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叶曲中闻折柳》女网友的狗

7、和谈

　　风吹帘动，叶平放下笔，揉了揉手腕。
　　她正在默《剑解》，已默了四本较薄的，约为十分之一的量。
　　这两日，贺徽的童子一直在门口守着她，她便一直在房中静养。
　　闲来无事，她便在凌决来送药时，请他带柳止的墨宝来。
　　凌决一听便知她心中所想，从怀中掏出了柳止默的几本《剑解》——他也正临摹柳止的字，想替他默几本瞒天过海。
　　叶平闲来无事，学出柳止的字，便替他默了这几本，权当温习。
　　此时快到服药之时，她便暂做歇息。
　　这两日一直都是柳止把药煎好了，请凌决送来的。
　　叶平手肘撑着书案，以手支颐，另一只手蘸墨信手画了一颗柳树。
　　心胸狭窄。
　　叶平写下这四个字，忽然听见童子的声音。
　　“柳师兄来给叶师姐送药？请进。”童子道，“这两日你未来，我没禀告仙尊，你再不来我可替你瞒不下去了！”
　　“多谢。”柳止端着药推开了房门。
　　叶平手疾眼快将那张纸揉成一团，转头看柳止，笑盈盈道：“柳师兄，辛苦你来送药了。”
　　柳止神色自若，似乎已不生那夜的气了。
　　叶平松了口气，接过药放在书案上，将四本《剑解》递过去。
　　柳止推开《剑解》，道：“不必。多谢师妹辛劳，不过仙尊之罚，我认，不敢懈怠。”
　　叶平揉着手腕，偏头垂眸，自言自语：“默了两日，手都酸了，柳师兄不要便算了，只可惜我这两日仔仔细细地默，还特意学着柳师兄的字。”
　　柳止揉了揉眉心，接过《剑解》，屈指叩了叩书案，道：“师妹，请开贵口，喝药如何？”
　　叶平端起碗，一饮而尽，将碗递回去。
　　柳止接过碗，抱着书往门外走。
　　“哎，柳师兄！”叶平唤住了他。
　　柳止回头，不解地看着她。
　　叶平却不知如何开口。
　　若要知道那夜柳止为何夜中寻她，自然是直接问他最有用，可若真是对她开了情窍，该如何应对？
　　她与柳止认识不过几日，柳止为她冲开情窍之说虽然荒谬，却并非不可能。
　　曾有一位师兄，对一位青楼女子一见钟情，当场冲开情窍不说，还为此叛出了师门，与青楼女子浪迹天涯。
　　“柳师兄是哪一峰的？”最终她问了这个问题。
　　“乱雪峰。”柳止答。
　　“柳师兄可有把握晋为大弟子？”叶平紧紧盯着他。
　　晋为大弟子，便可解开情窍。
　　柳止沉默片刻，道：“一峰魁首可得。”
　　“解剑如何？”叶平道。
　　柳止道：“不知。”
　　“也是，宗内出的题越来越难，且听闻怀梦真人又录了十三新招进去，若是抽中便糟了。”叶平道。
　　《剑解》一直在增添新内容，这也是解剑之考热衷出的题目，然而新招往往来不及练，如今沦落北地，甚至来不及学，解剑难度极大。
　　“柳师兄，你我以笔代剑，切磋一番如何？”叶平决定试试柳止的水平。
　　她又补充一句：“贺仙尊让你照料好我，如今我闲得无聊，你便当陪我解闷。”
　　柳止敛裾在书案一侧坐下，叶平给他递了一只笔。
　　叶平出了近百道题，柳止都解出来了。
　　叶平松了口气，道：“辛苦柳师兄了。”
　　柳止起身，也不言为何切磋只有叶平向他出题，转身出了门。
　　“柳师兄，前程要紧！”叶平喊了一句。
　　柳止停步，回头：“知道了。”
　　用过午饭，叶平又默了半本《剑解》，忽然有童子跑着过来。
　　“戴素峰杜鹃师姐回来了！谢仙尊让我一定告知你！”童子高声道，“杜师姐如今正在二位仙尊处复命！”
　　叶平立刻站起来了，握着笔便往外走，在门槛前又顿步，回身放下笔，取了梳子，开始梳妆。
　　等到打扮妥当，她飞奔了出去。
　　一路至了贺徽与谢玢平日处理事务之处，叶平扶着膝盖气喘吁吁，好半天匀平气，她站起来，缓步走入厅中。
　　“弟子叶平，见过贺仙尊、谢仙尊。”叶平从容端庄地行了礼，接着转过头，正要仪态万方地唤一声“师姐”，便看见杜鹃身上爬着个孩子。
　　杜鹃是个美人，身着红衣，发上簪了从鲜艳如火的杜鹃花，热烈招摇，然而望之温柔可亲，不过此刻神情却有些无奈。
　　那个孩子攀着她的肩坐在她手臂上，正不断扯她乌黑柔顺、光滑亮丽的长发来吃，吃得头发上沾满口水。
　　“师姐你何时生的孩子！”叶平惊诧道。
　　她的声音吸引了那孩子，她总算放过了杜鹃的长发，向叶平扑过来。
　　叶平托住她，顺手调整了位置，一只手臂托着孩子的腿，另一只手臂揽孩子的背，并不断轻轻拍打孩子的身躯。
　　这些她做得十分熟练。
　　一入手，才发现这孩子挺沉，估摸着有七八个月大了。
　　估摸着孩子的出生时间，又想起出逃时阮韵师姐将临盆，她脸上又一变：“阮师姐呢！”
　　杜鹃哭笑不得：“你想什么呢！阮韵没死！”
　　“我此去打探凌光讯息，总算找到了她。原来是盛云缺这混蛋早知道会出事，一打起来就偷偷把阮韵带走了，就安置在凌光宗。好在并无为难。阮韵把孩子托付给我了，我怕盛云缺来抢，就提前回来了。”
　　盛云缺便是阮韵的夫君，凌光修士。
　　两年前，阮韵下山完成任务为他所救，结果他欺负阮韵什么都不懂，骗得人成了亲还有了孩子，还打算把人带去凌光宗，结果阮韵丢下他跑回血河宗了，再没见过他。
　　“就是这小东西，”杜鹃捏了一把孩子的脸颊，“一天要吃七八次！吃了要吐！白天睡得倒是香，晚上哭得震天响！我藏都不好藏！而且不知道什么鬼，一离人抱就哭！”
　　“小讨债鬼！”杜鹃捏捏孩子的鼻子，道，“叫阮归川，小名回回。”
　　然后回回就开始哭。
　　贺徽早叫童子去准备米糊，此刻正好端上来了，便道：“抱过来我来喂她。”
　　叶平与杜鹃虽然想自己喂阮回回，但仙尊有令，谁敢不从？迫于强权只得把阮回回抱进她怀里，贺徽稳稳接住了。
　　“师姐，你喂她也辛苦，不如我来抱？”谢玢盯着阮回回目光炽热。
　　贺徽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只拉长声调哄阮回回：“啊——真乖，自己张开嘴了！”一勺米糊喂了进去。
　　阮回回成了所有人眼中的宝贝。
　　其他弟子听闻杜鹃带了个孩子回来，都跑了过来，挤在门口伸着脖子探进去个脑袋，拼命张望。
　　“她长四颗牙了！好厉害！”
　　“她流口水了！哎怎么吃贺仙尊的头发！”
　　“贺仙尊可以喂她，羡慕……”
　　“最嫉妒的还是谢仙尊吧，他都想抢了……”
　　阮回回如此受欢迎，被养在贺徽身边，贺徽分了两个名额来保护阮回回，弟子们争抢不休，最终决定轮流给阮回回做侍卫。
　　第一天自然是给杜鹃与叶平这两个与阮回回的娘最亲近的人。
　　不到一天，阮回回需要的婴儿用品，弟子们都给做出来了，一股脑送过来，堆成一堆。
　　阮回回坐在摇篮里，左手抓叶平头发，右手抓杜鹃头发，又想塞进嘴里。
　　叶平轻轻地将头发拿出来，给阮回回擦了擦口水。
　　忽然外面有了不小的骚动。
　　“柳师弟和凌师弟扛了两头母羊回来！”
　　“回回的奶这下不缺了！”
　　果然，不多时便有煮好的奶送了进来。
　　杜鹃负责抱着阮回回，叶平终于有了喂阮回回的机会。
　　“要议和了。”杜鹃一边给阮回回擦流出来的奶一边小声道。
　　“朝廷势头正胜，怎么肯放过我们？外面风声说要给我们安一个乱党的名头。”叶平怀疑道。
　　杜鹃摇头：“凌光宗撑不住了。没了瑶山，虽然朝廷也支应他们，但层层分润下去，实际到凌光宗手里的……十不足一。”
　　“为此凌光与朝廷已经打过几场了，死了不少仙吏，然后朝廷供给凌光的就更少，凌光弟子作风向来便是霸道肆意，能忍一段时间已经是高修强行压制了，不发作他们念头不通达，于是杀了更多仙吏。”
　　“朝廷与凌光矛盾日剧，而凌光难道真的割舍得下瑶山？瑶山在我们手里也不稀罕，于是就有得讲和了——凌光那边打算反水清洗朝廷，甚至想联合我们直接杀光皇室，扶持一个听话的。”
　　“目前我们和凌光在扶持谁这个问题上产生了分歧，都想把皇帝捏在手里，不过凌光想要瑶山，已经向我们低头和谈，让步是迟早的事。”
　　“那朝廷牢狱之中的同门怎么办？”叶平脸色很差。
　　部分被捕血河修士并没有被杀，而是被关进了牢狱，被朝廷作为威胁的筹码。
　　“这也是宗门如今不和凌光那边谈拢的原因，凌光那边其实有意向退半步，宗门要他们让更多，也是打算拖延，然后安排劫狱。”杜鹃道，“要是定下，凌光那边立刻会行动，到时候朝廷那边定不会留人。”
　　叶平叹了口气，捏了捏阮回回，道：“回回啊，大家一定都会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