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音焚道》云弄玉

23、双剑12

　　闲烨注视着她的双眼，并没有立即回答他，反而是随着抬头看了一眼门外，再无言语。

　　海棠花飞，雨声犀利，却让人觉得心安。

　　曲无苒并没有再开口，她静静的等待着，她相信在这明寒门之中，若是闲烨不愿意给他一个回答，那她就是踏破铁石，整个明寒门也是没有人愿意给她一个答案的。

　　就这样，不知道二人沉默了多久，闲烨终究是打破了沉默，缓缓问道：“这个问题，对你很重要？”

　　曲无苒不知道他是否看出了什么，但也知道，此刻若是自己装作不在意，便再难寻得机会寻求答案，于是诚恳的摇了摇头，收齐了之前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道：“昨日见那妖物十分吓人，又本领高强，难以压制，确是对这妖物来历有几分好奇。”

　　闲烨道：“他修为并非深不可测，不过中下之资。明寒门向来对妖物赶尽杀绝，若是要歼灭他，不过是再容易不过。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实则曾为普通人，还是我的同门。”

　　曲无苒听到这个回答，心中莫名的一疼，竟然真的如她的猜想一般！她多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的！

　　她强忍住悲怆，道：“怎会如此！那他是如何变成这样.....”

　　闲烨道：“我不知道。”

　　曲无苒急道：“你怎么会不知！”

　　话音刚落，她才惊觉自己失了分寸，她此刻的身份是一个外人，一个与明寒门、与欧阳家没有半分关系的人。

　　她对他们的故事可以好奇、可以觉得无趣，却独独不可表现出真的关心。

　　闲烨似没发现她的反常，摇了摇头，对她道：“我实不知，等发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变成了这幅样子，无法言语，非人非魔，中间曲折，难以探寻。”

　　曲无苒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下来，她平复了情绪，道：“那不知道又是在何处发现他的？若想人不知的，除非己莫为，我想，害他之人，怎么也会留下蛛丝马迹的。”

　　“害他之人早已有定数。”闲烨说话的语气依旧还是让人听不出情绪，“便是献祭你们这些的新娘的衡温教，而欧阳渊也确是在追查恒温教线索之中失踪。”

　　曲无苒一怔，虽然重生之时，她早就根据楚家家仆的只言片语推测出衡温教那是魔教，害人不浅，可她独独没想到，能害到欧阳渊头上！

　　衡温教之中，既然有人能学会她的独门绝技鬼炼魔音，且能隔空传音，若是遇到此等高手，定是有去无回！

　　她宁愿欧阳渊死了，也远比现在这样不人不鬼的好！

　　她又怎会不知，魔教之人，向来心狠手辣，无恶不作，就连自己堕入魔道，手上沾染的无辜鲜血，又何曾少过？

　　可当这份伤痛真真实实的落在曾情同手足的欧阳渊身上，她的内心依旧无法避免的悲愤与伤痛起来。

　　重生以来，发生的事太多太多，她竟然都觉得有些疲惫，这十年前所发生的的事她一无所知，像一团团迷雾遮挡在自己眼前，很多问题她想不透，更看不穿，连她自己也没意思到，不知不觉中发出了一声叹息，道：“若是.......若是能有什么办法帮帮他就好了。”

　　她又犯错了，她不应该再多管闲事的。

　　她和欧阳家有着难以逾越的血海深仇，她怎么能帮欧阳家的人…

　　可他是欧阳渊。

　　她没法不管，至少此刻，没法不管！

　　闲烨望了过来，问道：“你是真的想帮他？”

　　曲无苒故作夸张道：“当然是真的！毕竟我人美心善，见不得人受苦，最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

　　闲烨淡淡道：“如果你真这么想，我也乐得成人之美。”

　　曲无苒心想，这是答应自己的意思？

　　等等，他的意思是，不光要帮助欧阳渊脱离这不人不鬼的样子，还要带上自己一起吗？

　　曲无苒注视着这张和十多年前相比，几乎毫无变化的面容，这些年，他更高的，更成熟了，似乎，还有一些东西也变了。

　　闲烨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转过头去，道：“你若是心意已决，过几天便与我一同下山。”

　　说罢，便站起了身，欲要离开。

　　曲无苒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

　　叫住了他。

　　“千方道长，我.....我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呢？”

　　不管是收徒弟，还是以后一起游历，总不能连名字都不告诉对方吧。

　　虽然她用脚指头都能猜到，明寒门的弟子在村里已经将楚眠惜的身份都打听的一清二楚了，不过自己主动说，又是一回事了。

　　闲烨停下了脚步，却依旧是没回过头来，似乎在等她的答案。

　　“我叫.....”

　　“我知道。”

　　闲烨打断了他，转过来身来。

　　“.......”曲无苒问道：“你知道？”

　　闲烨向来话少，不喜欢一个问题回答两次，但这次，他难得有耐心的点了点头。

　　他又重复了一遍。

　　“我知道。”

　　*

　　再一次等到闲烨消息的时候，是七天之后。

　　原本在欧阳渊这件事之前，她是很抗拒在明寒门耗日子的，但眼下有了挂心之事，便心情也没了那么焦躁。

　　最令她感到稀奇的事，那日她在纵丹阁的表现，按照他对妙笔这群人的了解，一定会对她问东问西，以确保自己来路清白，并非妖魔邪道。

　　但为何没来，她自然也不傻，现在的闲烨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人微言轻的小师弟了，他现在是明寒门最最寄予厚望的接班人，而保下她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人，让同门少来找她的麻烦，还是绰绰有余的。

　　曲无苒人生又再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背靠大树好乘凉，有人护着走路宽，有这样一个曾经的小师弟护着，好像也不错。

　　虽然他护着的是楚眠惜，但是毕竟自己上辈子也是和他生死之交的交情，享受起来，好像也不需要多愧疚。

　　因此这几天，她有时候出去闲逛，便会问明寒门的弟子一些关于衡温教，以及这十年发生的事情。

　　衡温教恰巧不巧实在她死后不到一年之后异军突起的，发展势力十分壮大，并且不像别的□□招摇撞骗，这教内的五个主司夜玫、不归、刹那、别恩、向刀个个实力高强，而追踪至今，还只有夜玫较张扬，其余几人就算出手，也从未暴露其真实面目，而教内神女实力更加无法预测。

　　最为棘手的事，部分百姓对其深信不疑，若是明目张胆暴露自己要根除衡温教这一魔教，还要惹上不少麻烦。

　　至于曲无苒心中疑惑的另一件事，在这几日也有了答案。虽然她常说四门八宗虚伪至极，但一般情况下，他们对邪魔妖道残害人界之事，还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一来，这正是试探自己门派实力的绝佳机会，毕竟光说不练假把式，不真刀真枪的过几招，永远是纸上谈兵。

　　二来，修成正果固然重要，好的名声对于名门正派的来说也是十分重要的，只有名声打出去了，才会有源源不断的人来自己这求学问道，才更可能选出天赋异禀的人。

　　三来，这千年以来，已经很少有人飞升成仙了，青黄不接，因此修真界就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那便是修为出神入化了还不投，还要攒够功德，才能修成正果，飞升成仙，脱离生死轮回之苦。

　　如此一来，帮助人界斩妖除魔，已经成了一举三雕之事，四门八宗还是很乐意伸出援手的。

　　至于为什么齐齐封山结印，是因为这几年，不知什么原因，人界开始弥漫出一股瘴气，不知源头在哪，无穷无尽，无限地朝大陆蔓延，严重的地方，竟然已经到了荒无人烟的地步，死的死，走的走，或有残留者，也变得不人不鬼，如同走尸一般。

　　一开始明寒门也没将这股瘴气当回事，妖物、魔物之中，不少都携带着瘴气，一般将其尸身净化后，瘴气随之消散，掀不起什么大浪。

　　但是当瘴气顺着山脉缠绕上来，不少弟子都出现了魔化症状时，饶是天海音心再大，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面对已经被瘴气侵蚀的弟子，连白宣长老都耗费不少时日才将其清理完毕，灵力大损，而白宣已经是一等一的高手，更别少人界数以万计被感染的百姓，他们根本无法照应的过来！

　　无奈之下，四门八宗只能自保，各自布法，形成高阶结界，断绝与外界接触，最大程度的保存本门实力，至于寻找到破解这股瘴气之法。

　　而在这一群人中，只有闲烨，坚持十年如一日的出世，救他人于水火。

　　而也只有寒起气息的再度出现，四门八宗，才愿意冒如此风险，派弟子下山寻找其踪迹。

　　想到这里，曲无苒一只手抚上了自己胸口，寒起上辈子早已认主，与自己融为一体，而自己死后，寒起又去了哪里，她不得而知。

　　神器认主，可化无形；神器离主，又成于物。

　　曲无苒无奈，人世间的纷争，总是如此，无休无止。

　　“好了？”闲烨将她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他敲了敲门，另一只手握着碎痕，遗世独立，“出发了。”

　　曲无苒赶紧应了一声，原来已经到了约定的时间。

　　她连忙握住挂在墙上的守门，急急忙忙地奔向闲烨，连声道：“来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