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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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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R医学院重症监护室内。
坐在病床上的清瘦身影正打理着床头的鲜花,被纱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动作缓慢。
有人推门进来。“晓渊,”那人把手中的东西一放,快速走到床前,“医生说可以拆纱布了,那个……我帮你?”
床上人看她一眼说:“不用了非晚,我自己来吧。”
林非晚刚拖住宋啸,就赶过来看晓渊,她随意坐在病床边说:“唉,你不知道那个老狐狸多难搞。”
她拿起自己掂来的果篮,挑了个苹果张口就啃,“也不知道徐队咋样…你这几天就能出院了,赶紧恢复好上班,你都不知道!我快累死了!新来的一群傻蛋,指挥不动啊。”
晓渊轻笑出声道:“现在知道我重要了?”
林非晚一脸义愤填膺,正要再吐槽点什么,电话急速响起。
接通后那头说:“林非晚你他妈跑哪去了?!你手下四十多号人我怎么给你管??”
“让你顶我一会怎么了?我来看晓渊啊,她今天出院。”
电话那头噎了一下,随即严肃说:“宋啸突然取消通缉令了,快点回来,我联系不上徐行之。”
林非晚皱眉,叼着苹果招呼着让晓渊躺下,胡乱摸一把她的头。
“那边出事了,我先走,一会你叫医生过来帮你拆啊,别自己整,听到没有。”
晓渊点点头,又说:“徐队出什么事了?”
林非晚走到门口的时候摆了摆手,“没啥事,死不了。”
松山后山道,两个修长身影一前一后走着。
徐行之出神地想着事情,童瑾元就在后面跟着他,两人默契地没有搭话。
遥遥能望到青神寺屋顶的时候,徐行之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身面对童瑾元,山风吹起额前发,他不确定地斟酌着说:“我们以前……是什么关系?”
童瑾元说:“我不知道。”
他抬腿跟徐行之站在一阶,拉起徐行之的手又说,“我们只谈现在。”
徐行之被转过身。
“我向来遵从内心,我能感受到你对我是特殊的存在。”徐行之任他拉着走,“不要弯弯绕绕的……吻你是我一时冲动,但也是情不由衷。”
沉默片刻。
徐行之反手紧握住他的,深吸口气,轻轻地说:“童瑾元……我们,不是,,你能不能……”
童瑾元打断了他的话。
他说:“我愿意。”
两颗心浮沉一梦,终归相逢。
……………………………………
到了寺门前,徐行之才发觉两只手还在牵着。
不想松开,他心里默默想。
童瑾元一笑,“阿行,舍不得松开吗?”
徐行之瞬间炸毛,咳着几声飞速收回了手,“没有……到了,进去吧。”
童瑾元盯着他通红的耳尖,心里软成一片。
近乡情更怯。徐行之犹豫着要不要拍门,手掌还未抬起,沉重的门慢悠悠地被拉开。
眼前的场景再熟悉不过,满院的花草,红顶的正院,还有站在门后眼眶通红的杜无卿。
徐行之愣了一下,才颤颤巍巍喊道:“师姐……”
时过八载,未改故人颜,还是他熟悉的面容。杜无卿吸了吸鼻子,责备说:“你还知道回来?挨打了才知道往家跑是不是!”
“没有,”徐行之笑了,往寺里走着,“早就想回来看看了。”
他跟杜无卿瞎扯着,伸手比了比杜无卿的身高,“师姐,你怎么越长越矮了?”
杜无卿破涕而笑,骂道:“嘴里没个正形,滚进去!”
身后杜无风让童瑾元进门,寺门又关上,隔绝樊笼。
一高一矮的在前面走着拌着嘴,杜无风和童瑾元跟在后面,二人无言。
这样的场景实在是难得,童瑾元想着。
徐行之再一看,发现院里什么时候添了几棵海棠花树,眼下正开得艳红。
十一时整,鼓楼上的僧人推着木桩撞向古老的钟,嗡的一声灌入人耳。
耳边是杜无卿的碎碎念念,身后是信赖的师兄和重遇的爱人。因祸得福,大概就是这样吧。
又一年春,海棠飘红落白,青神钟鼓鸣,似迎故人归。
徐行之正在捣鼓杜无卿给他拿的破手机,童瑾元就坐在一旁垂眼看他。
他们被安排在后院新建的木房子里,杜无卿走之前还交代了傍晚去半山腰的亭子里找师傅。
“阿行,你要跟他们联系?”
年龄估计比他都大的手机挣扎着震动了一下,彻底死机。
徐行之嘟囔着埋怨道:“师姐给我找的什么破手机,”扔到一旁,陷入松软的靠枕。
童瑾元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手机,递给徐行之说:“没事,我有。”
徐行之接过,无语了片刻,“你怎么不早说?”
因为刚刚你埋头抱怨的样子太可爱了。
“刚想起来。”
徐行之快速拨出桑子瑜的号码,响了两声就接通了。
“我是徐行之,现在怎么样?”
那头静了一会才回:“你终于出现了!我跟非晚都打算去给你挑火葬场了,你可担心死兄弟我了!”
“滚,说事。”
桑子瑜正色道:“宋啸收回通缉了,特别奇怪,我怀疑有人在背后指使他,不,准确来说是利用他做什么事。”
徐行之思索片刻,“我现在很安全,既然这样……我这几天不能回ASR,你们在那边多注意。”
“啊???!你还不回来??我现在一个人被当八匹马使,你不知道林非晚多缺德!她居然翘班让我替她,我怎么忙得过来??啊啊啊……”
徐行之把电话放远了一点,桑子瑜咆哮的声音有点费耳朵。
等那头开始哭丧,他才重新开口:“我现在回去就是往枪口上撞,宋啸收回通缉肯定另有打算,不清楚局势我不可能回去。”
张口吃了一个童瑾元递到嘴边的青提,徐行之接着说:“今天晓渊是不是出院?”
桑子瑜明白现在己方处于被动,徐行之要回来会很危险,他就是想发发牢骚。
“你说她啊……好像就是,林非晚今天还去看她了。”
徐行之嗯了一声,“挂了。没事别找我。”
看着灰暗下去的通话界面,上面还显示着‘洛白’的备注,桑子瑜不禁感叹道:有了老婆忘了兄弟。
昏君!简直就是昏君!
打完电话,徐行之才发觉太惬意了,没什么事可做,只是窝在沙发里。
哦,旁边还有个童瑾元。
徐行之之前试过几段恋爱,他从来不是会害羞到脸红的性子。可不知为什么在童瑾元面前,他总是心脏狂跳。童瑾元的一举一动在他这里就能引起火山爆发。
包括之前的嘲讽不理睬,就像是小猫崽傲娇地拨弄羽毛掸子,装作自己不爱玩那些幼稚的玩具。等到人都走了,才起来抓羽毛。奶声的威胁在童瑾元听来简直就是撒娇。徐行之很难对一个人产生冷漠以外的态度。
他有点不甘心自己这么没出息。
小指悄悄勾住童瑾元的手。
“干点什么?”
童瑾元两眼弯弯与他十指相扣,注视着徐行之,轻声说:“来的时候看到庵堂后面有小菜园,我们要不要去帮忙松松土?”
谁他妈想去种菜了……
徐行之负气般把手收回去,又觉得牵着他温热的手实在舒服,没骨头地又慢慢扣上。
“我带你在寺里逛逛?”
童瑾元眼眸亮了亮,立即回道好。
二人出了后院,没再牵手。问就是徐行之觉得在这么庄重的地方谈情说爱实在不合适。
只是红着耳根,很没有说服力。
并排走着,宽阔的后院右转就是学徒们练武的地方,方阵前站着两个人,身材精炼,光着上半身。
其中一人看见了徐行之,远远地喊,“哎!小徐!!师姐在正院呢!”
徐行之眯眼一看,原来是儿时跟他同时期学武的师弟。
他打了个招呼,领着童瑾元绕过方阵,又过了道圆石门,这才到了庵堂前。
徐行之说:“这是我以前住的地方。冬天大雪的时候只有一卷被褥,小时候差点没把我冻死。”
童瑾元似乎对这个庵堂很感兴趣,边往里进边问:“可以进去看看吗?”
徐行之一把拉过他,支支吾吾地道:“有什么好看的……赶紧走,你不是要去种菜吗?”
童瑾元像是才想起来,含笑点头,眼前已长大的阿行和流年少年身影交叠。童瑾元念想了上万次的人,就站在阳光下跟他说着从前。
绕到庵堂后面,才发现杜无卿正在菜园里浇水。
转头看到徐行之,杜无卿瞬间找到了劳动力,大声道:“徐崽!正愁没人帮我整,过来过来。”
徐行之一愣,师姐在童瑾元面前喊他徐崽,总归有点不好意思。
“我来帮你吧。”童瑾元上前,接过杜无卿的家伙事,就开始忙碌。
杜无卿满意地看着童瑾元劳作的身影,走到徐行之身旁悄悄问:“哎崽啊,你上哪拐来个这么懂事的朋友?”
徐行之不知道怎么回答。
杜无卿又问,“师傅说你工作那出了事,怎么样了?能解决吗?”
“不用担心,不是什么大事。”
未交谈几句,有个小师妹颠颠地跑过来把杜无卿叫走,只留下徐元二人。
徐行之并不想干活,搬了个小板凳在一旁支着脑袋看童瑾元撒种子。
徐行之指着他手掌里白色的种子问:“这是什么?”
童瑾元直起身子凑近徐行之,一股清新的味道扑鼻。
他细细地给徐行之说着,“这是小白菜种子,这是夏花菜种子。”
徐行之厌厌地应了声,看童瑾元又回去开始埋种子。他实在无聊,便跟在童瑾元身旁一起蹲着松土。
“阿行,你踩到菜苗了。”
“哦。”
“阿行……你浇错水了。”
“哦。”
……
徐行之没想到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居然把杜无卿说的活全部干完了。就是一看,童瑾元松过土的那一排干干净净,小菜苗都伸长脖子排好。
再看看自己这一列,东倒西歪的。
不见心不烦,徐行之在园里一处的水龙头洗手。童瑾元也凑过来,仔细帮他冲走手背的泥土。
清洗完,二人就坐在一旁的石椅上休息。下午正是炎热的时候,多亏头顶有片芭蕉叶挡住了阳光。
“阿行。”
徐行之回神,眼神询问童瑾元。
童瑾元喊他:“徐崽?”
徐行之脑子嗡的一下炸开,耳朵又泛起了红,脸上还是装作满不在乎。
“别这么叫我……”
太羞耻了,他想。
童瑾元把手搭在徐行之后颈,用温凉的手帮烧起来的皮肤降温。
童瑾元说:“太可爱了,忍不住就喊了。”
徐行之埋头拨弄搬家的蚂蚁,把人家新建好的巢穴搅得一团糟。
“哦……你想喊就喊吧,随便你。”
童瑾元又笑了。
徐行之猛地直起身,靠着椅背看天,试图让自己看上去很平静。
他说:“今天天气真好。”
童瑾元应着:“是。”他一只手指向徐行之背后,“阿行,你看那里花开了。”
徐行之转过头找花,杏眼灵动,睫毛浓密。
童瑾元在他的侧脸上亲了一下,蜻蜓点水。
“阿行,花好看吗?”
徐行之一动不动地僵在椅子上,看着开的粉白的花,心里翻涌。
他扭过头回望童瑾元,对上他漆黑的眼。
徐行之轻声说:“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