身下的这头深海巨物是谁——鲸,她的平安。不过,它看上去好年迈。身体两侧长满了深绿的水藻与狰狞的藤壶。

      它目视上方盘旋的鱼群,眼神是如此温柔而又那么伤心。

      “呜——”

      莫大悲伤的鲸之声如雷鸣般贯穿了整个海底,鱼群似有所感,瞬间全部拥上来,一圈一圈五彩斑斓的鱼盘游在老鲸鱼的四周,形成了一圈圈五彩的“光圈”。

      鱼群就像是深海里的守护者,无言地护送老鲸鱼朝有光亮的海面缓缓游去。

      “呜——”

      老鲸鱼如同突然拔地而起的岛屿,破水之际,恰逢日落,柔和的光辉洒下来,把整个海面刹那间染成一片火红色。

      言从安和沈迟彼此相拥,安安静静地躺在老鲸鱼的背上。

      而在老鲸鱼庞大的身体之下便是成群结队的鱼群。

      “快看!是沈迟她们!”程之苒喊道。

      “那是鲸鱼吗!?”

      “别管什么是不是鲸鱼了!快把船开过去!快点!别磨磨蹭蹭了!”张槿桐朝工藤叁元大声喊道。

      它在静静地目送她们被张槿桐她们带离大海。

      在最后的悲鸣当中,老鲸鱼像如释重负一般,含着泪水,悄然无息地沉入了万丈深海。

      相传在两千多年前,极海之地,曾经有一头幼鲸被恶毒的渔民用鱼叉刺伤。它好不容易挣脱渔网,在逃亡途中,被出宫游玩的安平公主言从安所救,同时,也被赐名为平安。愿它一生平平安安,无伤无痛。

      而平安为报她的救命之恩,独自一个人游遍所有的海域,孤独的在深不见底的深海里度过了无数个春夏秋冬。

      将死之年,平安如了所愿,救了它的恩人言从安。

      都说鲸死海底,平安死前所落之地,是成为了她们的岛。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鲸落的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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