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忽已远》长陌

7、蓝门之行

　　回到分舵由于多年的习惯仍不是很放心，将解药扔给药堂堂主鉴定一下。他只道虽然不能太肯定，但八九不离十值得试一下，白苏也不能再拖了。他虽然疑惑于我能这么快取得解药，显然是没有回夙阁。但我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一切演变地太突然饶是我也理不出个清楚的头绪，索性闭口不谈。

　　白苏服下药后眉间微微放宽，似乎疼痛减轻了不少。我稍稍松了口气便让里里外外忙了许久的堂主回屋里歇息，自己留在房间里照看白苏。途中白苏略略有些清醒，开始迷糊地呓语：“雪里青、娘、白芷……”我看着突然脆弱成年少时的他内心微有动容，于是坐到床边看着白苏精致的容颜发呆，脑袋里彷佛有什么东西在叫嚣，但随着倦意袭来又渐渐如困兽般沉默下来。

　　“师傅…师傅……”
　　“呃？……”恍然间彷佛听到白苏一直在喊我，我极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窗户纸上月牙模糊的剪影，竟已已月下西沉。我竟又一瞌睡了这么久，果然跟白苏呆久了，浅眠的习惯也被潜移默化地影响。我苦笑着心想。

　　“师傅……”我又听到白苏微弱的声音，证明不是幻觉。忙转过头看见白苏已经清醒，睁着一双懒散的眼望着我。
　　“你感觉好些了没有？”
　　“好多了，感觉已经走到鬼门面前，但听到师傅在叫我，我便又回来了。”
　　“我才没有叫你。只是你是我白芷的徒弟，不会这么容易死去。”
　　“恩，师傅会救我的吧？”白苏扯起嘴角一脸笑眯眯地看向我。我把头扭向别处，不自然地点点头。白苏环顾了一下四周又道：“这里是哪里？”
　　“夙阁在开阳的分舵。”
　　“是吗……师傅，我想去院子里走走，你陪陪我吧。”
　　“……好。”

　　我扶白苏起床，将披风为他披上。一推开房门就是一股清淡的夜风，月亮在天边明晃晃地挂着，光芒恬淡温润，如水般在院子里漾开。
　　“真美。”白苏在我身后静静叹道。
　　“恩。”我却突然间想起了千里之外的‘青山相待’，红墙里的满院杨花。想着想着，眼前突然景色一变，竟出现了刚刚脑海里场景。我侧过头看见白苏在我身边虚弱得笑着便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你立刻把幻境收回去。”
　　“为什么？师傅很想念那个地方吧，我看出来了。”
　　“伤刚好就用幻术？你能耐大了啊。”我皱眉冷冷看向他道。
　　“师傅，我真没用，是不是……？”身旁的白苏低垂下眼睑，幻境被收了回去，又是清淡澄明的深紫夜空。

　　“没错。”我冷哼，“你苦修了这么久的幻术都有何用？”
　　“……本来，那四个人自然不成问题。”白苏偏过头笑了笑，“但没想到为首的那个黑衣人往空中散了毒。待我察觉却为时已晚，神志模糊了。”
　　果然……那个人是使毒者，没有深厚的内力只能依靠四个人掩护。
　　我听了他的话暗中思忖。

　　“师傅，那些人有没有伤害你？”
　　“你以为我是你么？”
　　白苏尴尬地咳嗽一声，“……他们会是谁？”
　　“不清楚，不是夙阁的敌人便是我的仇家吧。”
　　“我下次绝对会提高警惕，不会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白苏紧紧抿起嘴唇挺声说道。

　　“不需要。”我看着他，半晌出声。
　　“……为什么？”
　　“你是我的徒弟，怎么轮到你保护我。要战斗的话，我们也应该是并肩作战。”
　　白苏看了我一眼笑道：“正是。”

　　“等你伤养好了以后我便打算回夙阁……我这么久没回去，孔青八成气得想掐死我。”
　　“……我已经好地差不多了，明天就可以走。”
　　“胡扯，你回去躺着。”说着我不理他就打算扶白苏进去。
　　白苏反手挣脱将我圈在怀里，蹭了蹭我的头发道：
　　“师傅不要动，让我靠一会儿。”说完就将下巴搁我脑袋上。

　　“你很重。”
　　“师傅这是嫌弃我？！”
　　“我不是一直都嫌弃你的吗？”我冷冷地睨了他一眼笑道。
　　“……”白苏开始不说话，我以为他在闹脾气，便用头顶了顶他的下巴道：“其实师傅不嫌弃你，不然早把你扔了。”
　　白苏却道：“师傅。中毒昏倒的那一刻我就在想，我怎么能这么死了呢？我什么都还来不及做，我不甘心。”

　　那时候的我以为他指的是他的身世，便道：
　　“你身为我的徒弟已经是件很骄傲的事了，有什么好不甘心的。”
　　白苏闻言将手圈紧低笑着开口：“师傅的嘴巴越来越毒了……不过师傅，你始终不明白我到底在不甘什么。”
　　然后他将头埋在我的颈窝开始沉默，一直到我手脚酸麻，太阳东升，他都一直维持着在这个姿势没有变改。我以为他在我肩头睡了，但却是一直清醒着。

　　等过了几日白苏的身子还是极虚弱，但他却不听我的劝执意下床在院子里反复地练习幻术。盛夏的空气很燥热，我索性就呆在院子的凉亭里泡上一碗茶假意看风景，实则偷偷地护着白苏怕他的身子受不了。

　　白苏又练习了一个时辰满头大汗地跑到我身边坐，端起我喝了半杯的茶一通牛饮。我皱眉看着他道：“要喝茶自己倒……”
　　我指了指早放在一边的茶杯。
　　白苏笑眯眯地放下茶杯耸了耸肩：“原来师傅连茶杯也给我准备好了。”
　　“……”我拿他没辙，只好将自己的杯子给他，拿起另一只杯子斟上茶。动作的时候突然腿上一沉，我低下头看见白苏正躺在我腿上，两只手枕在脑后笑眯眯地看着我。

　　“你干什么……起来。”我弹了弹腿示意白苏起身，白苏摇摇头似笑非笑道：“师傅，我刚刚累地半死啊，一阵风吹过来就倒下了。”我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心道随他去吧。
　　“师傅，你给我讲讲你以前走江湖的事吧？”
　　“有什么好说的？而且我也不太记得了。”我看着前方飘忽的云朵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想多知道师傅的一点过去。”白苏一本正经地盯着我道。
　　“真的没什么，就是不断地杀人交差，亦没有交过什么朋友。”

　　白苏皱了皱眉道：“那很孤独啊。”
　　“孤独？我从来不需要弱小的人拖累我。”我皱了皱眉，“所以你也必须强大起来，不然指不定哪天我就把你扔了。”
　　白苏郑重其事地点头，又道：“那师傅再给我讲些江湖上的事吧。”

　　“……好。”然后我就给他讲些几年前我走南闯北的江湖琐事，白苏听地津津有味，时不时插上两句话，然后渐渐地没有了声响。我低下头看他发现他已经睡着了便收了声，午后的微风吹过发梢，将心挠地痒痒。我兀自把玩着白苏垂下来的发丝，脑子里空荡荡，只觉得惬意，就这样无所事事地坐在院中一个午后。

　　差不多又在此地闲散了半个月，等白苏的伤好得七七八八的时候我们决定离开夙阁分舵。
　　白苏兴致勃勃地看着我道：“师傅，我们这下要去哪里？”
　　我脑中闪过好几个地名，但若要选择一个修行的最佳地点——

　　“蓝门。”我缓缓吐出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