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物》苏以木

13、第13章

　　桑子悻心里想着，但是回过神来，他意识到一件事情——莫城没事，不代表他自己也没事。

　　眼看着火势越来越大，火焰即将吞没整根木柱子，桑子悻给了莫城一个眼神，让他快点离开这里。
　　眼神莫城收到了，也了解到了其中的意思，但他并没有离开。

　　桑子悻见人愣着不走，他也不能做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瞪着他。
　　快走啊！
　　要不是有人在这里，担心莫城被发现，桑组长真的想一嗓子吼出来。

　　他时不时往草丛那里瞄一眼，然后往木柱子前面站着的两人身上看一眼。
　　没有发现。
　　桑组长呼了口气出来。

　　火势越来越大了，浓烟滚滚，木柱子上的三人同时吸到浓烟，猛地咳嗽起来。面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桑子悻觉得自己的意识正在变得越来越迷糊。
　　要结束了么？

　　都说人在即将死亡的时候，眼前会浮现出一直以来想念着的人。
　　桑子悻缓缓闭上眼，眼前却出现莫城的影子。

　　桑子悻看见莫城拉着他的手，似乎在帮助他逃离黑暗一般，可桑子悻却怎么也迈不动腿，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莫城不断地拉着自己的手往前拽。
　　男孩头上出了不少汗，自己却一步都没有动。

　　意识真的要没有了。
　　很奇怪，明明两人才认识没几天，却好像已经认识了很久。

　　草丛中少年的蠢蠢欲动已经完全安耐不住了，就在他不顾一切，即将要冲出去的时候，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人，一把摁住了冲动的少年。
　　莫城回头看，是一个男人。

　　不知道为什么，莫城看见男人的时候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因为他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有点像某个人。
　　男人朝他做了个“嘘”的动作。

　　莫城歪头：“？”什么意思。
　　就在他疑惑不解的时候，天空中忽然传过来一阵螺旋桨的声音。草丛里的两人和木柱子前的两人几乎是同时朝天上看过去的。

　　他们刚抬起头，就见一架机尾标有“R”这个英文字母的直升机缓缓降落。
　　众人还在恍惚间，就听见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朝木架子前面的两人射了过来。

　　银白色的光泽在太阳的照射下显得异常闪耀，紧接着，就听见有人痛苦似的“啊”了一声。
　　莫城回过神，就看见小偷捂着自己的胳膊，脖子上布满了青筋。

　　小偷红着脸，已经麻木了的胳膊正往地上源源不断地输送着新鲜血液。泥土被染成了红色，莫城在心里骂了声：活该！

　　这时，耳边传来“啪嗒”几声，几个黑影从直升机上跳下来。
　　首当其冲的是一位扎着马尾的女生。
　　女生名叫阿琳，是调查小组的近战成员。

　　“去灭火！”阿琳朝耳朵上挂着的耳机喊道。
　　直升机收到命令，飞到木柱子上方，接着，浓浓的，像烟雾一样的白色气体从直升机上倾泻下来，瀑布似的弄灭了熊熊大火。

　　火被熄灭，安全了。
　　躲在草丛里的莫城呼了口气出来。

　　“阿琳，我辅助你。”耳朵上的耳机传来声音，就听见那个叫阿琳的女生淡淡回了一句：“射准点。”
　　“放心。”

　　似乎是对自己的技术有着想当满意的把握，就在耳机里的人说完话的一瞬间，直升机上就前后射出来三颗银白色的子弹，落在了木柱子上。
　　“汤洵！小心点别射到队长！”

　　“放心，我看着呢。”那个叫汤洵的男生说。
　　绳子被射断，木架子上的三人落地。
　　这下是彻底安全了。

　　“你们——”
　　“林言”还没说完，就见那个叫阿琳的女生像是长了翅膀似的，飞到了自己跟前。

　　小女生与女生的实力也是相差很大的，更何况“林言”还没到阿琳的腰。“林言”拔腿就想跑，但是还没跨出去一步，人就被阿琳一把抓住衣领揪了起来。
　　“林言”：“……”

　　场面上很混乱，一边是男人叫魂的痛苦叫声，一边是“林言”不断挣扎的“放开我”。现在是救出桑子悻的最好时机，然而当莫城想出这个想法不到一秒的时间，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人就发话了。

　　“你等在这里，我去把他们带出来。”
　　“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了，你过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莫城怒了，什么叫过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没等莫城继续开口说话，那男人就说：“你还太小，扛不动他们。”
　　莫城：“……”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快些长大的一天。

　　男人拍了拍莫城的肩膀，站起身跑了出去。
　　好歹也是个调查小组，后勤还是有的，男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他们的后勤。

　　后勤部门还在一旁像吃瓜群众一样看着场上激烈的场面，时不时还讨论一下战术什么的。男人静悄悄地走到他们身后，他们却浑然不知。

　　“怎么说，要不我们现在过去把队长捞过来吧？”其中一位带着眼镜的男生说话。
　　“还不行，捞人起码要等琳姐确认安全了才能过去。”刚才那个叫汤洵小心一点，别射到陈凯的女生说。

　　“我带你们过去。”
　　“嗯？”那位戴眼镜的男生一回头，就猝不及防地撞上了男人的脸。
　　“卧槽——”

　　男人忍不住往旁边瞥了瞥头，而后挖了挖耳朵。
　　“吵死了。”他忍不住吐槽。
　　眼镜男：“大、大大大叔你谁啊？”

　　男人没有说自己是谁，倒是摁住眼镜男的肩膀，沉声道：“你们不是要过去么，我带你们过去。”
　　“你们跟紧我。”说完，男人就自顾自从一旁绕了过去。

　　原地，后勤小组的人员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跟过去。毕竟对方是敌是友还不清楚。
　　“怎么办？跟还是不跟？”
　　“我看他也不像是坏人，而且他刚才不是问我们要不要去救队长么，应该是值得信任的。”

　　一顿商量后，众人最终决定——去！去捞人！
　　陈凯：“……”你们心可真大。

　　后勤部跟着男人的脚步绕开战场，来到木柱子脚下。陈凯在被救下来后就醒了，现在的他正抱着还在昏迷的桑子悻。
　　男人脸色憔悴，但他看桑子悻的眼神却是温柔的。

　　“队长！”
　　后勤部在见到陈凯安全后，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下了。
　　陈凯动了动眼眸，无力地“嗯”了声。

　　调查小组在收到陈凯拨来的行动讯号后就一刻也没耽搁，连夜前往C区。可是当他们快到那里的时候，他们打了个电话给陈凯，没人接。

　　照理来说，他们访问已经结束了，所以现在应该很空才对，但是现在手机显示对方关机，通讯设备也没反应，这不像是陈凯的作风，于是他们便猜测陈凯出事了。

　　果真如此，他们到C区的时候，就见左方不远处燃起了灰色的烟雾。
　　他们飞过去的时候，第一眼就看见了被绑在木柱子上的陈凯，那白色的烟雾就是他们队长前面的茅草燃烧发出来的。

　　“我没事。”陈凯的嗓音听上去很疲惫，大概是刚才下来的时候牵动了腹部上的伤口：“你们把桑组长先带过去，他吸了太多烟雾。”
　　眼镜男闻言立马站出来说：“我来带桑组长过去吧。”

　　大家把桑子悻扶到眼镜男背上，其他的人把陈凯扶起来。
　　“你……”陈凯见男人过来后直奔林言身边，他总算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这么眼熟了，他就是林言的父亲。

　　林父把林言抱起来，整个人的动作也好，眼神也罢，都透露着父爱。
　　“这位……大哥”后勤部的女生走上来，林父投过来目光，“请把病人交给我们吧。”
　　林父点了点头，把靠在自己肩上的林言递到了后勤部女生的手上。

　　半路的时候，陈凯听见身旁的草丛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他往那边瞥了眼，就看见莫城从里面钻了出来。
　　“莫城？”

　　陈凯先是全身到下打量了下莫城，发现他没事后，松了口气：“还好么？有没有哪里受伤？”
　　莫城摇了摇头，他的目光锁定在桑子悻身上，带着小孩子的语气问：“哥哥怎么了？”

　　后勤部的另外一位小女生在这时走上来，看见莫城，心里忍不住迸发出少女心。她摸着莫城的头，笑嘻嘻地问他：“小弟弟，桑组长你哥哥么？”
　　莫城点了点头。

　　那女生笑了笑，说：“你哥哥没事，休息一下就好啦。”
　　说完，她忍不住又摸了一下小孩子的头。
　　莫城：“……”摸头会长不高的！！！

　　“走吧。”
　　莫城回过神，见陈凯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自己的身后，他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离开了。

　　与此同时，场上另外一边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林言”和小偷被阿琳五花大绑似的绑在地上，陈凯路过的时候，不屑地看了眼，而后对汤洵说：“汤洵，把他们都带上。”
　　汤洵：“好的队长！”

　　联合保卫地调查局分局。
　　众人一下直升机，就浩浩荡荡地分成两组，各自进了不同的大楼里。

　　后勤部的小组长问陈凯要不要去检查一下身子，被陈凯决绝了。陈凯先是回了一趟休息室，简单的洗了个澡，而后换上干净的衣服，不带一点停顿地去了察看室。
　　阿琳已经把审问间整理好了，等陈凯进来，阿琳打开大灯，活像在做手术一般。

　　“先出去。”陈凯拉开椅子，在“林言”面前坐下。
　　审问间里面安静得出奇，“林言”因为先前的挣扎，早就没了之前好看整齐的样貌，现在整个人就像路边的野孩子一样，可怜无比。

　　“我妈妈死了，她死了，你知道吗？”
　　陈凯当然知道她妈妈死了，这还是她亲口说的，但是令他想不明白的是，“林言”妈妈的死，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林言”没等陈凯说什么，自顾自开了口。她说：“看来你还是没搞懂。”
　　陈凯掀起眼皮看她，看她能说出什么来。

　　“林言”眼睛一眨不眨地桌子面，她沉默许久，而后像是在说什么惊天大秘密似的，沉声道：“实验室爆炸那天，你在场吧……”

　　后来陈凯是以什么样的心态走出审问间的他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他从审问间出来，就直接回了休息室，进了书房。
　　他拉开书房的椅子，从抽屉里把那天带回来的日记本拿了出来。

　　“林言”说：“你想不到吧，我妈妈把你之前来实验室的行踪记录的一清二楚，一直到那天实验室爆炸。”

　　陈凯像是着了魔似的翻阅着日记本，但是任由他翻来翻去，日记本就那么几页，字也就那么多，不可能多，也不可能少。
　　陈凯后来干脆直接将日记本甩了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他手撑着额头，因为翻阅日记本让他身上出了不少汗，陈凯不耐烦地“啧”了声，随后扯松衣领，又去洗了个澡。

　　桑子悻从回来到现在一直昏迷不醒，莫城则是乖乖地陪在旁边，等着他哥醒过来。房间门口传来动静，莫城转过头，见陈凯带着一袋塑料袋走了进来。
　　“莫城，我给你带了点吃的，你已经一天没吃饭了。”

　　“我不饿，我想等哥哥醒过来。”莫城很快就收回落在塑料袋上的目光，他下巴抵着床沿，眼巴巴望着床上一动不动的人。
　　陈凯还想再劝一下莫城，但莫城依旧很坚持，便只好放弃。

　　“吃的我给你放在这里，你饿了就吃。”陈凯扶上门把手，没摁下去，而是侧过一定角度的身子，继续说：“子悻很担心你，等他醒了，你最好给他道个歉。”
　　说完，陈凯拧开门把手，出去了。

　　傍晚时分的阳光从窗户外面溜进来，莫城动了动小手，握住了桑子悻放在外面的手。
　　“对不起哥哥，莫城说谎了，莫城没有做到让哥哥放心。哥哥你什么时候醒过来，你说说莫城吧，好不好？”

　　陈凯离开桑子悻的休息室后就去了接待室。
　　“陈队长，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男人见陈凯迎面走过来，迅速站起来给人家道谢。

　　“没事。”陈凯微微一笑，他坐上接待室的椅子，自然而然的，一幅生人勿进的气息就从身上散发出来。
　　“之前我找过你们，但……”男人说着垂下了眸。

　　陈凯回味了下，之前？什么时候的之前？
　　他忽然想到刚去C区的时候，那个尘土中的人影。
　　一切都明白了。

　　“对了，桑组长怎么样了？”
　　陈凯回神，回答：“没事，休息几天就好了。”
　　林父点了点头，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些惭愧。

　　“陈队长，那个……”林父说到这里突然说不下去了，他朝审问间的方向看了眼，忍不住叹了声气。
　　“好好的一个女孩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陈凯说：“这不能怪她。她母亲死了，这对于一个年龄只有个位数的孩子来说，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林父点了点头。

　　“那既然这样，我们就不多打扰您了。”林父弯下腰，把一旁玩着玩着把自己玩睡着了的林言抱了起来，“陈队长，我们先走了，等桑组长醒了之后，替我好好谢谢他。”
　　陈凯点了点头。

　　日落黄昏，一天就这样匆匆结束。
　　桑子悻终于在第二天中午的时候醒过来了，他睁开眼的第一眼，就看见了趴在自己床边上的莫城。

　　小男孩睡得很沉，呼吸平稳，一看就是做了个很美好的梦。桑子悻摸了摸莫城的头，头发长了，要去理发了。
　　卧室的门被人推开，桑子悻抬头，对上了正要进门的陈凯。

　　“醒了？”陈凯的声音很低，他进门的时候不仅看见了醒了的桑子悻，还看见了睡在他床边上的莫城。
　　桑子悻点了点头。

　　陈凯走近，搬了张凳子过来坐下。
　　“莫城在这里陪了你很久，他很乖。”
　　桑子悻点了下头，莫城乖这件事他是知道的。

　　“我给你批了几天假期，暂时也没什么事情要忙，你就趁机好好休息一下吧。”
　　桑子悻又点了点头，因为许久没喝水的缘故，喉咙变得很干燥。陈凯许是注意到了什么，给他倒了杯温水过来。

　　“喝了水再休息一会儿吧，莫城我替你看他。”
　　桑子悻接过，一口气喝了个精光：“再帮我倒一杯。”
　　陈凯没忍住笑了笑，像是在哄小孩儿似的摸了下桑子悻的头：“好，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