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亭》莫幺

6、第六章

　　吻到那眼眶里的泪流进了彼此的口中，是涩的、苦的、冰冷得暖不了他的心。
　　叶清弦的腿化成了龙尾。他本是神龙，天生的仙胎。
　　而此刻，龙尾一圈圈地缠住鱼尾，环住那段柳腰细的腰腹，慢慢地收紧、摩擦……
　　温谨辞颤出了泪，抵推在他肩膀上的手开始不自觉地发抖。
　　水波荡漾了起来，向四周有规律地律动出一圈又一圈……
　　窗外，雨声沥沥。
　　风刮送着那诺大的雨珠，重重地砸在了角落里的花芯上。
　　花枝乱颤了起来。
　　玄门宗的一名女弟子不忍娇花受狂雨的摧残，将那盆花捧回了房里。
　　此刻，温谨辞狠瞪着他，得来的却是炽热真挚的一个亲吻。
　　吻在了他泛红艳丽的眼尾上。
　　狱焰山旁，硝烟四起。
　　众仙魔挨山塞海，嘴里喊打喊杀，狠抄起手中的家伙就开砍，血光接弥漫了整片苍凉的天地。
　　局面，众仙压魔，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
　　天际上方，温谨辞一袭红衣凌人，眉眼肃杀，手中的剑直指玄门宗宗主的喉口。
　　嗓音沉冽：“让他们全都后退三里，否则本尊便杀了这四海八荒里头唯一仅剩的仙尊！”
　　面前，玄门宗有所名气的弟子们皆沉了脸，为首的二长老更是怒火中烧：
　　“你这个天杀的魔头，杀我爱女，伤我宗主，我玄门宗定不会轻饶你！老夫还是劝你早些束手就擒吧！”
　　温谨辞杀红了眼，手中的剑更逼近叶清弦的喉口，锋利的剑尖隐隐沾出几丝鲜血。
　　叶清弦一脸平静，嗓音一贯的低磁：“阿辞，魔域败局已定，你不若先收下手，我定会保你周全。”
　　“呵。”温谨辞冷笑，“我凭何信你会放我一条生路？别忘了，宗主你的命现在还掌握在本尊手中！”
　　叶清弦无奈，嗓音温柔：“阿辞，就算我不为你着想，也该为你肚中的孩子着想——他是我叶清弦几千年来唯一的血脉，出生后也将会是这四海八荒里头第二个仙胎。”
　　话说至此，他抬起墨眸，定定地注视着他，仿佛茫茫天地之中就只剩下他一人。
　　“阿辞，收手吧。我们找个远离尘嚣的世外桃源，过一家三口的日子。”
　　此刻，温谨辞肃杀的脸色略松了下，眼角余光是自己微微鼓圆的小腹。
　　无意之中，手中的剑，稍稍懈了几分力道。
　　见势，叶清弦抓住了他握剑的手，还没等他将人拥至怀中，便见二长老持剑飞来，直冲温谨辞。
　　千军一发之际，叶清弦使出自己的寒霜剑，直直对上了二长老。
　　却不料，温谨辞早已飞身过去，一剑挡住了二长老的剑意。
　　背后，寒霜剑直直刺穿了温谨辞的心脏。
　　与此同时，她听二长老鼓掌而笑：“妙哉！妙哉！我宗主这一招果然是妙啊！”
　　温谨辞呆怔，难以置信地偏过了头。
　　瑞凤眸里泛起了红血丝，满眼皆是震惊与恨意。
　　叶清弦也震惊，还没等他从浑噩之中回过神，便见温谨辞直直坠下了云颠。
　　他飞身过去，浑身发颤地接住了他，差点就从云层之中踉跄摔落下。
　　怀里，一身红衣的温谨辞早已阖上了眼，气息愈渐消失，仿佛随风化去……
　　极致的惊悲里，叶清弦双眼发红，颤着唇轻声唤着：“阿、阿辞？”
　　可怀里的人却没有任何反应，他疑心这是他给自己开的一个玩笑。
　　“阿辞，你醒醒……”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玩，你快睁开眼看看我……”
　　“阿辞，阿辞，你踹我泄愤也好，提剑杀我也罢，我求你醒醒。”
　　“温谨辞，算我求你了，求你……”
　　“阿辞，你醒醒……”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玩，你快睁开眼看看我……”
　　“阿辞，阿辞，你踹我泄愤也好，提剑杀我也罢，我求你醒醒。”
　　“温谨辞，算我求你了，求你……”
　　死寂之中，是呼啸而过的寒风，带着浓浓的硝烟血腥味。
　　良久，眼眶之中，那一滴名为恸心的泪终于忍不住直直掉下，像落了线的珠。
　　这世间，善也罢，恶也罢，与他叶清弦有何干系？
　　千年之前，他一心求道，不屑于世间情爱。
　　千年之后，他初动凡心，却亲手错杀了自己的妻儿。
　　狱焰山的火，万年如一日的炙热，仿佛能焚尽这世间的万物。
　　他听见许许多多的人都在喊着他，一声又一声的“宗主”，一句又一句的“师父”，声音急切而悲痛。
　　可惜，这些皆不是温谨辞。
　　一步一火舌，一步一焰生……
　　这世间，再无一个温谨辞，也再无任何能让叶清弦生活下来的念头。
　　他紧紧地抱着他，一同坠进了岩浆火亮的狱焰山。
　　痛彻身心的狱火之中，他想，如若他的仙骨不能让温谨辞涅生，那便一同消弥在这世间万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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