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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荒山野岭,自然无桌案可用,十几人除开守卫的弟子,围着篝火分坐一圈,童子们给每人端了个乌木漆盘,上盛碗碟,各人将就这用起了膳食。
      诸菜被分做七八小份,用大的漆器盛好摆着,三人用一盘。
      叶平有幸与那捉她来的两个少年共分一盘。
      适才拜见贺徽,她顾不上计较这两个,此时她穴位都解开了,恰好三人坐一起,正是报答的好时机。
      可惜这二位与叶平同宗同门,她若下手狠了倒是不好。
      叶平咬着筷子,垂着长睫盯着食盘,若有所思。
      那师兄却若无其事言笑晏晏,抬筷夹起一块甲鱼肉给她,歉然而笑,道:“叶师妹,方才多有得罪,但我二人也是奉仙尊之令假扮凌光弟子,一时下手失了轻重,还望见谅。”
      那师弟见状,也殷勤地给她倒了杯酒,小心翼翼道:“师妹尝尝这酒。”
      叶平接过酒,用指尖端着杯盏,轻笑:“莫不是梦缠绵?”
      那师弟哄道:“哪敢?师妹我错了、师妹饶了我行不?”
      叶平手中的酒盏转了一圈,终究没有泼出去,而是神情温和,笑问:“敢问二位师兄名姓?”
      那师弟递了块玉莲花给她看,这是血河宗弟子的身份凭证,上面刻了弟子的姓名与次序。
      这块上面刻的是“凌决”,下面刻的是“乙二四零七”,表明他是乙号养幼堂买来的第二千四百零七个孩子。
      叶平没接这玉莲花,以手背推了回去,挑了下眉,道:“你竟和我是同堂。”
      血河宗的弟子都是买来的,叶平是“乙二四一一”,也是乙号养幼堂买来的。
      养幼堂便是血河宗专门负责各地买下孩子的部门,买下后养到四岁便送往各峰各仙尊膝下。
      按理凌决与叶平称得上青梅竹马,可惜她记不起来了。
      凌决送了口气,笑道:“你我年岁相近,同堂也正常。敢问师妹次序?”
      叶平道:“乙二四一一。”
      凌决回想片刻,一拍手掌:“你是挂树上下不来,还骗其他人也爬上去那个!”
      叶平脸色一变,立刻改口:“我记错了,我不是乙字号的,是甲字号的。”
      凌决有些失落,道:“我观你眉目还有些熟悉之感,竟不是么?”
      “我本就长了这样一张泯然众人的脸,与谁相似也十分正常。”叶平面不改色道。
      她一转头,瞥见那师兄面上怀疑的神色,抬眉问:“这位师兄有话说么?”
      “不曾。未有。”那师兄神情严肃地否认了,又补了名姓::“我姓柳名止。”
      “我名叶平,柳师兄、凌师兄,都是同门,我自然不会过分记恨,不至于要你们给我磕头赔罪……”叶平浅笑嫣然,夹起一块冬菇咬了一口,舌上感觉到肥厚滑润与弹嫩咸鲜,冬菇饱吸了汤水,牙齿一压涌了出来,十分美味,她慢条斯理咽下,目光挪向那盘冬菇炖甲鱼,又伸了筷子,才道:“只要二位师兄脱了上衣,为贺仙尊、谢仙尊献上一场肉搏便可。”
      柳止十分警戒,恐有陷阱,正在思量,凌决却已应下:“这有何难!师妹真是宽宏大量!”
      随后,凌决便脱了上衣,转头看柳止,压低声音:“师兄你愣着做甚?这师妹可不是好性子,再等她若又想出什么折磨我们的法子怎么办?还不快应了到时她反悔也迟了!”
      柳止面无表情看了凌决一眼,开始脱衣服。
      二人正要上场,却听见叶平柔声细语道:“二位师兄稍等,我忘了说,我还想在你们背上写一两个字,行吗?”
      她语调温柔甜腻,却令二人不寒而栗。
      凌决打了个寒颤,正要开口,柳止一把捂住他的嘴,贴着他低声道:“不让叶师妹出了这口气,她如何肯放过你我?现下已应,再说什么惹了她,不知她又要想出什么手段来泄怒。”
      “自无不可。”柳止回叶平道,“若能以此博师妹一笑,便是值得。”
      叶平便问童子要了笔墨,抬腕敛袖,执笔蘸墨,端端正正在二人背上各写了一行字。
      “好了!去吧!”叶平拍了拍柳止的肩,喜笑颜开,“辛苦二位师兄了!”
      凌决面如土色,不情不愿,原地踟蹰,柳止神色自若,一推凌决,与他上前去。
      一路走至贺徽面前,众人的目光都被引了过来,随后便是压低的笑声与议论声。
      凌决如坐针毡,柳止抿了抿唇,上前一步,朗声道:“贺仙尊、谢仙尊,我与凌决愿献搏斗之戏以娱二位仙尊与诸同门,还望仙尊准予!”
      贺徽不动声色往后微仰上身,道:“把衣服穿上,回去!如此成何体统!”
      凌决松了口气,柳止的脊梁却仍紧绷,沉声道:“还望仙尊准予。”
      谢玢饶有兴致,道:“师姐,既然他们已准备了,不如准了?”
      贺徽道:“我知你二人心意,但今时不若往昔,还是以修炼为要,你二人下去吃饭。对了,我记得你二人有功,之前找回了叶平,当赏归参丹六枚。”
      贺徽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瓷瓶递了出去,又道:“你二人虽寻回了叶平,但我观之你二人之前对她颇为无礼,可得好生赔罪。”
      柳止叹了口气,接下瓷瓶,再三请求:“请仙尊准予。”
      “本宗风气向来是苦海放歌,泪中作乐,师姐何妨准了?”谢玢劝道,“也是这二人一番心意,莫要浪费了。”
      贺徽摆手:“准了。”
      于是便腾出一片空地,柳、凌二人若蛟龙出海,斗在一起。
      打得倒是精彩纷呈,却无人欣赏,反倒低声指点议论纷纷。
      好不容易打完,二人再谢过两位仙尊,退了下去,赶至水边,互相望了后背,皆脸色青了,浇水边擦。
      柳止背上为:在下柳止,叶平之犬。
      凌决背上为:在下凌决,叶平另一犬。
      适才搏斗之戏,不正是狗咬狗?难怪观者皆笑。
      二人回到座位,叶平奉上衣物,笑道:“二位师兄真是龙争虎斗,打得好不精彩!”
      柳止接过衣服披上,将那小瓷瓶扔到她怀里,道:“但求师妹饶恕。”
      叶平倒出六枚丹药,一人分了两颗,道:“仙尊所赐,我可不敢独吞。”
      柳止也没客气,将丹药收了,整衣坐下,端盏起筷,皆如往前。
      凌决看着柳止收了丹药,这才也将丹药收起来,一边仔细看叶平神情,道:“师妹,你还生气么?”
      叶平笑道:“得了两颗归参丹,哪里还气得起来!也是你们活该要捉弄我,现下我大人大量,放过你们了!”
      凌决大松一口气,摸着怀里的丹药,笑颜逐开。
      练了《血河经》,血河弟子每杀一人便越强,但自身精气却难增长,好在血河宗每月有增长精气的丹药下发,这才补了短板。
      归参丹是其中一种,但其药效强劲,寻常弟子等闲难得。
      如今得了一颗,当真如获至宝。
      用完膳,童子收拾好东西,贺徽与谢玢领着一众弟子回旻城驿站。
      到了旻城城门前,却见灯火万盏未熄,各家各户都聚在一起,或围火坐谈,或结伴夜游。
      “啊!明日便是新年了!”一个弟子反应过来。
      这新年,其实指的是炽日历法中的新年。
      不过血河弟子多炽日人氏,往年也是过这个节日的。
      谢玢见诸弟子拘谨,便道:“今年倒是忘记准备了,不过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节日,明日再买些瓜果糕糖庆祝这节,师姐以为如何?”
      贺徽也道:“今日确实有些晚了,明日再说。”
      弟子们皆有些诧异。
      贺徽不由笑道:“这个样子做什么?我们不但要过炽日的新年,还要过腊八,过除夕,过春节。我们除了是血河弟子,还是炽日子民,这节有何过不得?”
      众弟子闻言,也笑起来。
      一行人进城,入驿站,也确实是累了,纷纷四散准备洗漱歇息去了。
      一位童子为叶平引路,带她到了间厢房,为她安排了一应日用之物,又奉上一罐药膏给她。
      “这是贺仙尊调制的,平日伤了都能用上。仙尊说没了再问她要,不过如今不在宗门,炼这药所需之物难觅,还望师姐省着些。”童子道。
      叶平点头:“我知道。”
      童子出了叶平的厢房,细心地为她阖上门户,穿过长廊,往自己的厢房而去。
      叶平拿起药膏,打开闻了闻。
      十分熟悉的味道,往日在宗门常用,不过自从出逃,便没怎么见过。好在练了《血河经》,非断肢这等伤一般她自己便能恢复过来。
      不过奔波在外,她平日也不如何注意,各处关节总是伤了还未好便又伤了,因此总是伤痕累累。
      此刻有了药倒能加快恢复,省得总是青一块紫一块了。
      她走至屏风后,解开衣衫搭在椅子上,屏风里早已备了热水,她打算先沐浴一番再擦药。
      夜空明月高悬,照着宽广庭院。
      童子行至此,忽见庭院竹影中站着个高大如山岳的少年。
      少年只披了件月白长衣,长发披散,垂至腰际。
      长衣宽大轻薄而柔滑,贴着少年肌肤,连骨骼走向都勾勒得清晰明了,宛若绵延山脊。
      夜风吹过,长衣飘摇。
      童子不由裹紧了身上的外衣。
      他站在廊下,问:“不知哪位师兄在庭中?夜深风寒,还是早些就榻歇息为好。”
      庭中少年摆手,压低声音道:“半月前与凌光修士一战,其刃附露欢之毒,令我入夜疼痛难眠。夜风寒凉,反倒可镇一镇这毒,不至于太难捱。”
      童子哦了一声,眉心皱起,道:“原来是柳师兄。这露欢之毒倒也并不难解,但其中一味药却是北地不产,师兄这毒怕是要忍到过江回宗了。”
      柳止道:“多谢你费心,忙至此时你也辛苦,早些歇息。”
      “做童子的哪里说得上辛苦不辛苦。”童子摆手道,他迟疑了片刻,道,“贺仙尊调的药倒是镇痛之效非凡,不过最后一罐送至新来的叶师姐处了……叶师姐是柳师兄找回来的,想必你向她借她不会拒绝。”
      “这药最后三罐贺仙尊都给了我,叶师妹那罐怕是贺仙尊新调的。贺仙尊怕是也未料到我用得如此之快。可惜今日我与叶师妹发生了一点不快,罪责在我,我哪里好意思找她借?”柳止苦笑:“早知如此我便不得罪她了。罢了,你去歇着先,不必为我忧心。”
      童子道:“同宗同门,有若手足,这是宗门的教诲。便是有了龃龉,一笑何尝不能泯恩仇?柳师兄若是不好去借,我替师兄去便是。”
      说着,童子便要折返回去。
      柳止拦住他,道:“万般多谢好意,只实在不必叨扰叶师妹,夜已晚,她怕是歇下了。”
      童子道:“不会,我才从叶师姐处来的,她要了热水,估摸着现下才沐浴完,应醒着。柳师兄不必客气,你入夜难寐,贺仙尊知道了必然忧心,明日此事我也是要报上去的,贺仙尊必然想法子再给你调一罐,最终还是辛苦了仙尊。不若先借叶师姐的用了,让她匀半罐给你先顶着。”
      柳止无奈,道:“我自去向她借,你去歇着,便是她给我骂个狗血淋头我也务必借到,为免师弟见我在叶师妹面前颜面无存,还请师弟不要去了。也请师弟千万勿要教贺仙尊知晓此事,再为我烦忧。”
      童子道:“若明夜我再于庭中见到师兄,我不报予仙尊也不行了。为减仙尊之劳,也少师兄之痛,万望师兄借到药膏。”
      柳止颔首,问清叶平的厢房所在,沿着长廊向其走去。
      到了门前,他抬手敲门。
      “叶师妹,柳止前来借药。”
      无人应门,然房内烛火仍点着。
      “叶师妹,得罪。”柳止推开了门。
      对门榻上,叶平盘腿坐着,脸色苍白,紧闭双眼,大约刚沐浴完,长发仍湿,正滴着水,披散于肩头,沁湿了衣布料,衣襟随意拢着,微微往两边滑落散开,露出布着伤的肌肤。
      十几岁的女孩子,皮肤其实细嫩幼滑,然而跌打损伤让她看起来像遍布划痕的瓷器。
      柳止看出她正炼化药力,不由一叹:叶师妹还是经验不足,竟如此不设防便用了药。
      他的良心难得回魂,也为了好借那一罐药,合上门,开始给叶平护法。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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