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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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买桂花同载酒》
文/衿芊
我叫沈南意，延康三十一年，我生在丞相府里。
我出生那日是霜序，我家门前的桂花树恰巧开放，宛若一柄柄撑开的碧绿宝伞，开出一朵朵细碎嫩黄的桂花，不停地散发着香气。
我的爹爹沈逸培老来得子，我又是个女孩正好遂了他想要姑娘的心愿，我被稳婆嬷嬷从屋里抱出来送到爹爹怀里的时候，他笑的嘴都合不拢，说我就叫南意吧，看了看府里盛放的桂花，他说我的小名便唤作小桂花。
果然我爹爹学问不高，这个小名起的也太土了！
我再大点的时候，就围着邻居柯将军的儿子柯尘司屁股后面玩儿。
柯尘司比我年长三岁，虽说他是哥哥，可他对我从来就没有一个哥哥的样子。
我摔跤了他只顾在一旁使劲笑话我，不扶我就算了还一个劲埋怨我连路都走不稳真的是笨的要死。我白他一眼他就说我不敬兄长，说要向我娘亲告状罚我一天没有饭吃。
我一急，面红耳赤地瞪着他，不一会眼眶就湿了，他也急了，一把将我抱起来温声哄着，说待会去买我最爱的桂花酒吃。
我也不是吃素的，不会因为柯尘司给我买爱吃的桂花酒就原谅他，所以我找着机会就朝他肩头锤两下。
他就是个傻子，我用了蛮力锤他一定很疼，可他坚硬地像棵桦树一样动也不动，径直朝前走。
过了一会又把我放下来刮了下我的鼻头说下次走路要紧紧跟着他。
我才不听他的呢，冲他吐吐舌头转头要跑，结果被他一把拽回来，牢牢牵住我的手。
柯尘司的手可真大呀，好像也没那么大，不大不小地，正好能包住我一个拳头。
说来也奇怪，自从那天他牵住我的手之后，我再也没有摔过跤。
他也再没有放开过。
我十一岁那年，随父亲进宫赴御宴。
我父亲沈逸培是当朝丞相，他与皇帝的关系可好了，一点也没有君臣的样子。
两个小老头喝醉了就凑在一起说胡话，皇帝老头儿搭着我爹的肩膀说年少时就钦慕我娘亲许久，真羡慕他娶了我娘亲这么个贤惠夫人，我爹爹骂他不正经，我在一旁憋着笑，看着他们二人来回碰杯。
“你要不要尝尝这碗桂花马蹄糕？”
我循着声儿回头，身后站着一抹高瘦的身影。
他一身栗壳色的锦袍，容貌俊美，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雍容雅致。
第一次见到美男子的我眼珠子都不转了，我愣住了，虽然好想尝尝马蹄糕是什么味道的，但是在他面前，我只好强装拘谨。
再后来，我在宫里住了三天，跟他聊了好久好久，知道他叫祝清衍，是先皇后所生，是皇帝的嫡长子，是未来的继承人。
他同我一直聊天送我出宫，直到快走到我家门口，我说你在皇宫里住着无不无聊啊，如果无聊的话你就出宫找我玩吧。他笑着答应了。
见他笑我也笑了，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了柯尘司。
柯尘司原本也是笑着的，可不知道怎么的他脸上的笑容突然一僵，手里抱着的一坛子桂花酒“哗啦”一声碎了，撒了满地都是。
我看着柯尘司，又回头看了看祝清衍，我们三人面面相觑。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一向对待别人彬彬有礼的柯尘司看见祝清衍就冷了脸，转头不作声走了。
本来我是想介绍他们两个认识认识的，这下弄得尴尬极了，我只好对着祝清衍说不好意思，可能是他心情不好。
祝清衍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笑着回应我说没关系，可以改日再约。
我窘迫地笑笑，对他行了个礼就跑去找柯尘司了。
找到柯尘司之后，我气鼓鼓地问他为什么这么不给我面子。
他一冷笑，漫不经心地答:“我看你俩在一块不是玩的挺好的吗？多我一个人不嫌挤啊？”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低下头去探他看向一边的脸:“我说柯尘司，你该不会吃醋了吧？”
他不说话了，上来就拍了一下我的脑袋:“想什么呢你，小爷我会轻易吃醋？”
我笑了笑，“没有就好，不过你刚刚摔碎的桂花酒我没喝到，罚你给我重新买一坛子。”我撅嘴道。
“好！”柯尘司粲然一笑，随即把我放在马背上，他也一踩马鞍飞身上来，紧紧贴住我的后背，然后我听见他说:“小桂花，看好了！”
接着，他载着我在街市中飞驰，那是我从未见过他的欣喜雀跃，我悄悄回头看柯尘司，突然发觉他也好帅啊。
后来，我就把柯尘司介绍给祝清衍认识，在我的撮合下，两人也不再像初见时那般扭捏尴尬，很快，我们几个成了京城中出了名的铁三角。
只是我们三人待在一块的时候，我想着要在祝清衍面前留个好印象，但奈何柯尘司总是喜欢捉弄我，害得我只能抿着嘴暗自鼓气。
但祝清衍不会，他会一脸柔爱地揉揉我的脑袋，和我说我这么俊俏应该多笑笑。
我记得有一回我们三个去湖边捉鱼准备烤来吃，柯尘司在岸上生火，我和祝清衍在水上待着。
岸边的石头上很快就被一波接着一波的浪花打湿，上面还有青苔覆着，我脚一滑，眼看着就要摔进水里，我大叫了一声“祝清衍”就吓得闭上了眼，下一秒睁开眼的时候，居然是刚刚还在岸上生火的柯尘司拖住了我的后腰拉住了我没让我跌进水里。
其实我很尴尬，我刚刚叫的是祝清衍，没想到居然是柯尘司来救我了。
“没事吧？”他神色有点惊慌，柔了声问我。
我摇摇头说没事，柯尘司说没事就好，叫我注意，转头又嘱咐祝清衍看好我，然后对我说他私塾先生留的作业还没写完就先走了。
柯尘司的脸色不太好看，我本想叫住他的，蓦然一哽咽，说不出话来了。
延康四十六年，我及笄了。
从小娘亲就说我眉眼好看，皮肤白皙又嫩，长大了只会更好看，果然是这样。
我及笄那天，爹爹在丞相府给我办了一场及笄礼，柯尘司和祝清衍也来了。
哦对了，他们两个也长大了。
柯尘司像柯将军多一些，清朗的眉眼里敛藏着兵戈铮然。一身黑袍立在那里，尽显他修长高大却不粗矿的身材。柯尘司双手背在身后，微微颔首，眼神深邃如曜石，神情冷酷漠然，但一见了我就会笑。
祝清衍已经是太子了，也多了几分帝王相。皇帝老头年纪大了又生了重病，很多事情都交给他来处理。
祝清衍本来就不怎么喜欢笑，如今大了他脸上的笑容就更少了。
及笄那天，他们二人带我吃了我最爱的桂花酒，后来祝清衍说宫务多就回了宫里，我被柯尘司带回了家。
我俩并肩坐在庭院里，又是一年桂花盛放，满院浓郁的香气。
我说时间好快啊，转眼我都及笄了，你也不小了，也要想着娶妻的事儿了。
柯尘司低头笑笑没说话，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种事由不得他。
我啧啧两声:“你没有喜欢的人吗？”
这是我第一次问他男女情爱，我忽然很期待他的答案。
“有一人，只不过我不一定能娶她。”
柯尘司的语气很轻，说出这话好像用了他所有力气，他告诉我他要入军营了，皇帝身体不好，南蛮那边多有动乱。
我慌了，拉住他的胳膊，一瞬间连呼吸都止住了。
“你要去打仗吗？”
柯尘司点头。
我说你是不是傻啊，打仗了哪里还能娶的了媳妇啊，你连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了。
柯尘司似笑非笑:“你担心我啊？”
我努努嘴骂了他一句。
差点就露馅了。
后来柯尘司说他是武将出身，将门之后，自然要为了国家献出一片赤胆忠心才对。
我真的拉不下面子说实在不行你可以娶我这样的话，我只是告诉他，如果要走，提前跟我说。
然后我就回了房间，那晚我哭的好大声，可除了我自己，没有一个人知道。
后来娘亲告诉我，其实那晚，柯尘司没有走，他就一个人坐在桂花树前，听我的哭声。
在我及笄后的十日，皇帝病危了。
我第二次随父亲进宫，这下两个老头也不再喝酒了，我父亲跪在皇帝床前，我跟祝清衍站在一块。
祝清衍眉头紧锁，脸上的表情很难看，他冷漠的让我有些看不真他。
过了一会，皇帝老头让我上前，跟我说祝清衍自幼失了母亲，眼下他自己也快不行了，问我愿不愿意做太子妃，陪在他身边。
我怔住了，我跪下来说能不能给我时间考虑一下，皇帝爽快的答应了。
我起身之后，疯了一般想要跑出宫，被祝清衍拦下来。
祝清衍拉我去皇帝的寝殿外，第一次对我留了眼泪，他说能不能求我嫁给他，他一个人摆平不了这个诡谲不堪的朝堂。
我慌了，他祝清衍也是个孩子啊，他的父亲要是不在了谁替他撑着整个天下啊。
我不想看祝清衍哭，我想看他笑。
我抱紧了他，说我考虑好了就来找你。
后来我去找了柯尘司。
这一路上我头发跑乱了，脸蛋上浸着红，终于来到柯尘司面前，他手里紧紧握住一个红红的卷轴，上面写着聘书二字。
我当时以为，他要向哪家的姑娘提亲了。
来不及耽误时间，我就把刚刚在皇宫里发生的事告诉他。
我说皇帝病重，想要为我和祝清衍赐婚。
柯尘司无言地点点头，连忙把聘书藏在身后，半晌过后对我说这是一桩好婚事。
我当时真气急了，上去就扇了他一巴掌。
什么都不知道你瞎说什么好婚事。
我对他歇斯底里解释了一通，到最后我说:“柯尘司，你当真没喜欢过我吗？”
我用尽一个大家闺秀所有的尊严，向他求一句真话。
“你怎么不说啊！你快点说啊！长这么大你对我半分情意也没有吗？”我使劲拽着他的衣袖，忍不住哭起来。
柯尘司替我把垂在面前的发丝往耳后挂，他说我是喜欢祝清衍的，让我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我是喜欢祝清衍，但我不爱这个皇家。
我说我不想要嫁到那个要困住我一生的地方，你去从军我可以等，或者你现在娶了我也行，皇帝说给我时间考虑，我可以不嫁祝清衍的！
结果柯尘司说三日之后他就要入军营了，只好提前恭祝我与祝清衍新婚大喜。
我苦笑起来，我清楚地知道自己有多狼狈，然后我回了丞相府，最终答应这桩婚事。
出嫁的前一日，娘亲把一份聘书拿给我看，如果我没认错的话，应该和柯尘司那天拿着的是一个。
我拉开卷轴一看，果然是一样的。
娘亲说，柯尘司这份聘书是早就写好了的，本来是准备等我及笄就送到丞相府来提亲的。只是南蛮进犯的厉害，皇帝有意想派柯尘司驻守边疆，正巧又为我和祝清衍赐了婚，柯尘司这才把聘书藏了起来。
那晚我又哭了，在我娘亲怀里，我几乎哭到昏厥。
那份聘书里，还有一封信——
小桂花，见字如晤，展信舒颜。自幼时相识到如今，已有十三载。我自钦慕你许久，但念及你与祝清衍情投意合更似一对佳人才子，纵有多番不舍，我只得成全。
如今你大婚在即，只求你与清衍琴瑟和鸣，恩爱一生。我随军此去，不知何时相见，此生勿念。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