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与时 ...

  •   蜀州县令府内,破天荒地长出了一串五彩葡萄。这事早在少府杜昀贺赶来赴任之前,就已经传的沸沸扬扬。
      花园中庭的葡萄架子,连连成排,藤蔓相绕,果香四溢,一派繁盛好景。
      那串最为独特的五彩葡萄,郇思远老爷已经事先让人用白色网纱袋子套了起来。他之所以对宾客们设下悬念,就是为了等女儿郇悦荷一展琴艺过后,再让百年难得一见的珍品异果亮相,羡煞众人,以显官威。
      而倒霉的杜少府,本应及时赶到县衙报道上任的他,却因为一阵大风无意间刮跑了被他视为珍宝的王勃王子安的诗,追出去反而迷了路。
      都说蜀道向来惊险,这回杜少府算是长了见识:
      挚友的赠诗丢了不算,还将自己困在了陡峭崎岖的蜀道当中,只得耗着时间、小心探路出围。

      这天,县令府上热热闹闹,各处有头有脸有才学的人都来了,只为一看那串奇怪的葡萄和一赏县令郇思远之女郇悦荷的琴艺。
      郇悦荷凌波微步,走向葡萄架的藤蔓之下。
      待两名家丁摆好古筝,她粉面含笑,稍改坐姿,便露出如青葱般的素手,正要拨弄琴弦一展不输美貌的才华,却听见了几声鸟叫。
      那声音,好似从葡萄架子上面而来。
      在座的宾客皆惊,抬头望去,原来是两只金丝越灵鸟落在了葡萄架子上方。鸟儿们的双脚被银色的细小铁线缠住,再无逃脱的可能。
      “怪哉,怪哉,这种金色的鸟儿本县令怎么从来没见过?”
      郇思远从位置上站起,神色颇为疑惑。
      “是啊老爷,右边那只鸟儿的嘴上还衔着一张纸呢,不知道写着什么。”
      身后的管家附和道。
      “来人。”郇思远当机立断,下命令道,“给本县令把那两只奇鸟抓下来。”
      “老爷要是想看那只鸟儿嘴里咬着的纸上写着什么,何必这么麻烦让人取梯子上去抓呢?直接叫力儿用弹弓射下来可好?”
      说话的是郇思远的夫人。
      这位夫人并非原配,不过是郇思远的原配死的早,她才坐上了今天的位置。
      而她口中的“力儿”,全名叫做:郇劲力。此人虽为六岁顽童,却人如其名,耍起弹弓来刚劲有力,一石头子儿一个准,对飞禽走兽毫无怜悯之心。
      “好,就按照夫人的意思办。管家,你去带力儿过来。”
      说回那两只金丝越灵鸟,其实她俩的真实身份是修行不够的飞鸟精,虽说白天可以化成人形,但世间的凡夫俗子却是看不见她俩的真身的,唯有修为完成度极高的妖精,才能以人的模样出现在人世间并被凡夫俗子们的肉眼看见。
      因此,郇府上下的宾客们自然是听不到、也听不懂那两只鸟儿在说什么的。
      左边的金丝越灵鸟道:“这下子完了,都怪姐姐你。”
      右边的金丝越灵鸟紧咬着嘴里的一页纸,用神情回应自己妹妹:怎么能怪我呢?我会捡到这张纸,都是风吹到我面前的。
      “那姐姐你也不能不看路,一下子撞到葡萄架子上。”
      右边的金丝越灵鸟一脸抱歉,让姐妹俩沦落到现在的境地,确实是自己的责任。
      这时候,管家带着郇劲力过来了,只听见县令夫人走到自己的儿子跟前,信口雌黄地对他说:“力儿,你看清楚了,就是那两只鸟儿偷吃了我们家的葡萄!娘要你现在就把它们打下来。”
      金丝越灵鸟姐妹大吃一惊,心中很是害怕:明明我们没有偷吃葡萄,人类怎么能胡说呢?
      郇劲力小小年纪,却跨出一了个标准的弓箭步,只见他后仰着上半身,一手拿着两颗大石头子儿,一手卯足了力气拉弓,对准了两只鸟儿正要射,竟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

      是一个翩翩公子。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他是从哪里来的,他却已经站在了葡萄架子上,长身玉立,气度不凡。
      “你是谁?怎么敢擅闯县令府?”
      管家三步并作两步跑出,双手叉腰,气愤地问道。
      公子却不理会,只是轻甩白衣在葡萄架子的横梁上面优雅坐下,从右边的金丝越灵鸟口中取出纸张,轻启朱唇,念道: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确实是好诗。”
      随即,他将纸折叠好,放入了自己的衣袖内。
      “老爷!”
      管家叫了一声,等着郇思远拿主意。
      郇悦荷带着丫鬟浅月一块从葡萄架子下面走了出来,她只是好奇,好奇不速之客究竟是谁。
      郇思远还在思量之际,又发生了一件更加了不得的事情:
      白衣公子取出腰间玉笛,往葡萄架子上一敲,银色的细小铁线就断了,然后就不见了。白衣公子面带温柔笑容,小心翼翼地把两只鸟儿托在左手掌心之上、置于胸前,细心呵护。
      “上天有好生之德,不管是飞禽走兽或是池壁鱼虫,都是天地间共拥平等存活权利的万物,而非是你可以轻易指使无知顽童掠夺的生命。”
      被白衣公子如此说了一番,县令夫人自然不高兴。
      她怒道:“力儿,娘在这里,你不必有所顾忌,不管是鸟儿还是那个公子哥,都一块收拾了,也就是两块石头子儿的事儿!”
      县令夫人的那番模样,就跟那顽童将来是要当上武状元的人一样。
      她一定是觉得:我儿孔武有力,今日当着众人的面打鸟击人,可以轻易上手。
      “不要啊!”
      郇悦荷想要上前制止,却被丫鬟浅月拽住了手臂。
      “小姐,继夫人一直视你为眼中钉,你还是别趟她们母子和那位公子之间的浑水的好。”
      浅月提醒道。
      “可是万一伤到公子和两只鸟儿……”
      “哎呀小姐,那也没办法啊,继夫人母子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无奈,真是无奈。郇悦荷只好在心中暗求公子和生灵无恙。
      两块石头子儿蓄势待发,县令夫人面目狰狞,她就等着看郇劲力能一次命中目标、好博得一个满园喝彩,这样一来,作为生母,自己也脸上有光。
      至于白衣公子,县令夫人对他除了恨还是恨,因此现在她心里是这么想的:被石头子儿打伤摔伤才好,谁让你多管闲事、自作自受?
      县令夫人越是发难挑事,白衣公子却越是笃定自若。
      左边的金丝越灵鸟偷偷笑起来:“收拾?县令夫人还真是小看与时哥哥。”
      右边的金丝越灵鸟谨慎道:“你还笑,与时哥哥在,你就真的什么都不怕吗?”
      “嗯,姐姐,我不怕。整个妖界,我觉得与时哥哥人最好。”
      “这句话要是被爹娘听到,你会挨骂的。”
      “所以,我只在姐姐面前说呀!”

      “有妖气!”
      忽而从不远处传来一声大喝。
      冒冒然冲进郇府的,是一个不修边幅的穷酸道人。
      “这刚来一个不速之客,怎么现在又来了一个啊,管家?”
      “回老爷话,小的不知道啊!”
      “那你还不过去问清楚!”
      “是,小的马上去。”
      怎料想那道人却自己在郇府花园乱逛乱闻,引得宾客们议论纷纷。
      一片吵杂声当中,郇劲力终于在母亲的煽动之下释放了绷紧的弹弓弦。
      两块大石头子儿“嗖嗖”两声飞了出去,眼看就要打中金丝越灵鸟了,却不想白衣公子临危不惧,只是优雅地转了一圈玉笛,就将石头子儿轻描淡写地扫飞去了他处。
      见白衣公子不过是活动手指、连身都没有起就可抵挡这般力度的石头子儿,县令夫人惊愕地说不出话来,整个人就像是被施了法术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果然是有妖孽在此!”
      那道人忽然止步葡萄架前,仰起头,两眼放光,就跟找到了标的物一样嚷起来。
      “休的胡说,本县令府上怎么有妖怪?”
      郇思远见宾客们表情惊恐,只好强作镇定,板着脸问向道人。
      “就是他!他是一只男狐狸精!”
      那道人绕头跺脚,指向白衣公子,一口咬定了自己的判断。
      “切勿开玩笑,光天化日之下怎么会有妖怪?”
      郇思远的神情越发严肃,凭眼睛,他当然看不出来白衣公子是人是妖;但是凭直觉,他多少认为白衣公子来历可疑,不像是个普通人。
      “我没胡说,他真是个狐妖啊!“
      那道人在原地跳了两下,大声向众人强调。
      “对我的称呼从‘男狐狸精’到‘狐妖’,敢问道人,究竟是你的法术退步了还是妖界生灵们的修行进步了?以至于你敢在蜀州县令面前胡说八道——凭空捏造出妖孽来。“
      白衣公子面带浅笑,不慌不乱,应的一针见血。
      “你——“
      见对方不承认,那道人一时词穷。
      身为座上宾的玄通真人对这位衣衫破旧的道人自然是不屑一顾的。
      只是——
      “那白衣公子确实是个狐妖。“
      想到这里,玄通真人便决定逮住时机,亲自出马收妖。

      “公子如何称呼呀?”
      为消疑虑,一探究竟。郇思远抬头问道。
      “翕欻。”
      玉树临风,彬彬有礼。白衣公子应道。
      “什么?”
      不单是郇思远,这个花园内的所有人,一时也全都没听明白。
      “借笔墨一用。”
      白衣公子干练地飞下葡萄架,单手打开摆在花园地上的一个墨蓝色长方形锦盒,里面乃是文房四宝。
      “老爷,他怎么知道这个锦盒里面装的就是笔墨纸砚?今日宾客送来的贺礼,连小的都没有打开看过呢,他选的这么准确,难不成是有透视的本事?”
      觉得公子邪门,管家甚是惶恐。
      “管家,你怎么也跟那道人一样,净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郇思远背着双手,嘴上虽是这么说,心中却在忐忑。
      “这,老爷,小的是觉得那位公子就像是道人说的,没准真是妖魔鬼怪啊!”
      “闭嘴!你记住了,他能一眼选中装文房四宝的锦盒,只是碰巧。”
      在众宾客的目光与喝彩声中,白衣公子身轻如燕,只见他——
      刚将空白挂轴悬挂与葡萄架正面的柱子上,下一瞬间,就一气呵成地挥毫写下了两个大字:翕欻。
      公子姿容压众,收笔落地的动作更是一绝。
      挂轴之内,字如行云流水;挂轴之外,四周拍手称赞。
      皆让那些蜀州才子们纷纷服气,低头自愧不如。
      “小姐,虽然那两字我看不懂,但是读音我记住了。还有,我觉得公子写字的样子真好看!”
      浅月忍不住在悦荷耳边说。
      “傻丫头,公子何止是写字的样子好看呀,他写出来的字也好的很呢。”
      悦荷暗自心动。
      “是啊,公子仅用单手就将那么生僻的字一挥而就,比那些自诩蜀州才子的草包们强多了。”
      说着,浅月嘲笑般地扫了那些“才子们”一眼。

      正当不知名的道人疏忽之际,玄通真人从座位上腾步飞出,稳稳地落在白衣公子三尺开外的地方。
      “本座潜心修道数十载,最看不惯妖孽游戏人间、惺惺作态!”
      玄通真人正要继续往下说,却被一旁的道人打断。
      “是吧?”那道人抬头挺胸,指着白衣公子向众人道,“我早说过他不是人啊!”
      未了,那道人又补充道:“玄通,我的道行压根不输给你!”
      玄通真人岂容别人打断自己讲话,便没好气地对那道人说:“少拿本座与你相提并论!本座乃是峨眉正派弟子,不像你,不过是个被逐出师门的小偷罢了。”
      郇思远奇道:“本县令不知二位高人之间竟有如此过往。”
      那道人倒是不卑不亢,“我郝汉歌当年虽被峨眉逐出师门,但可以对天发誓:我从未干过小偷小摸之事!即便现在云游四方,也从未败坏过师门名声!”
      郝汉歌?他的俗名……竟然……姓郝?
      如此铿锵有力地为自己辩解,反而没了说服力,哪里配得上“好汉”二字?
      郇思远摇摇头,想想都觉得可笑。

      玄通真人见狐妖公子似乎并没有想走或者自觉现出原形的意思,便冷笑一声:
      “静一静,大家静一静。不如此刻,就让本座来将这‘翕欻’二字细细拆解给各位看看——”
      玄通真人径直来到挂轴前,他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依次指着笔画道:
      “一人一口、外加两把火、烤一羽狐狸肉,我看你这妖孽就是‘欠’打!还不快束手就擒!”
      玄通真人的这番拆字,可以说是毫不给公子留情面。
      公子掌心的金丝越灵鸟接连扑腾了好几下翅膀,好似替公子不甘。
      花园内传出阵阵笑声,先前的蜀州才子们,就仿佛是玄通真人替他们出了一口气一般,交头接耳地嘲笑起公子来。
      公子来到筝后,如同入画,即兴道:
      素手藤架下,佳人瑶筝地。
      双眸无限意,莞尔自有姿。
      人事不可谐,翕欻听所之。
      琼管惹尘土,怀恩未忍辞。
      “大胆妖孽,竟敢作诗论道!”玄通真人欲唤真传的七星宝剑出鞘,“人间恩怨分明,怀恩定当感激,有怨定当报仇,‘去留’岂是你的嘴上之词?”
      细想一番,玄通真人又觉哪里不对。
      幡然醒悟,他便指着狐妖骂道:“你敢耍本座!还不速速报上真名。”
      白衣公子自在自如,笑而不答。

      “臭道士,你俩没资格知道他的名字。”
      一紫衣公子凌空降下,执扇立于葡萄架侧。
      看那紫衣公子,模样亦是俊俏出众,只是眉目之间多了几分纯粹与可爱。
      “你俩要抓妖是吧?来呀,冲我来呀!”
      紫衣公子脸上竟挂着令人匪夷所思的天真,他那副得意洋洋地煽动两位修道之人过来抓自己的模样,干脆利落、不带一丝犹豫。
      都说修炼到能化成人形的妖怪,哪怕是仪态举止都模仿的像,眼睛里也定藏不住凶狠恶毒的目光,紫衣公子却不一样。
      他那双眼睛,格外玲珑,毫无邪气;仿佛会说话,与人无异。
      “一般主动承认自己是妖孽的,都不是真妖孽。”
      玄通真人心里这么想着,眼中却不由自主地瞪着复坐回葡萄藤架之上的化作人形的狐妖,心中压着一股怒气。
      反观那郝汉歌郝道人,只顾猛撞乱嗅,感觉妖气更重了一些,却说不明是不是方才那位紫衣公子带来的。
      这么对峙下去可没完了,县令老爷郇思远急道:“两位高人,不知是要继续收妖呢?还是?”
      悦荷上前,道:“爹,依女儿看,这里根本就没有妖怪,定是玄通真人和郝道人误会了两位公子。”
      “女儿,你何出此言?”
      “正如先前翕欻公子所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作为人,更应该善待天地间的生灵。迷途鸟儿误落葡萄藤架之上并为铁线所伤,我们本应救助放生,可是稚子无知,偏用弹弓加害于它们,本就是有错在先。翕欻公子并非是刻意选在葡萄宴之日来郇府生事,他只是不愿看到鸟儿受伤罢了。”
      紫藤葡萄精,也就是紫衣公子,弯起了嘴角,用腹语对白衣公子说:“与时,看来这位郇小姐真以为你叫做‘翕欻‘了。“
      狐妖面带风轻云淡之色,用腹语答道:“为人,一生翕欻;不如为妖,一生与时。“
      “女儿请爹爹饶过公子吧!”
      “这……爹爹并非是不通情达理之人,只是两位高人非说翕欻公子是妖怪。“
      “难不成再来一个杜少府,他也要被说成妖怪不成?但凡有陌生人出现就被说成是妖怪,女儿以为,玄通真人和郝道人才是糊涂。”
      “悦荷,你怎能说出这般话?还不快向两位高人赔罪。”
      “女儿不认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若是妖怪都能以人形横行世间,岂不是乱套?两位公子有血有肉,风度翩翩,明明是人。”
      “小女说话想来口快,还请两位高人多多海涵。”
      紫藤葡萄精用腹语打趣问:“与时,那你看我的人间名字叫什么好?”
      狐妖道:“我觉得你现在的名字紫藤很好啊,如果真的要改,就改成‘子滕’吧!提子的子,滕阁的滕。”
      拗不过女儿哀求,郇思远只好让步道:“罢了!就让两位公子走吧!”

      郇思远伸出右手,一边示意一边询问道:“两位高人不妨入座,尝尝本官府上自栽自种的葡萄如何?”
      正当郝汉歌道人将要入座时,玄通真人却不做甘休,只见他口中念念有词,刹那间宝剑出鞘、腾空而起,不由分说直向狐妖逼去。
      真是:道家有心,妖孽无意;不虞之际,难免一战。
      二人均是功夫了得,相互交起手来,倒也不失精彩。
      不一会儿,在宾客们大呼“过瘾”的声音中,二人竟一前一后、谁也不让谁,追逐着打到百米远的天际之外、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了。
      而那紫藤葡萄精,却是倚在藤蔓之下,摇着折扇,定然微笑。
      几杯美酒下肚,郝汉歌道人已生醉意。
      他歪歪扭扭地上前,单手指着紫藤葡萄精,含糊不清地说:“他去抓那只男狐狸精,好,好呀……我,我就留在这里……”
      话未说完,郝汉歌道人竟然倒地呼呼大睡起来。
      紫藤葡萄精魅惑一笑,轻轻摇头,“那你就留在这里睡吧!我不奉陪了!”
      望着腾空飘扬而去的紫衣公子,站在郇悦荷身后的贴身丫鬟浅月不禁皱眉道:“小姐,我看郝道人原本是想说‘我就留在这里收了你吧’?”
      敲了一下浅月的额头,郇小姐自信道:“你怎么能跟他俩一样把两位公子当作妖怪呢?不会的。”
      浅月依旧神情怯怯,“可是我看的真真的,方才翕欻公子的玉笛往葡萄架子上一敲,那些铁线就一下子不见了。还有啊,小姐你不觉得翕欻公子的身子骨太轻盈了些吗?葡萄架子上要是能站人、能坐人,那还要采摘的梯子做什么?”
      郇小姐侧头想了想,“有吗?我不觉得啊。”
      见小姐好似心有所思,深陷其中,浅月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郇思远老爷命下人将郝汉歌道人抬出去时,门外正好有一青年求见。
      “妖怪!”郝道人就跟回光返照似的坐起,眯眼朝那人吼了一嗓子。
      “我?”那青年指了指自己,一脸不解,急忙辩解道,“我不是妖怪啊!我叫杜昀贺,是前来蜀州赴任少府一职的长安人氏。”
      “对,我不收你。小子,你是个人,我不能收人。”郝道人痴笑起来,打了个嗝,吐出一阵酒气味儿,朝后一指,“我要收的是……”
      回头张望了几眼,不见紫藤葡萄精的影子,郝道人又急躁起来。
      三番折腾、五番言语,怎奈终究不胜酒力,他便再次倒头睡过去了。

      杜少府自是叹了一口气,却也拿这位道人毫无办法。
      “少府杜昀贺,参见县令大人。”
      见郇思远前来,青年赶忙作揖行礼道。
      “你就是那个杜昀贺?”
      一番打量,郇思远明知故问。
      “那个……杜昀贺?大人的意思是?”
      杜少府不解。
      “你难道就是那个与王勃王子安交好的杜昀贺?”
      郇思远直白地问道。
      “正是!”
      “我问你,王子安入狱,你假借送饭食之名前去探视,实则是在食盒之内放置笔墨纸砚让他在狱中写《鸣冤书》,好悄然带出再转交办案官吏、替他洗脱罪名,可有此事?”
      “县令大人——”
      杜少府正要解释,郇思远却摆了摆手,那意思是自己不想再听这位年轻人辩解更多。
      郇思远心想:
      朋友之情值几何?杜昀贺就因为这事被狱卒举报而断了留在长安的大好前程,实属不该;若是日后杜昀贺再是黑白分明、一根筋做事,断送了本县令的乌纱帽,更是不该!
      所以,这位叫做杜昀贺的少府,本县令不得不一万个小心提防,此人是万万不可重用的。
      “杜昀贺,既然你到了我们蜀州,就要安分守己,千万别给我再生出让朝廷生气的事端来,知道吗?”
      “子安文采,堪比天壤,无人能及。游戏之后,一时作赋,挑拨李氏兄弟争端,并非子安本意;至于家奴之死,乃是自杀,并非子安所杀啊!”
      “够了,我不想再听这些。”郇思远打断。
      很快,这位县太爷又在杜少府耳边叮嘱道:“你最好断了与王子安之间的往来,否则再遭受牵连,可别怪本县令没提醒你。”
      悦荷前来,好奇问:“爹,你们在聊什么?”
      “没什么。”原本悦荷以为父亲会邀新任官吏入园共享葡萄宴,却不想父亲另有打算,“杜少府,我看你车马劳顿,就暂且先去县衙旁的官舍住下吧!”
      “谢大人。”
      杜昀贺没有多想,也无心凑盛宴的热闹,对郇思远的安排反而感激。
      “爹,就让女儿陪杜少府过去吧?”
      悦荷试探着问,盼望得到父亲允许。
      “你回去,这场葡萄宴你以为已经收场了吗?”郇思远沉下脸,“被两位高人和两位来路不明的公子搞成这样,你要是一走了之,让爹的面子往哪儿搁?”
      “是,女儿知道了,女儿听爹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与时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