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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调兵 ...

  •   “你居然还敢回来?”

      云枭三皇子审视地打量着跪在底下五花大绑的残破瘦影,掩不住气急败坏。

      “说,你是不是太子的人?”他瘸着一条腿从高殿处颤巍巍走下,眼神阴翳。

      “你个白眼狼废物,本王好吃好喝供着你,拿不下个女人也就罢了,居然也敢联合太子的人暗杀我?”

      宋离面无表情,垂下眼睫,敛着眸中深不见底的寒潭。
      终是来得迟,让仇明月落在这群败类手上。

      云枭国主膝下六子,蠢得百花齐放无一重样。

      其中论智商盆地,三皇子首当其冲。却偏与暴虐荒淫的太子最不对付,他拿捏这一点,屡次救人献计才得三皇子重用。

      而今,还能同他最后玩一次。

      “三殿下今日才知道么?”他漆色的瞳直盯着人,轻笑出声,“云枭国地危势弱,公主若与江北国联姻,同胞所出的太子便能一朝得势无可匹敌。”

      “你,”他还是唇红齿白的少年皮囊,隐在灯下,歪了歪头,一字一句激怒对方,“很快就要死了。”

      “你个痨鬼贱种!”三皇子果然暴怒,一抬腿,狠踹在他被铁链绑住的肩上,阴森森狞笑道,“临阵倒戈!本王让人玩死你信不信!”

      侍卫唰的应声拔了刀,血珠飞溅的刹那,他脸色煞白,薄肩一塌,立刻爆开清晰震耳的骨裂声。

      三皇子哪能就此泄愤,他看着少年忍痛不语,反倒一脸孤霜慢条斯理地回望过来,霎时脸色扭曲变本加厉。

      “给我弄死他!”他的瘸腿几乎跳起来。

      百斤重的铁器就这么挥碾了过来。
      宋离闷哼一声,右手指骨被砸断那刻,腕间红绳簌簌作响,那么轻,却犹如惊雷炸响震的心中一片酸楚。这一刻,他甚至忘记了疼,在一片破碎的铃铛声里只拼命想到一件事。

      仇明月,等我。

      一定要等我。

      殿内有人压着嗓子尖声细语:“一颗贱奴脑袋而已,不急现在砍。三殿下如今调兵虎符在手,多少诡计都得从他口中挖出来,决不能让太子得逞搬来江北救兵,否则——”

      “仇明月人呢!还不赶紧拦回来!”三皇子一听顿时上了心,焦躁地来回踱着步子,鼻腔里哼了声,“六弟也忒不是个东西,讨好太子,亲姐姐也能药晕了往江北送!眼下姻亲已结,江北不好开罪,记住啊,可别给我弄死了。”

      宋离眼眸一暗。

      “还有你!”他又陡然望向宋离,抬跨掀袍,狞声道,“今日若跪着从裆.下爬过去,本王允你戴罪立功,饶你一条贱命。”

      秋风簌簌摇的滞重,宋离半张脸沉在朦胧的光影下,猩红着眼,微微动了身。

      ***
      庸城多凉雨,云枭却仍是风沙卷地,酷热难捱。

      及至深夜,天空中雷电一波一波袭来,密林中霎时鬼影幢幢异常阴森起来。仇明月被反绑在马车中,窗隙漏出几隙昏暗天光,她浑浑噩噩的睁开眼,很快,耳边炸雷般被马蹄声拔刀声包围。

      视线穿过空气,一瞬而已,车内几个看守刚想探首,便被飞来巨刃砍得头颈分离。

      下一刻,一个彪形壮汉扛着大刀夺帘而入。

      仇明月眯着眼,还以为是云枭几个皇子内斗的龌龊把戏,挣了挣想去摸刀,混沌中却掏了个空,她汗淋淋地瘫在角落,瞳内生出几许心如死灰的绝望。

      “仇将军,好久不见。”壮汉微微眯眼,一笑,那锋锐的长刀便劈头而来。

      密匝匝黑压压的雨幕中,送亲的侍卫在杀声中抱头大叫,急惶惶地正要四处逃窜,刚回头,却撞到个薄瘦冷硬的鬼影。

      “公主在哪?”宋离飞出一脚将人踢翻踩在脚下,那握刀的左腕瘦到堪堪见骨,如同沁血的新月,轻轻一动,便挥出满袖极致的冰寒。

      来人瞪大双目,被骇人的杀意勒的白眼直翻,惊恐流涕道:“不,不知——”

      剑锋微鸣,转瞬,银蛇一般的寒刃已捅入滚动脆弱的咽喉。

      “公主呢?”

      “人在哪儿!!”

      “不说?”

      “找——死。”

      腥血在浓黑的夜色中不断迸溅,他抓一个问一个,问一个杀一个。犹若雨夜凶神一般很快杀到轿前,一低眸,却只看到狰狞绞断的几个人头和遍地泼洒的浓血。

      宋离如被雷击,他踉跄着怔怔伸出手,良久,又惊惶的狠狠倒退了一步。

      他不敢掀帘,觉得恐惧,还觉得喘不过气,所有的泼天厚胆都在此刻化了原形,变成掌心碎掉的一小块肉。
      掉下来的时候,还淋淋漓漓地沾着血。

      他眯了眼,轻轻侧过身去,额角眉骨明明都是血痕,可冰冷的眼珠一转,却轻易溢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杀气。

      “不,不是我杀的。”六皇子缩在半死不活几乎头颈分离的亲卫背后,抖若筛糠,被这如同淬着黑冰的眼神一刺,立刻失控的折膝跪了下去,

      “我说,我全说。杀我阿姐的在那儿!死了,全死了,他跑了!你去追他,去追!”

      死了?
      谁死了。

      宋离脑子忽然轰一声被炸成空白。

      腕间红绳如有所感,银色小铛不堪重负似的掉落在瓢泼大雨中,轻的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面如死灰歪过头来。

      “不要杀我。”六皇子跌跌撞撞哭喊道,“我是受人所迫,阿姐死了,太子就成不了势,我于你还有用,还有用——”

      “你,也配喊她姐姐。”语无伦次的求饶被一只冷手掐成了呜咽,宋离浑身剧烈颤抖,暗黑如海的眸子狰狞起来,嗓音却被雨浇的支离破碎,“还给我!”

      “把她还,给,我!”他眼中呛出血泪。

      寒刃宛若疾电一闪而过,转瞬已离喉不过咫尺,六皇子瞠目爆泣,在银蛇般诡吊的刀光中烂泥一样瘫软了下去。

      暴雨中厮杀还在继续,然而有什么意义呢。赢了,他的月亮就会回来吗?

      “烂命一条,什么辱我都受了。”宋离颓丧地仰着头,心口痛到一阵阵痉挛,他那截没有知觉的断手垂在血淋淋的衣摆下,如同他今夜一并断掉的活路:“老天无眼!为什么还要这般作践我。”

      唯有的月亮落了,人间漆黑一片。

      他经历过太多颠沛流离挖苦嘲讽,此刻颤抖着却想不起一点别的东西,只有仇明月,脑子里全是仇明月。

      咆哮而至的大雨浇不湿她向他遥遥伸来的那双手,记忆化作飞速闪灭的碎片,如同今夜这场不请自来血腥又暴躁的雷雨。

      云枭帐内被轻轻吻过的指尖,撒娇骗他戴上的红绳结,笨拙磨出的哑铃铛,为他抹的胭脂香,榻上云.雨时蜷缩忍泪的侧脸。

      她说,我只想带你回家。
      又轻轻问,你有妻吗。

      剧烈的痛楚如同铁手击穿了他的胸肺肠肚,疼,好疼,比钻到跨.下受人凌辱还要疼。可他的和离信还未亲手交给她。

      仇明月怎么能死,怎么能。

      宋离五指微张哆嗦着去拿刀,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黯淡下去了,多少束光也照不亮。
      夜色是鬼蜮邪魔,阴森森的露出漆黑獠牙,愈发衬的他皮肤素白如同寒冬新雪。

      “姐姐。”他垂下头,将银刃缓缓剜进心窝,并不觉的痛。

      仇恨和爱汹涌的堆压在胸腔,把那点活着的温情烧得面目全非,“对不起,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
      他薄腕轻轻翻转,像是试探能不能挖出自己的真心,“真的,再也不骗你了。”

      浓稠的鲜血洇开艳色薄衣,如瀑的雨帘中却有一个壮汉策马疾驰而来。

      “是宋家公子吗?!”他喝问。

      宋离眼珠僵硬的动了动,无知无觉转过头来。

      这等艳绝无双的颜色,来人忍不住咂舌。
      一眼就够了,他几乎立刻确定眼前这个人必是二公子说的那位长相妖孽个性变态的谪仙小郎君了。

      “仇将军都他娘的等困了,”鲁士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一扯缰绳皱眉道,“你怎么杵在这儿还不走!”

      宋离握住才没入心脏的刀柄,一动不动,像块满身裂痕的碎玉。他脸上红一道白一道,额前乱发被血染得粘稠无比,呆滞半晌才扭曲着回了神,一字一句道,
      “你再说一遍。”

      “走不走!”鲁士璋拉着缰绳显然已无甚耐心,见人还未回魂,一咬牙便将这瘦如枯叶的薄影大力抗上。

      宋离几无挣扎,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被架在肩上。

      鲁士璋余光瞥了一眼,见耳侧垂落的半只肩臂和手竟血淋漓的全碎了,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二公子真是算得一手好命。他没再理会额间漫溢的雨水,暗忖,再来晚些,就是来捡尸了。

      仇明月被赤雁军的精兵密网般护住了,隔着茫茫雨夜,在人影攒动的罅隙中找到了几无生机的宋离。

      她眼神轻轻落在宋离的侧脸上,嘴唇动了动似是要说什么,最终,却扭过头,半分余光也未斜过来。

      宋离目光灼灼,紧抿着唇,被那刻意的冷疏漠然剐的心脏剧痛。

      但鲁士璋出现的恰到好处,他被颠在马上咳出血,却也未忘记今夜拼杀才得来的重要筹码。

      “兵符。”他颤抖着撬开了胸口被焊死的暗格,拿出印着云枭军的玄铁虎符和鹿皮封好的和离信,喉结微动,像是用尽了全身最后一点力气,“交给公主。”

      “调兵,去南陆。”

      ***
      已是第四日。

      叶知秋腿上兜着满簸箕的线,布,散甲,最后指腹又捋了遍针脚,将那臂缚缝的密实又漂亮。兵乱燃不起油灯,她不愿奢费,便用的最廉价的灰蜡。

      烛火稀疏,灯芯细弱,昏黄的灯照的她眼眶酸胀。黑浆一般的苦药还搁在桌边,她拿手碰了碰。

      是冷的。
      一个人的被褥也是冷的。

      她轻轻抱住了膝盖,软锻般的青丝层层叠叠铺在背上。
      说好的三天,可陆行风还未归家。

      院内疾风袭过荒草,火光和人声靠近的那刻,刀锋铠甲相撞的声音也遽然涌来。

      叶知秋心里像被什么咬了,她捏着新做的臂縛,顾不得穿袜,赤脚踩在白冷冷的月光里,几步已跑到了门外。

      “夫人!”渚云来跟了庸城刺史几天,习惯了这称呼,他不敢直勾勾盯着人看,只隔着夜色用力回吼,“少将军还没回来,是咱们练兵呢。”

      叶知秋觉得自己失态又莽撞,立刻低下头。
      可无论怎么遮掩,脸上失落又惶然的表情都逃不过任何人的打量。

      她好想他。

      温如许捏着沾了硝黄的袖袍,掸了掸,在后头灰头土脸问:“将军怎么还没回?”

      “谁知道!”渚云来将手重重搭在他肩上,从鼻腔里哼道,“打仗不带老子,可不赢的慢!”

      “傻,”温如许颇嫌弃的丢开他的铁臂,淡淡瞥他一眼,“你不比白岚等人跟他摸爬滚一路打过来,留你护卫夫人,又让你跟我入了火器这行道,可见少将军待你有心。”

      “我能比上白将军?”

      “怎就不行?”他甩着袖子,气愤年轻儿郎好没志气,盯着他,颇有些文人意气道,“你在我膝下好好学,日后想要封侯拜相,也是行的。”

      “我——操!!”渚云来潇洒露出一口白牙,哈哈笑出声,猛的一跳,抱着温如许就滚到了草露凝霜的地上:“老子爱死你了温先生!”

      温如许好不容易挣开那条胳膊,未料到又被人滚在地上抱了个满怀,起身时气的手指都在发抖:“你你你,你们一个个的!”

      陆行风不正经,他下头的人一样不正经。

      “哎!温先生,跑什么!我错了我错了!”

      ***

      叶知秋汗涔涔的,觉着自己做了个不太好的梦。

      昏暗的烛灯明灭闪烁,星光淡缀在模糊深远的夜里,提醒远行的浪子准时归家。
      她隐隐约约记得自己应该是趴在案上睡着了,但梦里,却又被谁抱着躺回了软塌上。

      懒倦让人睁不开眼,室内光线实在过于昏暗,她轻轻探手朝身侧去摸,指尖却碰着个烫手又扎实的东西。

  •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等一等,我要删减下~
    还有5章,一起发完,结束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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