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六十九章 代价 ...
-
一个女子躺在贵妃榻上，漆黑如墨的发丝伴随她的翻身而滑落，半睡半醒间似乎感到头痛而轻按眉心，普通的抬手却透出一种慵懒的绝色风情，连和服都在不经意间从肩头滑落。
香炉间烟云袅袅，将整个房间都笼罩在一种朦胧暧昧的氛围中，然而啪嗒一声，堆积在贵妃榻下的空酒瓶被一个黑色圆形毛茸茸的东西撞倒，发出的碰撞声顿时将气氛破坏的干净。
“啊啊啊！侑子小姐你又喝这么多！”房门被某个前来打工的学生一把推开，看到她脚下堆积的酒瓶顿时露出一副抓狂状。
“啊~~四月一日，你来啦~~”再看房间的女人趴在贵妃榻上，哪里还有半分作为实现愿望的店主高深莫测的样子，她笑眯眯的摇晃着手中的空酒瓶，“已经没有酒了，四月一日再去拿点来，还有我饿了要吃味醺小鱼干~”
“知道了，知道了，就知道使唤人。”被称为四月一日的少年嘴里不满的嘟囔着，却还是十分听话的放下书包系上围裙，开始收拾地上的酒瓶，明显已经对女子任性的要求已经习以为常，“侑子小姐你要是再宿醉头痛，我可绝不会管你！”
被称为侑子的女子只是微扬起唇角，很显然她也看透了少年口是心非下的温柔，说着不管可是每次都会给宿醉醒来的她递上醒酒药，正因为这份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体贴，她才会如此放心的宿醉头痛啊，不过这话说出来估计少年又会以头抢地吧。
这里是不同时空的交叠处，是存在这里，却又不存在的店铺。
只有有需要的人才能看到这里，才能来到这里，所以这里又称为——能够实现愿望的店。
侑子拿着细长的烟杆，缓缓的吐出烟雾，隔着烟雾看着四月一日将碗碟酒杯全部收起，又好像透过他看到了遥远的不知名的彼岸，深沉而悠远。
人可以有任何愿望，幸福的也好，不幸的也罢，无论什么样的选择，都要付出不小的代价，所以那份结果所连接的未来，在做出选择的那一刻也要有不后悔的觉悟才行。
有些愿望，无论付出多少，纵使是神，也无力回天……
“侑子小姐？”
在四月一日不解的目光中，壹原侑子拉起肩头滑落的和服，缓慢的从贵妃榻上起身：“有客人来了。”
侑子小姐喝了那么多酒，没问题吗？不，绝不能小瞧她的酒量，于是尽管四月一日唇角不受控制的抽动了两下，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跟随壹原侑子一同走出房间来到后院。
紧接着就看到天空产生扭曲的异变，犹如凝固粘稠的液态，包裹着不知名的生物像是鼓包一样逐渐向下凸出，随即就像是无法负荷一样掉落下来。
当从天空掉落的液态帘幕彻底消失，四月一日的瞳孔在看清其中人影时骤然收缩，无论是其中像经过生死逃亡般伤痕累累的少年，还是被他护怀中宛若血池中打捞出来的生死不明的少女，都是只一眼就足以让人惊骇的无法发声的惨烈景象。
……
月咏几斗此刻还没有立刻从危险边缘回过神，耳边好像还可以听到那狂风嘶吼咆哮的声音。在最后明明出口近在眼前他却有种永远都触碰不到的错觉，可是他不敢停下脚步，因为归邪就在他怀中，眼前还残留不久前她浴血战斗的影像，是那样的决绝，不顾一切……
月咏几斗更加用力抱紧了怀中的归邪，如果他在此刻放弃就会让她之前的努力变成白费，她是那样的想要活下去，从未放弃过活下去的希望，他又怎么可以停在这里，过去对生没有期待，所以同样对死没有畏惧，可是在握住归邪手的那一刻却感受到了想要活下去的心情，从未有过像前一刻那样迫切的想要活下去，想要与她一起活下去。
——不断的许愿吧，许下你最真切的愿望……
从小到大他都没有许过愿望，哪怕是过生日被歌呗问起。
在他眼里，所谓愿望，正是因为无法实现才被称之为愿望，既然得不到，又为何要去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小时候的他最想要得到的是爱，无论是父爱还是母爱，他想要有个寻常普通人所拥有的家，想要被家人拥抱，想要被家人关爱……
然而那是对从小失去了家人，和妹妹一起住在亲戚家，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的他永远也无法得到的东西，所以很小的时候起他就放弃了，放弃了拥有愿望和任性的权利，过背负起父母的责任照顾妹妹月咏歌呗。只是偶尔看着天空，会想如果自己获得自由，可以随心所欲会是个什么样子，也因而得到了生命中唯一属于自己的任性——阿夜。
这样没有希望没有自由没有欢乐的日子，他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下去，他也以为自己能够一直这样麻木的生活下去，直到有一天死亡一并到来也不会有过多诧异或者意外，然而上天却给他开了一个玩笑，让归邪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给他死一般寂静的世界掀起不小的波浪，她给他带来的无数的意外和惊喜，只是相处不过一个学期却让他感到自己心脏的跳动，确定自己是活着的，而不是一具尸体，只有和她在一起才会觉得自由的生命距离自己那样的近，看着她的嚣张和傲然他会感到开心，由心而生的满足，从而产生更多的渴望……想要，一直这样下去。
——最真切的愿望？这便是我唯一的，仅有的心愿。
一直以来从不许愿的他，头一次如此的渴望，想要相信愿望能够带来奇迹，并且在心中不断的祈祷着，呼唤着那可能并不存在的神灵。
最后一刻，可能是他祈求的声音得到了回应，也可能是求生的信念战胜了一切，在被暴风追上来企图将他撕裂的时刻，千钧一发的瞬间，白色的光芒将一切吞噬，如同针扎般的刺痛使他闭上了眼，下一刻他就落入了一个看似寻常人家的后院。
“你的名字。”
“……月咏几斗。”尽管已经离开了那个危险的时空裂缝，月咏几斗却还是在心中戒备着，不敢有丝毫放松警惕。在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下，一个身着和服的女子好像预知他们的到来，并且等候已久的样子无论怎么看都很诡异。
“我是壹原侑子。”壹原侑子面无表情，对月咏几斗的警惕无动于衷，只是自顾自的说下去，“这里是能够实现任何愿望的店，因为有需要来到这里的理由，所以你才会出现在这里。”
有需要来这里的理由？愿望！月咏几斗眼中闪过希望的光，下一刻就将自己的请求说出了口：“请您救救她！”毫无疑问，月咏几斗口中的她指的就是怀中的归邪。
他早就知道归邪的伤势很危险，只是归邪不说他就不提，归邪不顾自己的安危要赌那一线生机，他无法阻止只能配合，而且只有离开那个地方他才能想办法救她，所以刚从风暴中脱险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求眼前的人救她，无论眼前的人是好是坏，只要能够救她他愿意付出一切去交换。
壹原侑子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回视他的目光，眸子深处却没有映照出任何景象，好像经过了无数岁月的冲刷，看遍世间繁荣昌盛到寂灭苍凉，再不会为任何动容的麻木冷漠。
从第一眼就知道眼前人的强大，因为哪怕她只是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也会让人在她那目光下感到压抑不安，仿佛自己被脱光了暴露在世界之下无所遁形，尽管如此月咏几斗也不想放弃，隐隐之间感觉到眼前是唯一可以救归邪的人，不由再次请求：“请您救救她，就救归邪！”
壹原侑子依旧没有回答，只是站在那里，就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气场，仿佛超脱了时间和空间，在她的沉默中，短暂的瞬间也变得沉长难耐，终于她开口了，然而她的回答却将月咏几斗打落无间，只因她说，“她已经死了，在你来到这里的前一刻。”
听清她回答的瞬间，月咏几斗大脑像是被顿物猛然击中，一阵眩晕接着就是一片空白，壹原侑子后面说了什么他也没听清，她说归邪死了？这怎么可能，虽然她身上的伤很严重，无论哪一处都足以让人毙命……可是，可是她怎么会死呢？她是那样的坚强，不久前她还在和她说话，怎么可能就这样死去？不可能的，对，这是不可能的！
“喂归邪，有人说你死了。”月咏几斗唇角微扬，想要让自己的语气尽量轻松，就像往常玩笑一样，紧接着归邪会盛气凌人的反驳，会嘲讽，甚至会给他一巴掌，可是他想象的都没有发生，怀中一片安静，这让月咏几斗心头微凉。
怀着异样的情绪低下头，就看见她面色苍白紧闭着眼，唇边还有未凝固的血迹，这样的归邪让月咏几斗的心蓦地被揣紧，紧抱着她的手臂不自主的颤抖起来，压抑着心中不安伸出颤抖的指尖，试探着触碰她染血的唇角，“……归邪？”
理所当然的，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这是、骗人的吧？月咏几斗睁大了眼，像是要证明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只是归邪一个恶劣的玩笑，尽管他明知归邪从来不开玩笑，却还是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喊着归邪的名字，声音沙哑也不肯停止，然而无论他怎么呼喊，怀中的归邪都没有任何反应。
真正让他心口冰凉的是归邪的笑容，在最初看到她被火焰包围也没有惧怕过的月咏几斗，此刻彻底的慌了神。一直以来他都坚信着，只要不放手，只要能够护着她，她一定不会死去，因为比任何人都坚强的她，绝不会轻易的放弃，更不会甘心死去，更是从未停下过前进的脚步。
更不会像现在这样，明明满身的伤痕却好像没有任何痛苦，那唇角的笑容，简直就好像已经放弃了活下去的心，已经获得了死的宁静安详，这让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就这样放弃了吗，归邪？……就这样放弃了吗？被一直信赖着的家伙背叛，你就一点都不恨吗？不会觉得不甘心吗？归邪！”
然而月咏几斗的质问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答，看着已经失去知觉的归邪，很努力才压抑住喉头的悲鸣，“已经，听不到我的声音了吗？……归邪？”他闭上了酸涩的双眼，任凭胸口的痛苦绝望翻腾着将他淹没，“……求你，醒醒。”
四月一日虽然能够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幽灵鬼怪，魑魅魍魉，但充其量不过是一个有着与常人不同烦恼的普通学生，就算遇到了壹原侑子接触了不少灵异事件，也改不了他本质的平凡与温柔，更没有经历过残忍的生死别离，处事方面自然做不到壹原侑子那样的冷静淡然，所以此刻站在她身后，看着这样的场景扭过头去有些不忍。
“不可能的，我不信……”牙关咬出鲜血，压抑在胸口的悲伤像是囚笼里的野兽，正苦苦挣扎着咆哮着想要冲出来，下意识的收拢手臂，任凭身上沾满鲜血，衣服被血浸透，力道大的几乎将她嵌入自己的骨血，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获得一些勇气，“一定、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
在壹原侑子的目光中，月咏几斗抬起头，好像绝境中的人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肯放弃任何的可能和希望，“她说过，强烈的愿望能够连接世界产生奇迹，既然这里是能够实现愿望的店，那您一定有办法救她，就算让我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可以！求您救救她！”
“无论什么样的代价，都无法与生命同等，就算是神，也无法将死者复活。”壹原侑子看着他怀中的归邪，眼眸深不见底，“更何况是从未活过的存在。”
“诶？”发出这声音的自然不是月咏几斗，而是太过震惊的四月一日，当他发出声音打破寂静的时候就下意识的捂住了口，可是壹原侑子还是用余光瞥了他一眼，自然是知晓四月一日的疑惑，再看眼前垂头不发一语的月咏几斗，“你应该知道，她不是人类，而且早在很久以前，她就已经死去。”
不在意眼前人的反应，也不知是说给谁听，壹原侑子继续道：“灵魂，感情，身体，记忆，这是人类的基本，而你怀中的女孩没有灵魂，没有身体，连生命都算不上，靠着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凭借着一口不甘的执念以魔力凝聚身躯，驱使其行动，所以与其说她死了，不如说她从未存在过，试问，该如何才能让不存在的生命活下来？”
“而且在你看到她魔核被夺走的瞬间，她由魔力凝聚的身躯就已经开始溃散了，为了让你活下来她才一直撑到现在。”像是验证壹原侑子的话语般，在月咏几斗颤抖的眼眸中映照出闭着眼的归邪的面容，仿佛笼上一层浅淡的光晕，就好像一团不灭的火光正在溃散，连同归邪的身体也变得透明起来。
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月咏几斗颤抖的伸出手去，触碰她逐渐变得虚幻的面容，想要挽留想要阻止，却只是看到更多的萤火光芒从指缝间溜走，无数库洛牌从归邪的怀中飞出，呈圆形将他们包围在其中像是不舍又像是在送行，伴随地面的血液燃烧的火焰，犹如一场绚丽的葬礼，极尽繁华耀眼的终幕。
壹原侑子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映衬着魔力消散的火光神色变幻莫测，“她告诉你强烈的愿望连接世界产生奇迹，那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而给你找的后路，为了让你平安回到自己的世界她对我许下愿望，以这些库洛牌为代价。”
作者有话说第70章 第六十九章 代价
，还差 