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骜》尔未言

18、第18章

　　北方的冬夜总是干燥又阴冷。

　　几个人奔波了一天，简单吃了些东西，便各自回房去睡。

　　别墅里开着恒温系统，温度湿度都在非常适合的数值，但在陆亦澜为桀骜忙活了许久之后，在大家都乖乖睡去的夜半，桀骜忽然迷迷糊糊听到隔壁房间传来异样的动静。

　　“我靠！#￥@%#￥%”

　　桀骜听着，似乎是陆亦澜在骂街的声音。

　　隔壁的隔壁住着的陈诚还有周识楠亦打开灯，走出房间看着陆亦澜的房间。

　　桀骜穿好衣服走出来看到他们，不由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担心。

　　“我去看看，你们睡吧。”桀骜说着，敲了敲陆亦澜的房门。

　　很快房间门就打开了，陆亦澜捏着鼻子，仰着头，胸前的衣襟上鲜红一片。

　　桀骜立刻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把陆亦澜推进屋子里，让他坐在床边上，然后低声示意他。

　　“头不要后仰，前倾，捏鼻子的手再往后一些。”桀骜说着，又提醒他，“多捏几分钟。”

　　陆亦澜抬头看着她，眉头微皱，由于捏着鼻子，所以声音嗡声嗡气的。

　　“你难道就这么站着干看着我吗？不是应该往额头拍凉水吗？从小我妈就是这么做的。”

　　桀骜不由失笑，但也没有拒绝，倒了些纯净水往他额头上轻拍。

　　陆亦澜不由抱怨：“我生病了，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桀骜拿了干净毛巾打湿，给他擦擦脸上的血渍，又把他房间的加湿器开到最大。

　　桀骜：“只是这边天气太干燥，湿度不够，你一时间有些不适应，才会流鼻血，不是什么大事。”桀骜说着，示意他放下手，果然不怎么流血了。

　　桀骜坐在他身侧，扳过他的脸，轻轻凑近给他擦脸，眉眼之间情绪平淡，陆亦澜的目光追随她的脸，看了又看，半晌，忽然轻轻将头搁在她肩上。

　　桀骜手上的动作一顿，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只是僵硬的任由他靠在自己肩上，不发一言。

　　陆亦澜得寸进尺，干脆抱住她的腰，声音闷闷的道。

　　“许桀骜，从今天开始，我们摒弃前嫌，好好的做朋友吧。”

　　桀骜的身子一僵，不由死死的攥着手里的毛巾，大脑有片刻空白。

　　陆亦澜又道：“我始终觉得，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不怪你当初的选择，如果换作是我，我也会大义灭亲。你没做错什么，我也没有做错什么。我们不能困在从前一直走不出来，我们重新开始吧。”

　　许桀骜愣神许久，最后目光看向陆亦澜。

　　“重新，开始？”

　　陆亦澜点了点头，声音有些疲惫：“对啊，重新开始。”

　　“为什么？”许桀骜的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

　　陆亦澜被她这三个字给问得愣住了，片刻后反应过来，不由笑得肆意飞扬。

　　“不然呢？我们俩要这么别别扭扭的到什么时候呢？”

　　许桀骜更加不明白，又或者可以说，她有些糊涂了。她知道她不是言情剧女主角，可是此时此刻，她很想学那些矫情的女主角，大声的反驳陆亦澜的话，质问他，她为此伤心困扰多年，害怕到夜夜做噩梦，不敢去回想从前，在他眼里就是闹别扭吗？

　　可是她问不出口。

　　细说起来，所有的事情都是因她而起，而陆亦澜作为受害一方，有权选择原不原谅，她没有置喙的资格。可是就这么轻易就获得原谅，始终让她有种不真实感。

　　这是陆亦澜第二次对她说这样的话了。

　　他说他从来没有因为这件事恨过她，那么，她能放下吗？

　　许桀骜这么问着自己，半晌都没能得到答案。

　　她不知道，这辈子还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受害者追着加害者说原谅。

　　桀骜嗫嚅着，轻轻歪头去看陆亦澜，却见他正微微仰头看着自己，一双眼睛清亮亮的。

　　“陆亦澜，我，可是……”

　　陆亦澜见状，不由笑了笑，直起身子，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

　　“你没有直接拒绝，就代表你内心也认同我的提议，只不过你的道德感和负罪感让你无法开这个口。我就当你答应了，许桀骜。从现在，从这一刻起，从前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不要再困在过去了。”

　　许桀骜愣愣的看着陆亦澜，半晌，沉默着点点头。

　　“好。”

　　心里有些怅然若失，说不清是为什么。

　　翌日一大早，陈诚和周识楠起了个大早，但没想到许桀骜和陆亦澜起得比他们还早，两个人一起在厨房，给大家做早餐。

　　陈诚愣神地看着厨房一个起锅一个切菜的场景，不由揉了揉眼睛，然后看向周识楠。

　　“我没看错吧小周，厨房是许老师和陆大神在做饭吗？”

　　周识楠闻言微愣，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陈诚不由一脸苦相，扭头看着周识楠：“完了，大清早就要开始遭罪了啊！”

　　周识楠不明所已，紧接着就听到陈诚苦着脸说道。

　　“许老师只会做一种饭，就是蛋炒饭……是让我一想起来就会觉得食欲不振的食物……”

　　陈诚一想到那吃了不下二十次的蛋炒饭，就觉得胃里隐隐作痛。

　　周识楠和他对视一眼，二人就觉得一会儿饭桌上少吃一点。

　　好在是早饭端上桌，却都是简单的清粥小菜，陈诚不由好奇的看着许桀骜。

　　“许老师，你的厨艺大有长进啊！”陈诚发自内心的感慨，自己终于不用再吃已经快要吃吐的蛋炒饭了。

　　许桀骜喝着粥，抬眼看着陈诚：“不是我做的，是陆亦澜。”

　　陆亦澜闻言笑眯眯的抬起头：“谢谢夸奖。”

　　陈诚没心没肺的冲陆亦澜竖起大拇指，周识楠敏锐的发现两个人之间微妙的变化，淡淡的喝着粥，等几人都吃完了饭，他主动开口问道。

　　“许老师，我们今天的工作安排是什么？”

　　许桀骜抬起头看着她，半晌方才道：“莫高窟，采风，时间你们自己定，晚上回来时，带上你们个人的见解或者临蓦画作都可以，最重要的是，发现旁人不容易发现的特点。”

　　陈诚和周识楠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陈诚还问了句：“许老师你不跟我们一起吗？”

　　桀骜张了张嘴，很快笑着摇了摇头：“不了，我今天要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

　　陈诚还想问，周识楠不由扯了扯他的衣袖，让他不要再问了。陈诚虽然有些茫然，但也只是看了周识楠一眼，随即岔开话题。

　　“那陆大神呢？听说您这趟出差是为了见冯晴，我能请您帮我要一张签名照吗？”陈诚说到这里，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陆亦澜。

　　陆亦澜弯起唇角笑：“好啊！”答应得很痛快，好像心情很好。

　　陈诚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兴奋的点点头。

　　许桀骜看看陆亦澜，想了想，没说什么。

　　陈诚兴冲冲的跟周识楠制定好了游览莫高窟的计划，随即背上包开着陆亦澜的豪车出门。

　　桀骜边收拾碗筷，边问陆亦澜：“你今天要去见冯晴吗？”

　　陆亦澜先是点头，随即想到什么，转头看着许桀骜的神色，又摇了摇头。

　　“你觉得呢？你想让我去我就去。原本我来只是为了你，见她是借口。”陆亦澜神色十分坦然的说着，接过桀骜洗好的碗筷，放进消毒柜。

　　许桀骜沉默许久，忍不住抬头看向陆亦澜：“其实，原本我来是想见冯晴的。”桀骜总觉得自己张不开嘴，可是昨天已经答应了陆亦澜，摒弃前嫌，从头来过，那么她来见冯晴，自然也没有什么好瞒他的。

　　果不其然，陆亦澜整理碗筷的动作一愣，转过头半是好奇半是疑惑的看着她。

　　“你见冯晴，为什么？”

　　桀骜沉默不语，陆亦澜思索半晌，最终忍不住叹口气。

　　“是因为我吗？”

　　许桀骜闻言，手中的碗差点拿不住掉在地上，兀自镇定半晌，许桀骜方才点点头。

　　“是。”

　　陆亦澜继续追问。

　　“是因为我上次对你说的话吗？”

　　“是。”

　　这次轮到陆亦澜沉默了。

　　“那你还打算继续问吗？”他看着她，忍不住问道。

　　许桀骜擦干净手上的水渍，默默的低头不语。

　　“我不知道。但我心里清楚，你不会告诉我，你在陆家都发生了什么。”

　　假如那段过往于他而言是痛苦的，那么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实在不应该再去问冯晴，可是她又很想知道。是明知道弥补不了，却还想要尽力去了解的过往。

　　空气静谧，安静得只听得到外面传来的汽笛声。

　　过了半晌，陆亦澜弯唇一笑：“我的事，你不必去问她，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但是，我不会阻止你去见冯晴。即便没有我，这么多年，你们总该见一见的。”

　　桀骜没有说话，看着陆亦澜。

　　陆亦澜摸摸她的头，笑眯眯的道：“你想见她的话，我就给你们安排时间地点，不过你心里得有点底，晴晴见到你，不会有好脸色，但是你也没必要忍着。这些年，她星途顺畅，性格养得也有些骄矜自傲，很容易出言不逊，她若是语气冲了些，你只管怼回去，我给你撑腰，她不敢怎么样的。”

　　许桀骜心里有些打鼓：“也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