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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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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拉回来,蔚成頔已经到了近处。
眼看着席永欢站在并不粗壮的江边护栏上,双手慢慢张开,风吹得外套鼓鼓的。风一下子钻进衣服里,他闭着眼睛,好像在用心感受江畔清风的爱怜。
这次的蔚成頔来不及悄悄走到他身后了。像三年前那样抱住他,把他抱离危险的悬崖了。
所以他刚刚只好先喊住他,分散他的注意力。
他的眼神没离开过席永欢的面色,就见着席永欢回头给了他一个微笑。
蔚成頔站在了席永欢不远处,站定了。
他明白了,不能再上前了。
看着席永欢微微摇晃的身影,他的心却没有来时跳的那样快了。
心想这江水就算再冰凉,如果席永欢跳,他是肯定也会跳下去救他的。
但只要他还在他跟前,一切都还有回转的余地。
江水不似湖水,面上波涛汹涌,地下也有可能是暗流涌动。长江的水到底有多深,底下是否有暗流,水草的密度,一切都是未知。但是他管不了那么多。
他轻轻偏头,不远处,立着一块牌子,水深禁止游泳。
他那时候出门的时候正听到周雯雯在和师哥商量:“刚刚荆城大学的褚汶给我打电话了,说是席永欢的手机打不通,问人是不是还在我们这儿?”
师哥也有些疑惑:“不是老早走了吗?”
蔚成頔心里猛地跳起来,他想起来了早上自己一闪而过的念头是什么了。
他明明早上想到了席永欢上次说的话,后来一恍惚间,就忘记了再去深究。
马齐瑞的信里虽然没怪他,但是席永欢本身就认为是自己的不作为、自作聪明的忽略马齐瑞的表白,造成了马齐瑞对生活的失望。
最好的朋友选择放弃生命,而自己就是那一根压死骆驼的稻草。
而这个世界上,席永欢自己是觉得身边没有亲人了的,好朋友的离开会不会也成为压死席永欢这个瘦弱的骆驼的那一根稻草呢?
他当即就给褚汶打电话,问了席永欢和马齐瑞经常去的地方。
选定了江边。他俩以前在没兼职课业不紧的时候经常来这儿堤坝上看人钓鱼。
蔚成頔让程邑赶紧去把马齐瑞的信取出来后赶往江边去。
等程邑和周雯雯打算出发的时候,蔚成頔早已加大马力跑远了。
后面有着由远及近的“呜呜——呜呜——”警笛声。程邑他们来了。
抬眼看去,栏杆上席永欢的眼闭着,面上拂着江风,衣领也簌簌抖动着。
蔚成頔凑近一步,轻声细语哄道:“永欢,有什么事情可以给我们说,你不是还有褚汶吗?没有任何事情是需要极端行为去解决的。”
席永欢不答话。
蔚成頔又接着哄:“三年前你都没有跳下去,今天一定也不会对不对?”
席永欢的眼睛睁开了,想到了那个时候的他,那时候他才不是想跳崖,但是现在......
席永欢的眉头皱起,他开口了:“为什么生活是这个样子呢?我和小马都是没有父母的可怜虫,我们也不想孤独的死去。可是只有死的那边,才有我们的亲人、朋友。”
“小马觉得现实生活里没有他在乎的了,我被他除外了。”
“连小马都丢下了我。”
“我刚刚闭上眼看见小马了,我想走近一点去问他,为什么连他也要放开我。我想问他,如果......如果真的不能做朋友。那我就试试......”
“试试喜欢他,可不可以?”
“我不是殉情,我是只想去问问他。”
席永欢的眸子望向蔚成頔,眼里有泪,脸上的哀愁浓的化不开。
席永欢又回过头去,语调已经微微发颤:“是不是我的生命就是个错误呢?奶奶说让我努力活下去。然后我也有了朋友。我以为我和其他人也没什么不一样的。爷爷奶奶还在我身边,我身边也有爱。”
“可是,我害死了我的朋友。”席永欢的尾调哽咽了。眼眶里的水珠转了转,又落了回去。
席永欢声音落地,慢慢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正在窸窸窣窣找着什么。
蔚成頔暗地里在腿上使劲,打算瞅准机会就上前去把人抱下来。
后面周雯雯和程邑已经到了,小跑过来站在他边上。三个人呈半圆围合望着席永欢。
席永欢抽空偏头看了一眼他们,耳朵微微发红,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和警官们对峙:“......别过来。”
蔚成頔招了招手,周雯雯和程邑对视一眼,三个人静静立在原地。
席永欢终于从钱包里找出自己想要的,却是一张照片。
照片的边角已经在钱包夹层里磨的翘边发毛了。
席永欢的声音阴沉喑哑:“这是爷爷奶奶和我,在上高中那年照的。”
“其实我也想再问问奶奶,究竟我的生命,到底还有没有生活下去的意义呢?”
席永欢的眉头紧紧锁着,像是真的在很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远处路人看见有警车停在江边堤坝上,就凑过来看了看热闹,结果没想到是这副情景,赶紧去不远处的救生亭拿了救生圈正跑过来。
蔚成頔无暇分心其他,心中泛起心疼,他到现在还记得面前的人战战兢兢在他怀中的情景,还有抱着的那个感觉,他可是这辈子不会忘记的。
那时候他救下了他,现在,他相信,自己也一定能救下他的。
周雯雯接过了路人递过来的救生圈,低头耳语了几句,路人飞快跑开了。
蔚成頔大声吼道:“席永欢,你说你的朋友在那边,那这边的人你都不管了吗?我可是在三年前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把你当做我的朋友了。我给你发了那么多条短信,你一条都没回。电话也不接。你想着去找马齐瑞要一个解释,那你是不是也要给我一个解释。”
程邑和周雯雯对视一眼,周雯雯一脸疑惑,程邑却隐隐觉得有些问题好像找到了答案。
两人视线在蔚成頔与席永欢身上梭巡片刻,又快速地定在席永欢身上。
“你不用等去那边问你奶奶。你现在就问,你看着照片里的爷爷奶奶问。问他们是不是说过让你努力活下去。而不是让你一点都不听他们的话。”
“他们辛辛苦苦拉扯你长大做什么?难道是为了让你有这一日,站在江边,打算去做些他们不愿意看见的事吗?”
“你忘了马齐瑞给你发的短信了?”
席永欢露出迷惘的神色来。马齐瑞的短信他当然还记得。
“短信前面的乱码你还记得吗?”
“他本来就已经给你写了信了。在最后关头,他没有力气了,接近休克,但是他还是依然想给你发消息。”
“字都打不出来了,所以是一团乱码。等有了力气,他写出了第一句,和信里意思差不多,他觉得自己既然打算走了也没必要再有在乎的人了。可是后面还有一句呢?”
“他让你照顾好自己。”
“那才是他的最后遗言。”
“他希望你在生活里照顾好自己。”
“席永欢,你要带着他们的爱和叮嘱,努力活下去才是。”
席永欢听了一愣,身体就在荆城江边的风中微微颤抖着,如同一只摇曳的狗尾巴草。
他想起那天马齐瑞的话。
“只想要你知道,你可以在想要被爱的时候,想起我仍然在喜欢着你。”
眼泪终于委屈又伤心地滑了下来。
他这一生总是在劝自己,得到的爱够多了,有爷爷奶奶的爱就够了。
在爷爷奶奶相继离去后,他就反复哄着自己,爷爷奶奶仍然在那边继续爱着我,我不孤单,我有爱。
而且有了小马的陪伴,他又有了友爱。可是小马的爱转变成了他承诺不了的爱。
直到小马走了,他忍不住朝着江边大喊:“我试试吧,行吗?回来吧,我试试喜欢你。”可是江边哪有小马平时清朗的笑意。
回应他的只有寒冷彻骨的江风。
席永欢闭着眼睛,眼角划出洁白透亮的泪珠,混合着他的呜咽,一起将落下来。
蔚成頔大步上前,稳稳地从后面把席永欢接在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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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雯雯和程邑在回程的警车上。程邑开车,周雯雯副驾驶。
周雯雯忍不住了:“他俩以前就认识吗?没听蔚哥提过啊?”
程邑没回答她,他想起以前经常看见蔚成頔冲着手机上“饵饼丝”的备注发呆,不过这一年倒是少了。
他那时就问了蔚成頔,蔚成頔说:“没谁。”
他才不信没谁。就一直暗地里认为那是蔚成頔三年前毕业旅行的艳遇。
而今天这一面,他好像已经知道了那个备注后面的人是谁。
况且他老早就知道蔚成頔不喜欢女生,毕竟他俩高中起就在一起插科打诨不务正业了。
但是目前单位的人都不知道。工作以来这三年蔚成頔身边根本没有任何一个走得近的人,除了他。搞得他之前一直以为蔚成頔是铁了心要在二叔手底下好好工作了,不留恋情场了。
所以现在,尽管程邑内心有强烈八卦欲望,为了兄弟还没到手的幸福,依然要忍住。周雯雯太有可能会刨根问底了,这时候最好的办法是,转移火力。
“哎褚汶为什么会有你的手机号码啊?”
周雯雯:“我找他补过说明的呀,怕以后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我俩互留了手机号。”
程邑:“你刚刚给那个送游泳圈的说什么了?凑那么近。”
周雯雯:“让他给江边救援队打电话啊,如果席永欢真跳了,蔚哥也跳了,我们都不熟悉长江的水性,可怎么办?来的路上没想到席永欢真在啊,啧。”
程邑也想起来了:“你打电话给褚汶说一声,席永欢找到了,再给他们班辅导员请个假,这两天先别去上课了。”
周雯雯:“明后天周末,本来就不用上课吧。”
程邑:“哦太久没上学了,也不清楚周几了。”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往局里去了。周雯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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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永欢恹恹地躺在蔚成頔的副驾驶。
看着路不太对,他吐出一句:“这是去哪里?”
蔚成頔想也没想:“去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